第三十章

如果說幾天之前,在南方兵團和帕琳守備兵團的角力之中,後者還佔據着絕對上風的話,那麼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改變。

曾經趾高氣昂的護衛隊,此刻個個顯得倉皇不安,彷彿滅頂之災即將落在他們頭上,事實上幾乎在第三天清晨,將近三分之一的人便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要求休假。

就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席捲過帕琳的街道一般,每一個居住在帕琳城裡的人同樣也感受到了那陣陣難以遏制的寒意。

畢竟六位曾經顯赫一時的大人物,在一夜之間被人奪走了性命,而且和他們一起走上那無法返回的幽冥之旅的,還有他們的全家,其中甚至包括所有的僕人。

如果說半個月以前,所發生的那場慘烈的戰鬥,令每一個得裡至人在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時,更感到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的話,那麼這一次他們所感受到的便是一種近乎於絕望的對於死亡的恐懼。

前者針對的目標無疑是那以瘋狂和血腥著稱的嗜血兵團,或許是因爲嗜血兵團的恐怖和狂妄早已經爲得裡至人所共知,正因爲如此還不至於引起太大的恐慌。

但是此刻,當消息傳遍帕琳全城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到膽戰心驚,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一個強大無比的瘋子,遠不如一個出沒於黑暗之中的刺客來得可怕,前者可以遠遠躲開,而後者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你的背後。

正因爲如此,每一個談論這個話題的人都儘可能的小心翼翼,彷彿無比害怕有人在一旁竊聽一般。

守備兵團從原本強硬無比的態度轉變成爲此刻徹底的退縮,原本就在衆人的預料之中。

此刻帕琳城裡的每一個人都變得突然間聰明瞭起來,毫無疑問瘋狂傲慢的嗜血兵團確實不能夠得罪,不過能夠讓那位目空一切的嗜血團長感到棘手的人物顯然更得罪不得。

同樣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當南方兵團開始侵吞那些不幸的死者的領地,並且口口聲聲討伐那位嗜血團長,並且佔有了嗜血兵團的直屬領地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說一句話。

雖然毫無理由的吞併別人的領地,無論是在得裡至還是在佛朗士都是最令人忌諱的一件事情,肯定會受到衆人的圍攻,但是此刻剛剛經歷的那場血腥的屠殺,卻暫時令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每一個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位瘋狂而又街動的嗜血團長,會因此而暴怒並且和南方兵團發生正面的衝突。

同樣衆人也在等待,等待巴世蒙大公、凱恩家族,以及那些有能力向南方兵團以及掌控南方兵團的亨利德王子叫板的家族做出表態。

但是令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帕琳城裡一片寂靜,好像所有的豪門世家都默認了南方兵團此刻的行徑,甚至連嗜血兵團也表現出了退縮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情。

※※※

而此刻在那座幽靜的小城泊安,在那位實力雄厚的大公的書桌前面,正站立着他最信賴的部下。

他靜靜地聽取着他們的報告,這些報告來自四面八方,內容之龐雜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說說看,你們都有些什麼樣的想法?”巴世蒙大公微微皺着眉頭問道。

“大人,我相信之前沒有人會想到,亨利德王子會採取如此極端的手段,這樣一來,恐怕他再難以獲得得裡至人的擁戴,沒有人會信任並且推崇這樣一位殘忍血腥,連無辜者都不放過的魔鬼。”爲首的一位中年人說道。

“是啊,這一次亨利德王子令自己背上了血腥殺戮的惡名,確實太過不明智。不過我想這或許並非他自己的意思,事實上我相信那位王子殿下確實此刻並不在南方軍團的護衛之下,他離開南方兵團並非是爲了保護自己而設下的煙霧。”旁邊的一個人連忙應和道。

“那麼這樣說來,這一次的暗殺事件是那位佛朗士特使的意思,這是否意味着那位特使確實擁有着亨利德王子的絕對信賴,並且王子身邊的所有人都聽命於他?”那位年輕的秘書皺緊了眉頭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但是有充分的理由證明,在這一次暗殺事件發生之前,那位年輕的特使並不在南方兵團之中,他住在法母雷斯侯爵的家中,這是否意味着這次暗殺行動並不曾得到亨利德王子以及王子身邊其他人的認可?或許這同樣也意味着,那位年輕的特使雖然希望亨利德王子登上王位,不過卻並不希望他成爲一個受到得裡至人民愛戴的君王。”

“說得不錯,我們的敵人並非是一心一意的同一整體,雖然狂風騎士和亨利德王子之間的忠誠和信賴可以有所保證,而那位奧格魔法師或許出於對於王室的認可,也會全心全意幫助那位王子,但是南方的那些諸侯絕對不會真心跟隨亨利德王子,他們此刻之所以聽命於王子,只不過是因爲擔心,分散的他們會被徹底吞併。”

“想必對於他們來說,無論誰成爲首領都沒有關係,或許在他們眼裡,夏姆和亨利德的區別只是,一個會榨取他們的財富,而另外一個會給他們帶來一些利益。”

“至於那些佛朗士人,恐怕更加不會和亨利德王子一心一意,我甚至有些懷疑,他們如此賣力地爲亨利德王子出謀劃策的原因,那些佛朗士人到底是希望讓他們的盟友得到國王的王冠,還是想要讓得裡至王國的內亂變得更加激烈一些。”

巴世蒙大公靜靜地聽着自己的部下各自的發言,而他自己始終一聲不吭,不過他那緊皺的眉頭,卻清楚地顯示出,此刻他的腦子正努力思索着。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這位大公才從思索之中清醒過來,他這才發現他的部下們已然在一旁沉默許久。

“你們所說的都非常有道理,不過你們是否曾經站立在敵人的立場上思考過,如果你們處於那時候的處境的話,你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巴世蒙大公問道。

書房之中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思,過了一會兒,爲首的那位中年人說道:“或許我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過我絕對不會殘殺那些無辜的僕人,想要令阻擋他們的人感到恐懼,多殺幾個真正有聲望有地位的人或許更加有用一些。”

“耶婁,我的兒子,這或許便是你始終只能夠稱得上是一個協調者,而並非是一個決策者的原因,你看待事情的角度太過狹窄,你的思想僅僅只是侷限在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之上。一個真正高明的決策者做出的計劃,永遠會爲下一個計劃留有餘地,而那些最爲高明的決策者,總是能夠利用和牢牢把握人性的弱點。必須承認濫殺無辜確實會遭到民衆的唾棄,不過更多的人只會注意到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所屬的主人的名字,或許在這個星期裡面,衆人還在爲那濫殺無辜的行徑而感到鄙夷,但是一個星期之後,或許事情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人們會牢牢記住一件事情,亨利德王子對於和他作對的敵人將一個都不會放過,甚至包括那個敵人的所有部下和僕人,我相信那位佛朗士特使所需要的正是這種效果。因爲利益的關係,真正的對手或許根本不會因爲這些手段而被震懾,但是爲他工作的部下,還有部下的部下,十有八九會因此而感到恐慌。”

巴世蒙大公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說道:“事實上,這早已經擁有了一個先例,嗜血兵團的蠻橫和血腥,我相信帕琳人早已經苦苦忍受了幾個世紀,但是沒有人敢於站出來挑戰嗜血兵團的權威,因爲嗜血兵團的恐怖早已經深深地植入了帕琳人的內心深處。此刻那位年輕特使所做的也是同樣一件事情,他令那種恐怖變成更爲深邃和廣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希望讓帕琳人忘卻嗜血兵團的恐怖,轉而恐懼他的可怕和冷酷。就彷彿在魔鬼和一個更爲強力的魔鬼之間選擇一個統治者,或許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那個更爲強大的魔鬼,因爲一旦選擇前者卻最終失敗的話,他們將會因爲他們的選擇而付出代價。”

“父親大人,您如果處於那種情況,您是否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那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巴世蒙大公稍微思索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會,雖然我並不排斥暴力,不過我仍舊不喜歡這種赤裸裸的暴力。”

“那麼您會怎樣做?”那位中年人進一步追問道。

“我會選擇暫時的退讓,不過與此同時,我將聚集我所擁有的全部力量,並且制訂一份極爲詳細的名單,將名單之上的每一個人全部消滅乾淨。”巴世蒙大公淡然說道。

說到這裡,他突然間停頓了一下,彷彿在思索些什麼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而我此刻就打算這樣去做。耶婁,從今天開始你讓你的眼線們全力出擊,我需要知道亨利德王子到底前往何方,以及他正在做些什麼,同樣我也需要知道,年輕的佛朗士特使的所在位置,或許我們等不到他們和瓦爾德勳爵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那恐怕會令我們的敵人跳出我們能夠控制的範圍。”

這番話令書桌前的每一個人感到默然,事實上,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大公顯露出此刻的模樣,一向以來他們都確信,大公的智慧超絕非凡近乎於無所不能的境地,他只需要用計謀便能夠解決大多數問題,而此刻大公卻希望憑藉武力上的優勢來獲取勝利,而這原本是大公絕對不會採用的辦法。

※※※

同樣此刻在凱恩家族的府邸之中,同樣的憂慮也存在於這個龐大家族的每一個成員心頭之上,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弄不明白,爲什麼家主會在此時此刻召開盛大的舞會,同樣也弄不明白,爲什麼邀請的對象並非是希婭公主和那些狂風騎士,反而是現在帕琳城裡每一個人都視之爲惡魔的佛朗士特使。

同樣的疑惑也存在於瑞博的心中,事實上他原本以爲,凱恩大公或許有什麼事情需要和他商談,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在紐的家中豈非更加方便?

瑞博朝着四周掃視了一眼,他並沒有看到有暗藏危險的跡象,顯然凱恩大公這一次發出的邀請,並非是一個暗藏殺機的陷阱,至少此刻還看不到隱藏其他的目的。

和幾位差不多年紀的小姐跳了兩三個舞曲之後,瑞博越發感到疑惑起來。

從交談之中,他已然確定,被邀請到這裡的賓客,沒有一個擁有着高貴的身份,但是卻個個和帕琳城裡地位崇高,身份尊貴的大人物有着極爲密切的關係。

比如剛纔和他跳舞的幾位小姐之中,最年輕的那個正是內閣總理大臣的千金,而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則是首席法官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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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邀請的賓客之中,反倒是真正和凱恩家族有關的人並不是很多,就連那位凱恩大公本人也對自己顯得若即若離。

不過瑞博真正感興趣的還是那些站立在禮堂四周的護衛者,從他們的氣度和神情之中,瑞博感到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人物,他們給予他的感覺和那些狂風騎士非常相似,不過狂風騎士爲什麼願意擔任舞會的保鏢,這實在有些顯得不可思議。

將和他共舞那位年輕的小姐送回自己的座位,瑞博並沒有興趣詢問她是哪家千金,從周圍的女孩們對於這位小姐的態度,瑞博已然看出來,這位小姐的身份在這裡算是較低的一個。

恭敬地接受了另外一位小姐的邀請,瑞博正等待着下一個舞曲的開始時,突然間他發現凱恩大公正朝着這裡走來。

這同樣也是他未曾預料到的,不過瑞博自然不想令自己顯得沒有禮貌,既是禮貌的寒暄,也是初步的試探,瑞博和那位大公攀談了起來。

令瑞博感到驚訝的是,沒過幾句話,凱恩大公便問道:“特使先生,閣下對於最近那一連串驚人的事件,有什麼樣的看法?”

對於凱恩大公的直截了當,同樣也對於他選擇這個時候這個場合提出這個問題,瑞博確實充滿了疑慮。

是隱瞞和推卸,還是坦然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瑞博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凱恩大公,我相信一切事情的存在必然有其理由,同樣任何事情的發生也必然有其原因,在我看來與其去在意對於這些事情的看法,還不如去探求這些事情發生的原因更加有用得多,後者會對將來的預測有所幫助。”瑞博不真不假地回答道。

“那麼依閣下看來,原因又是什麼呢?”大公繼續追問道,這種詢問的辦法極爲簡單,不過毫無疑問也非常有效。

“這些不幸的人所處的位置,還有他們的身份或許便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原因,不是這樣嗎?”瑞博用極爲微妙的辦法回答了這個問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的回答都絲毫沒有差錯,那些人的死亡確實是因爲他們的地位以及立場,他們站在嗜血兵團那一面和亨利德王子爲敵,正是他們遭到刺殺的原因。

這樣的理由,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小姐們都心照不宣。

凱恩大公微微一愣,不過他立刻繼續問道:“那麼那些僕人呢?他們難道也是因爲地位和立場嗎?”

“難道不是嗎?即便一個乞丐都會擁有他的地位,除非是侍奉神靈的神職人員,大多數人都會擁有自己的立場,而那些在被害人家中幫傭的僱工,顯然他們的地位和立場早已經被確定了下來。就像一個手掌必須擁有五根手指的幫助才能夠發揮作用,一輛馬車需要無數個零件裝配在一起,才能夠行駛一樣,任何一個孤立的人,無論他的本領多麼高強都是沒有什麼用處的。雖然爲他服務,同從他調遣的人看上去沒有什麼地位也無關緊要,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些位置隨時都可以讓任何人取代。不過一旦這些位置全部空閒出來,而沒有一個人願意接替,毫無疑問那個高高在上的發號施令者將一事無成。”

瑞博微笑着說道:“我相信,這一連串的事件同樣也是一種警告,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真正地位尊貴的先生們,反倒不是真正用來警告的對象,因爲處於各種不同的目的,必須選擇站在某個立場上的人,始終會站在那裡,這樣的警告永遠不會令那位置真正空缺。但是大多數人毫無疑問不會擁有如此堅定的信念,也絕對沒有必要堅持某個立場,而那些警告毫無疑問對於這大多數人極爲有效。正因爲如此,我得說那些不起眼的人物,纔會是真正的目標,因爲他們脆弱而且不難對付,但是沒有他們支撐,再有能力的人物也絲毫沒有用處。”

這番話令周圍圍攏着的所有人都臉色大變,事實上幾乎每一個人都將剛剛發生的那驚天動地的慘案認定是眼前這位少年的傑作,即便不是他親自下手,也是他策劃的行動。

不過大多數人始終以爲,那些僕人的被殺,只是爲了加重恐怖的氣氛,完全是殘忍和血腥的表現。

但是此刻,從這位年輕特使所說的這番話聽起來,這些無辜僕人的被殺,竟然是深思熟慮之下有目的的做法。

如果說前者令人感到髮指和憤怒,那麼後者就只能夠用恐懼來形容,事實上這裡的大多數人並不害怕一個嗜血殘忍的瘋子,當然像嗜血兵團那樣恐怖而又難以撼動的龐大力量除外,但是一個冷靜而又漠視人命的智慧超絕的策劃者卻令人恐懼。

絕對沒有一個人希望擁有這樣的敵人,這樣的敵人無疑比死神更加可怕。

即便那位凱恩大公也未曾想到最終的答案竟然是這樣,原本他只是希望能夠借舞會的機會,澄清這次血腥殘忍的刺殺行動和凱恩家族沒有絲毫聯繫,同樣也是爲了讓所有人知道,凱恩家族並不認同這位年輕特使的所作所爲。

但是此刻,原本用來裁決和審判血腥惡魔的“法庭”,反而成爲了這位強悍有力的睿智魔鬼發表充滿震撼力的通喋宣言的演講臺。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而更令他感到煩惱的是,這位大公甚至看到那些聽見剛纔這番話的人全都顯露出畏懼的神情。

凱恩大公自然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畢竟這些圍觀旁聽的先生、夫人、小姐們正是那位年輕特使所說的真正需要警告的對象。

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全都稱不上舉足輕重,但是因爲他們最親近的人,他們毫無疑問會被捆綁在某個陣營。

就像那些在血腥屠殺之中慘死的僕人們一樣,他們同樣會成爲殺戮的目標,而最爲糟糕的一件事情,無疑便是,正如剛纔那位魔鬼一般的少年特使所說的那樣,在他那強有力的血腥恐怖的手腕之下,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沒有能夠用來自保的力量。

凱恩大公並不會單純地認爲,那位年輕特使所說的一切僅僅只是恐嚇。

如果在那數百條性命未曾進入幽冥世界之前,他或許確實會將這一切當作是恐嚇,但是此刻,他寧願相信這是絕對會發生的事實。

正當所有人因爲剛纔那番話,而感到顫慄和恐慌的時候,突然間門外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狂放的笑聲。

聽到這聲狂笑,大多數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顯然沒有人會想到,會有這樣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舞會之上。

唯有凱恩大公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他朝着身邊的副官使了個眼色,那位副官立刻迎了上去,同樣迎上前去的還有四周站立着的那些體態威武雄壯的護衛者,從他們那滿懷悲憤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於那個發出狂笑聲的不速之客,擁有着刻骨銘心的仇恨。

很少有人注意到此刻凱恩大公本人已然悄悄地退到了一根柱子底下,不過這並不包括瑞博。

事實上當那聲狂笑聲響起的時候,瑞博便立刻悄悄地打量着凱恩大公的神情,這位大公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雖然看不出那根柱子到底有什麼樣的蹊蹺,不過瑞博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一些事情,這根柱子或許是某個難以察覺的通道,能夠讓人迅速逃離危機四伏的境地。

對於一個魔法師來說,想要做到這樣的佈置並不困難,而凱恩大公身邊毫無疑問擁有相當數量的魔法師的支持。

唯一令瑞博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凱恩大公如此精密佈置,甚至引來了那位瓦爾德勳爵,爲什麼他還要讓那些狂風騎士之中的倖存者擔任護衛?

難道他打算讓狂風騎士和瓦爾德勳爵進行一場對決,最終以兩敗俱傷的結局收場。

瑞博確信那位嗜血兵團團長是凱恩大公有意放進來的,要不然這位性情暴躁,野蠻兇殘的強力武者,絕對沒有辦法戰勝那位此刻不知道守候在何方的魔導士。

所有這一切都令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慮,不過當那位狂暴的嗜血兵團團長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瑞博知道此刻他的腦子裡面絕對不能夠有絲毫的雜念。

小心翼翼地將隱身的卷軸捏在手中,讓風的力量充滿了全身,瑞博朝着身邊看了一眼,凱爾勒正站立在他身後右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這令他感到一絲欣慰。

“閣下便是從佛朗士王國遠道而來的特使?”那位嗜血兵團團長說道。

這個傳聞之中暴虐殘忍的嗜血之徒居然表現得如此平靜和文雅,令瑞博感到有些意外。

看着那位漸漸接近的嗜血兵團團長,瑞博微微猶豫了一下,他知道此刻最好能夠和這位超絕的武者保持一段距離,不過這或許會讓旁觀者感覺到,自己已然退縮。

用如同閃電一般迅疾的速度,瑞博在腦子裡面思索了一下,埃克特和海德先生,這兩個對他影響最大的人物,如果處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毫無疑問,埃克特會選擇退縮,因爲他是個優秀的騙子,而一個騙子總是希望自己能夠遠離危險。

但是海德先生毫無疑問會選擇進行一場賭博,他會想方設法令自己佔據上風,更會在適當的時候選擇搶先下手。

之所以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爲他是一個真正的盜賊,並且是盜賊之中的首領,作爲一個黑道君王,他絕對不能夠讓自己喪失威信。

想到這裡瑞博立刻做出了明確的選擇,他同樣超前走上了一步,並且無比友好的伸出了右手。

在他的右手袖管內側暗藏着那柄從血魔的手裡得來的匕首。

瑞博對於這柄曾經被稱爲死神鐮刀的邪惡匕首,有着極爲深刻的認識,這柄匕首毫無疑問是爲他所知的最強大而又可怕的武器。

被這柄匕首所傷,哪怕僅僅只是擦破一點表皮也會致命,而且死亡的來臨是如此迅速,因爲致死的原因是靈魂直接被徹底毀滅。

毫無疑問這是一柄受到詛咒的邪惡武器,不過對於瑞博來說,任何武器只要有效便值得運用,而此刻這柄“死神鐮刀”毫無疑問已然成爲了他對抗那位嗜血團長的信心根源。

正如他從海德先生那裡得到的教誨,瑞博已然打定主意,在他和那位狂暴的團長握手的那一剎那,讓死神鐮刀從袖管裡面飛射出來,劃傷對方的手腕。

反正嗜血兵團毫無疑問會成爲他們的威脅,他們之間的仇恨和紛爭已然達到了無法調和的境地,瑞博相信到了最後他們和嗜血兵團之間肯定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既然是這樣,爲什麼不趁此機會將一切做一個了結。

雖然瑞博原本並不打算這樣,在他的心目中最合適的方式自然是,讓亨利德王子手裡的狂風騎士團和嗜血兵團兩敗俱傷,然後整合敗北的嗜血兵團和損失慘重的狂風騎士團,再和巴世蒙大公手裡所掌握的那支神秘的擁有着嗜血力量的兵團,做最後的了結。

這原本是他的滿心盤算,但是此刻卻已然難以做到,因爲那位嗜血狂暴的團長正朝着他走來。

瑞博絕對不打算將自己的生死交給別人去掌控,而毫無疑問,如果他不對那位嗜血團長有所行動的話,一旦他們倆之間沒有絲毫距離,以他們倆實力上的差距,即便凱爾勒就站在身後,也肯定來不及救援。

到了那個時候,是生是死完全都在那位嗜血團長的掌握之中,而瑞博絕對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對手的仁慈和寬厚上面,因爲他確信無論是那位嗜血團長還是他本人,都絕對不會擁有這樣的品質。

正當兩個人快要走到近前,兩雙大小相差懸殊的手掌馬上要握在一起,令瑞博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嗜血狂暴的瓦爾德勳爵,突然間退縮了一下,不過他的眼神之中卻暴閃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兇芒。

旁邊遠遠躲開,但是卻圍成一圈的人們,同樣也微微一愣,顯然這樣的結果確實出乎衆人的預料之外。

原本在衆人的心目中所猜想的情形是,年輕的佛朗士王國特使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往後退縮,並且躲藏在那些正圍攏過來的狂風騎士的保護之下。

至於那位嗜血團長是否會放棄進一步的緊逼,就要看凱恩大公的那位副官,是否能夠平穩住局勢。

但是此刻的結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沒有人會想到退縮的竟然會是以狂暴和無所畏懼著稱的嗜血團長。

而瑞博本人卻並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上面,他將目光投向了那位嗜血團長身後站立着的一位身披長袍,模樣詭異萬分的神秘人物。

因爲就在瓦爾德勳爵停住腳步並且將手縮回去,就在那道兇厲的寒芒猛然將暴閃而起的時候,瑞博同樣也注意到那位嗜血團長朝着身後側了側頭,彷彿是在傾聽些什麼。

正因爲如此,這位狂暴嗜血的團長大人身後的人物,引起了瑞博的注意。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那位神秘人,特別是瑞博看到,那個神秘人物的眼睛始終盯着他的袖子的時候,他更加確定,那個神秘人物能夠看透他的企圖,至少能夠看透他隱藏在袖管裡面的東西。

“勳爵大人,是否能夠替在下介紹一下您帶來的貴賓,我非常渴望着能夠知道,這位到底是嗜血兵團的哪隻眼睛?”瑞博不等嗜血團長改變策略,立刻問道,此刻主動權已然轉移到了他的手裡,他怎麼還會輕易放棄。

但是令瑞博感到訝異的是,原本顯得太過乎靜的那位嗜血團長,突然間顯露出他暴躁瘋狂的一面,只見他突然間漲紅了臉,彷彿是怒吼一般喝道:“什麼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閣下最好住口。”

瑞博微微一愣,這位嗜血團長大人的反應顯然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不過當他看到周圍的圍觀者那彷徨卻充滿疑惑的神情,以及那些狂風騎士們緊皺的雙眉,以及那微微顯得有些憤怒的望着這裡的眼神,瑞博隱隱約約猜到,這一次或許是自己的差錯。

恐怕嗜血兵團擁有左右雙眼這件事情,即便對於得裡至王國的貴族來說,也是一個不爲人知的機密。

瑞博歉意地點了點頭,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這種歉意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誠意。

“勳爵大人,閣下的威名,我在佛朗士王國的時候便已然有所耳聞,事實上我非常渴望能夠見到閣下本人。閣下是舉世公認的武技大師,而本人對於武技同樣喜愛萬分,並且非常有幸得到過和您齊名的福斯特先生的指點。狂風騎士團團長大人精湛而又高強的武技,令我深深歎服,正因爲如此我更加期待着能夠和您見面,同樣也令我無比期待着能夠見識一下閣下的精湛技藝。”瑞博微笑着說道。

這番話再一次令所有人感到震驚,就連遠處站在柱子下面的凱恩大公也顯露出訝異的神情。

剛纔瓦爾德勳爵的主動退縮已然令他感到極爲驚訝,因爲沒有人比凱恩大公更加清楚這位嗜血團長的性格。

這位嗜血團長狂暴而又不懼死亡,正因爲如此,幾乎沒有什麼能夠令他退縮。

而此刻他的表現,唯一的解釋便是佛朗士王國年輕特使伸出的手掌暗藏殺機,而那位狂暴嗜血的團長大人,沒有絲毫的把握能夠在發出致命的一擊之前,不會受到同樣致命的傷害。

雖然這位嗜血團長並不畏懼死亡,不過死亡至少也要擁有足夠的價值,凱恩大公相信,如果此刻站在那裡的是亨利德王子,或許瓦爾德勳爵會嘗試一下,但是此刻偏偏只是佛朗士王國的特使,雖然這位特使擁有着一連串光輝燦爛的身份,但是對於得裡至人來說,顯然並沒有多少意義。

凱恩大公剛剛令自己理解了所發生的事情,而瑞博所說的那番話,再一次令他墜入迷霧之中。

他開始懷疑這位少年特使是否真的具有殺死瓦爾德勳爵的實力來。

那天他在遠處所窺視到的一幕,確實令他感到震驚,雖然離開太遠以至於他和他身邊的人都難以看清當時的情況,無法確切地估計那位少年特使和他的保鏢所擁有的實力。

不過至少他和他手下最好的武者,已然確信那位保鏢的身手,絕對不是常人所能夠企及的,或許整個得裡至王國,也只有瓦爾德和福斯特能夠和那個保鏢一較長短。

正因爲如此,凱恩大公才佈置了這場舞會,他確實想看看,兩者之間的實力較量是否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不過在他原本的計劃之中,應該是狂暴的嗜血團長發起挑戰,而佛朗士特使處於應戰的地位,他毫無疑問會派出自己的保鏢來迎接挑戰。

到了那個時候,那位少年特使所隱藏的所有實力,將會徹底顯露出來,凱恩大公一直懷疑,正是那位保鏢執行了那場駭人聽聞的血腥殺戮。

但是此刻,凱恩大公和所有人一樣被佛朗士王國少年特使所說的那番話所震懾,因爲按照那位少年特使所說的意思,顯然向瓦爾德勳爵發起挑戰的將會是他自己。

這毫無疑問將是一場豪賭,不過凱恩大公從心底感覺到,這樣的一場豪賭絕對不能夠真正發生。

此刻他的立場變得無比尷尬,是他一手佈置了這一切,原本在他的計劃之中,這次的舞會,對於凱恩家族和他來說,將是一舉多得的大豐收,不僅能夠讓世人看清佛朗士特使的真面目,並且令亨利德王子顯得不得人心,令他背上殘忍血腥的污名,同樣也能夠澄清凱恩家族的名譽。

除此之外,用瓦爾德勳爵令佛朗士年輕特使所隱藏的所有王牌全部顯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並且順便將那場血案的真兇鎖定在那位神秘而又冷酷的保鏢身上。

如果事態失去控制,瓦爾德勳爵失手殺死了佛朗士王國的年輕特使,這也算不得什麼,剛剛發生的那場血腥殺戮,毫無疑問是最好的掩蓋一切的煙霧。

但是此刻,所有的計劃都徹底被打亂。

他或許確實令亨利德王子背上了污名,不過佛朗士特使那冷酷而又血腥的聲明,卻毫無疑問令那位王子殿下牢牢地確立了強悍不可違抗的形象。

而以往這種形象只有巴世蒙大公和嗜血兵團才擁有,巴世蒙大公是得裡至王國最龐大的勢力,不過真正令世人感到他強悍無比不可動搖的是他已然掌握了嗜血力量,並且用這種力量打造了一支神秘而又強悍的軍團。

至於嗜血軍團擁有這樣的形象,已然時日久遠,嗜血兵團的瘋狂和嗜血,殘忍和好殺正是擁有這種形象的根源。

而此刻又一個強悍的魔鬼出現在衆人眼前,令凱恩大公感到無奈的是,普通人或許對魔鬼無比痛恨,但是卻很少有人會站出來違抗他們。

更令他感到無奈的是,顯然越來越多的人擁有這樣一個想法,那便是得裡至王國的動亂是這些魔鬼的遊戲。

而此刻同樣有實力角逐其中的凱恩家族,卻顯然已經被排斥在外圍。

但是偏偏,凱恩大公絕對沒有勇氣,拋棄家族的榮譽和威望,化身爲魔鬼,加入魔鬼玩弄的遊戲當中。

第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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