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哪種人比貴族更有權勢的話,那麼肯定就是侍奉神靈的神職人員,和擁有神秘力量的魔法師。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魔法師只不過是一些極爲特殊的學者,但是,由於他們所掌握的那種被稱爲“魔法”的特殊知識,是普通人根本無法學習和使用的,因此他們具有特殊的地位。

而魔法師的數量是那樣稀少,擁有魔法天賦的人一萬個人中也難以挑選出一個來。但是,這些擁有特殊力量的魔法師,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又是那麼重要。

如果一支軍隊裡面沒有幾位本領高超的魔法師坐鎮,千軍萬馬只不過是任由敵人蹂躪和屠殺的對象而已。

因此,無論是在哪位君王身邊,最值得信任、最可以依賴的總有那麼一位實力高超的魔法師。他們不但是君王身邊最強有力的護衛,同時也以他們那高超的智慧來指引他們的君主走向正確的方向。

除了君王們迫切想要找到一位忠誠可靠、同時又實力高強的魔法師之外,那些在朝廷上呼風喚雨、勢力熏天的大臣們,也同樣挖空心思搜尋着可以爲他們效勞的魔法師。在這些方面,任何人都是不惜代價的,因爲身邊有一位實力高超的魔法師,那幾乎已經代表那個人擁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了。

雖然,對於魔法師的需求是那麼迫切,但是,魔法師的數量始終沒有提高過。

這對於每一位君王都是深感遺憾的,任憑你的國度多麼繁榮昌盛,多麼富裕強大,但是,強大的國力根本無助於增加魔法師的數量。

更何況,在那些魔法師中還有爲數不少、根本不願意爲任何人效力的人存在,這些魔法師將探索魔法知識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地位、權勢、聲望在他們眼裡根本是不予考慮的東西。

這讓原本便極爲稀少的魔法師更變得可遇而不可求了。

佛朗士是世界上聞名遐邇的魔法國度,擁有極爲高超的魔法文明,但這並不表示佛朗士擁有大量的魔法師。

事實上佛朗士的魔法師數量比起鄰近的幾個國家意雷、西拜和得裡至還來得少些。

意雷經濟繁榮,文化發達,由城邦聯合形成的聯合政府,政局比較穩定,開國九百年來很少發生內戰。除了因爲最近幾個世紀中因爲東方強大民族托爾的興起,使得這個原本最繁榮的國家失去了北方大片的土地之外,意雷的漫長曆史更多的是繁華的記載。

因此,意雷魔法師的人數最多,這也正是這個自開國以來沒有打過幾場仗的國家,能夠抵抗住強大的托爾民族入侵的原因之一。

西拜,這個古老帝國的末裔,曾經顯赫一時長達千年之久的古羅勒塔帝國最後一根支脈,擁有的不僅僅是古老的傳統和悠久的歷史,也繼承了古羅勒塔帝國時代便擁有的高超魔法文明。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國度,和大多數老年人一樣患上了不可治癒的衰弱症,西拜很有可能取得超出其他國家的魔法文明。

但是由於沉浸在悠久的歷史,以及對於曾經擁有過一切的莫名的滿足感,西拜不可避免的衰弱了,雖然空有爲數較多的魔法師,但是幾個世紀以前,西拜的魔法文明已經遠遠地落後於其他鄰近國家了。

至於得裡至,擁有衆多人口,廣闊的土地,這個最年輕的國家,展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在短短几百年曆史中,這個新興的國家已經擁有了數量上超過佛朗士的魔法師。

這些魔法師原本是其他那些被這個新興國家所吞併的國度的。

得裡至東南部的奧提雷,原本是一個以強大而聞名於天下的國家,這個和意雷、佛朗士有着深深的血脈聯繫的國家,在短短一百年的時間裡面,被得裡至完全吞併,進而被劃入得裡至的統治之中。

佛朗士則成了這個龐大國家的下一個目標。

雖然數量上,佛朗士並不佔有優勢,但是,佛朗士擁有數量領先的高級魔法師,這是其他國家無法比擬的。

在佛朗士曾經出現過被稱爲最強魔法師的大魔導士開米爾特迪,他早已經成爲了一個傳說,一個神話。

雖然,在其後的幾個世紀中,再也沒有出現過一位實力相同的大魔導士,但是作爲普通魔法師所能夠達到的最高等級的魔導士,佛朗士從來沒有少於五個,甚至曾經一度擁有十二位魔導士,這幾乎是一個奇蹟了。

即便是現在,佛朗士仍舊擁有六位魔導士,遠超過意雷和得裡至,至於西拜根本一個都沒有。

意雷擁有三位魔導士。原本他們有四位魔導士,但是和托爾人之間進行的最後那場會戰中,不但令這個國家失去了北方三個最繁華的郡,以及近二十萬軍隊,同時也損失了一位魔導士。

當然他們的成果也是豐厚的,托爾在意雷的土地上留下了五十餘萬具屍體,其中大多數是作戰的軍人,也有不少是托爾國王遷移來的移民,托爾的海軍全軍覆沒,沿海的幾個港口被燒成一片瓦礫。

事實上,意雷如果乘機反攻的話,完全有能力收復失去的土地。

奈何,意雷王國是由十幾個獨立的城邦聯合在一起組建起來的,大多數城邦並不願意繼續這場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的戰爭。

托爾求和了,戰爭結束了。這對於大多數的城邦來說,已經夠了,再花費龐大的軍費和數萬人的生命去奪回幾個對於他們來說無關緊要的郡,根本划不來。

更何況,同那三個郡的價值比起來,讓托爾和意雷之間的貿易能夠暢通下去,那纔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如果繼續打下去,令托爾人的國王惱羞成怒,從此關閉一切交易和海路通道,對於以此繁榮的意雷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正因爲如此,意雷用三個郡和一位魔導士換取了半個世紀的和平繁榮。

對於那些犧牲的軍團,意雷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武器作坊能夠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面,製造出足夠用來武裝起同樣一支軍團的武備。馬匹根本不成問題,意雷人擅長養馬,而且同托爾之間的馬匹貿易,也能夠迅速補充戰馬的不足。

至於軍人,那三個郡逃出來的難民足夠建立三四個這樣規模的軍團;至於軍費,只要海上貿易航道保持暢通無阻,金錢根本算不得什麼。

唯一令意雷感到惋惜的,就是在這場戰役中失去的那位魔導士和另外幾位高級魔法師,這可不是有錢或是有人便能夠補充得過來的。

更何況這樣一來,意雷和得裡至之間的實力平衡便被打破了。

得裡至同樣擁有三位魔導士,而且得裡至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騎士軍團和步兵團。

原本意雷還能夠憑藉手中魔導士數量超過得裡至而威懾住這個虎視眈眈的敵人。

但是現在,平衡被打破了。

事實上,意雷更加害怕得裡至這個潛在的敵人,在他們看來,托爾人只不過是些貪婪的強盜,想要掠奪意雷驚人的財富。

但是,得裡至則完全不同,他要的是意雷徹底的臣服。

能夠牽制得裡至的唯有佛朗士。

而佛朗士能夠憑藉的也無非是手中擁有的魔導士。

正是因爲如此,魔法師擁有超絕的地位,不僅僅是高級魔法師受到禮遇,即便是一個魔法學徒的地位同樣要比普通貴族來得高。因爲,對於一個貴族來說,爵位的晉升是極爲困難的,一位勳爵想要變成男爵,必須做出傑出的貢獻纔有可能,男爵升到子爵,那證明這個家族在地方上的勢力已經相當大了,足以影響一塊地區的政局。子爵想要再進一步獲得晉升,沒有軍功根本是不可能的,開國近千年來,不是因爲軍功或者與皇家聯姻而獲得伯爵稱號的只有五個家族。而侯爵和公爵這兩個稱號只授予那些在王國擁有龐大的勢力,同時和王室擁有血脈聯繫的家族。那是普通家族根本無法企及的崇高地位。

但是,一個魔法學徒就完全不同了,誰知道他將來會不會成爲一個高級魔法師甚至是一位魔導士?

在世人眼裡,魔法師原本就是前途無量的代名詞。

正因爲如此,當布朗男爵以他那廣博的見識證明瑞博確實是個魔法學徒的時候,餐桌上所有的人都緊緊地盯着瑞博。

對於他們來說,凱威埃萊·埃格雷特·海德勳爵已經不再重要了,他是平民貴族,或者是出身於意雷歷史最悠久、聲名最顯赫的羅貝克家族,這全都不重要了。

因爲,魔法學徒的地位早已經蓋過了所有這一切。

雖然不知道瑞博所說的那位瑪世克先生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魔法師,但是,只要是魔法師,王國的任何一扇大門都向他敞開着,即便是面見國王,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這個餐桌上,現在無疑瑞博的地位是最高貴的,這與血統什麼的根本無關,僅僅是因爲這個少年是個魔法學徒。

布朗男爵恭恭敬敬地將戒指遞還給瑞博。

“噢,瑞博,你給我帶來了太多的驚訝,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多令人震驚的事情,你不但擁有最出色的外交家的天賦,你還是個魔法學徒,多麼令人羨慕啊。”隆那男爵讚歎道。

“以你看,這裡反常的暴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男爵千金問道。

“很難說,照我估計是你們在重新翻造別墅時無意中碰到了什麼東西,你應該聽說過,具有魔法的東西未必是像我的戒指一樣珍貴無比,一眼便能夠看出不凡來的事務,一塊石板,一座石碑,就像在英格,西斯芬大草原上的那四座孤零零的石柱,有誰能夠想到,那居然是威力超絕的古代魔法遺蹟呢?魔法世界就是這樣奇怪,越是不起眼的東西,越有可能是無價之寶。”瑞博解釋道。

這番話倒不是信口胡說。

埃克特曾經提到過西斯芬大石柱,每到夏至這天中午,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這四根巨大的石柱圍繞的中央地帶就會升起熊熊烈火。

這種火的溫度是任何一種已知火焰都不能比擬的,它比火山噴發的岩漿溫度還要高几十倍,幾乎任何材料都會被這種火焰蒸發掉。

當然不會被蒸發掉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是相當稀有的,比如瑞博手中那枚戒指所使用的迷銀。

曾經有人猜測這四根石柱所組成的神秘魔法陣有可能是遠古用來鑄造特殊武器的冶煉爐。

“不起眼的東西?”隆那男爵皺緊了眉頭苦苦思索着:“好像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七年前的翻造工作,並沒有搞得很大,只是稍稍整修了一下這座別墅,外表塗上了油漆,放進來一些傢俱,旁邊的矮房子和後面的馬廄是原本就有的,那塊菜地原本也是一片草坪,那是改動最大的地方。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變化,因爲人力不足,地窖根本從來沒有改造過,而且那裡原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唯一變動比較大的地方就是書房原本是建造在二樓南邊的,因爲考慮到那間房間是整座別墅中採光最充足的房間,因此我把那裡改造成了我夫人的臥室。

“至於書房則搬到了靠西邊的一角,書房中原本有兩個大書架,以及幾座雕像,我都移到新的地方去了,難道是那些書架或者雕像有問題?”

“書架上面有沒有留下什麼書籍?對於魔法師來說,他的魔法書上面往往施展着強大的魔法,以避免意外的失落和偷盜。”瑞博問道。

“沒有書,一本書都沒有。”男爵肯定地回答道。

“有一個書的雕像。”胖子在一旁提醒道。

“書的雕像?”瑞博問道。

“對了,我記起來了,留下來的那些雕像中有一座書的雕像,我把它鑲嵌到書房壁爐上面的牆壁中去了,難道是因爲這個在作怪?”男爵若有所思地問道。

“現在,還難以確定,得親眼看過才行。”瑞博說道。

“那麼等到晚餐結束後,我陪你到書房裡面去看看,你也許會有所發現。”男爵笑着說道。

“別忘了我,對於這種有趣的事情,我絕對希望列席。”瑞博身邊的那位布朗男爵說道。

“我同樣很有興趣。”米迪特宣佈道。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看他們的眼神,顯然對於這種有趣的事情,同樣充滿了好奇。

隆那男爵的晚宴,雖然談不上多麼豪華,但是也頗爲豐盛。

因爲鄰近海邊,水產當然是既豐富也便宜的食物,細膩鮮美的金槍魚,肥厚美味的碟魚,鮮嫩可口的鰻魚,在加上碩大的龍蝦、海蟹,以及各種各樣肥美的貝殼類食物。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傳統的雞鴨牛羊同樣是缺少不了的。

這頓晚宴倒確實能夠令客人們頗爲滿意。

瑞博同樣吃得不少,不過那些肉類和魚,他一點都沒有碰,儘管他一向都很喜歡吃這些食物,但是,埃克特給自己制訂了一份特殊的食譜。原來的瑞博·拜恩迪特顯然是個相當挑食的傢伙,除了蝦蟹和貝殼類之外,其他葷菜幾乎一樣都不吃,瑞博只得遵循這份特殊的食譜。

瑞博的挑食顯然同樣引起了餐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小朋友,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如此挑食,對發育可沒有什麼好處。”那位坐在餐桌另一頭的老爺爺說道。

“是啊,你身材如此瘦小,顯然身體的發育跟不上智慧的成長,你應該什麼都吃,這樣才能夠長成一個男子漢。”對面坐着的米迪特說道。

他確實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事實上坐在餐桌前的所有男士中以他的身材最爲健壯,雖然穿着禮服看不出來,但是瑞博可以肯定,米迪特身上的肌肉甚至比大多數南港的水手還要發達。

瑞博相當懷疑,米迪特是不是一個騎士,很多貴族擁有騎士的頭銜,那就像他們的爵位一樣早已經成爲了一種榮譽的象徵,但是米迪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騎士。

雖然他的身材談不上高大,但是極爲健壯,雙手雖然和大多數貴族一樣細膩潔白,但是顯得極爲有力。

而他吃起食物來,也正像他剛纔說得那樣,什麼都吃。

“沒有辦法,這是多年的習慣養成的,有些食物我無論如何也吞嚥不下去。”瑞博說道。

“那麼你喜歡吃點什麼?也許我們可以爲你準備一下,總不能就讓你吃這點東西吧。”隆那男爵夫人溫柔地說道。在她們這些貴婦人看來挑食倒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毛病,至於瑞博是不是像個男子漢,身體會不會太單薄,倒也並非那麼看得不順眼。

“啊,不用客氣了,這裡的食物對於我來說已經相當豐富的了,有龍蝦,海蟹,還有我最喜歡吃的牡蠣,還有這些貝殼,我已經很滿意了,如果說我的食譜上有,而這裡沒有的,就只有章魚和烏賊了,不過我想大多數人是不吃這兩種東西的。”瑞博說道。

“章魚和烏賊?我的天啊,有人竟然吃那種東西,哎喲,只要一想到那些章魚和烏賊肚子那些黑黑的墨水一般的東西,我都快沒有食慾了。”胖子嚷嚷道。

這番話引來了男爵夫人狠狠的一眼。

不過瑞博的食譜顯然大出旁人的預料之外。

“章魚和烏賊?這兩種東西好吃嗎?”男爵千金在一邊問道,不過看她的樣子,無論瑞博的答案是怎麼樣的,她也不會有興趣嘗試一下。

“相當美味。”瑞博讚歎道。這倒是事實,當初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是硬着頭皮去品嚐這些八隻腳、粘呼呼一肚子黑墨水的東西的,但是沒有想到,這種醜陋的生物味道確實極其鮮美。

不過在佛朗士有勇氣品嚐這種食物的人確實很少,甚至連埃克特本人都對這種食物一點興趣都沒有,每次菜餚裡面有章魚和烏賊的時候,能夠真正享用其中美味的,只有瑞博和海德先生。

“這種奇怪的嗜好,倒是聞所未聞,也許這又是一個驚奇,又或許,那位偉大的魔法師們正是從章魚和烏賊的身上獲取神秘的魔力。你們不得不承認,這兩種生物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它們的血液是黑色的,如同墨汁一般,和傳說中生活在地獄底層的惡魔是同樣一種顏色。”奧奈爾男爵夫人說道,顯然對於那匹純種馬和那枚戒指,她仍舊耿耿於懷。

“這種嗜好雖然極爲奇特,但是,並非獨一無二,我知道還有一個人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食譜,那個人就是我們原來的領主大人老梅丁伯爵。雖然梅丁伯爵還不至於像這位少年一般挑食,但是對於貝類蝦蟹以及章魚、烏賊的喜好,倒是幾乎一模一樣的。

“當初,我第一次看到老梅丁伯爵食用這種奇怪的食物的時候,我確實大吃一驚,不過聽伯爵談論起這兩種生物來,顯然和這位少年一樣充滿了喜愛。”特爾博子爵說道。

“對了,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們尊敬的老梅丁伯爵確實喜歡吃這兩種奇怪的生物,但是他的兩個兒子,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反而倒是伯爵的女兒,那位小天使繼承了她父親的喜好,而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這位小姐和瑞博你一樣挑食,記得當初那位嚴厲的姑媽曾經強迫這位小姐改變那個奇怪的食譜,但是,最後差點弄出人命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讓那位小姐改變挑食的習慣了,直到後來……”老者說到這裡停住了。

“梅丁伯爵一家相繼過世之後,那位小姐應該是唯一的繼承人了吧。”胖子問道。

“可惜,莉薩小姐也已經去世了,就是幾年前,南港發生的那次瘟疫奪走了她年輕的生命。”特而博子爵說道。

“瘟疫?南港難道沒有教會嗎?教會對於瘟疫應該有抑止的辦法。”隆那男爵夫人問道。事實上她真正的詢問對象是瑞博,因爲瑞博是這裡唯一一個來自於南端那個港口城市的人。

“南港有兩個教堂,教堂中的牧師對於神靈的虔誠無可懷疑,但是,他們並不懂得怎樣通過神靈的護佑來創造奇蹟,牧師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較輕的病情不再惡化下去,對於重病,他們自己也是束手無策。

“當時瘟疫蔓延相當迅速,只有那些及時逃出南港避難的人們才得以保全性命,在這場瘟疫中,牧師們自己感染上疾病而去世的至少有十七位,還死了一個鎮長,和五個檢察官。在這場瘟疫中,能夠存活下來的,都是幸運之神眷顧的人。”瑞博聲音低沉地說道。

“對不起,讓你回憶起那些傷心事。”男爵夫人抱歉地說道。

“爲那些在可怕的瘟疫中去世的人,爲幸運存活下來的人們乾杯,願神靈與他們同在。”特爾博嘗試着調整一下情緒,事實上當他想起那位可愛迷人的、但是最終離開了人世的伯爵千金,他的心情就已經相當沉重了。

“特爾博男爵的提議,真是再好不過的了,我贊成!”隆那男爵少有地同意起這位當年最強有力的情敵來。

所有人舉起杯子象徵性地幹了一杯。

“老梅丁伯爵再也沒有繼承人了嗎?那麼那位嚴厲的老梅丁小姐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是不是這樣?噢,我的天啊,只要一想到這位老處女將成爲我們的領主,那實在是太可怕了。”胖子說道。

“應該不會讓一個女人成爲瑟思堡這樣重要之郡的領主,國王會另外派遣一位大臣來擔任瑟思堡領主的。”布朗男爵說道:“據我所知,至少有三位伯爵在努力爭取這個位置,丹博特伯爵,這可是位皇親國戚,我們尊貴王后陛下的最小弟弟,羅文內爾伯爵,可敬的皇家財務副長,他顯然認爲在佛朗士南方擔任一方諸侯,遠比清算國庫裡面的金幣更有趣,最後一位就是雷派多伯爵,高貴的菲利普斯親王的教子,皇家騎士團團長。聽說,親王殿下打算讓自己的教子在瑟思堡歷練一番,以便將來取代他的位置。”

布朗男爵交遊廣闊,消息靈通,顯然這些都是確鑿無疑的,更何況瑟思堡並不僅僅代表南方的一個郡,它更是連接南方和佛朗士其他地方的樞紐,由於南港的繁榮和海上航路的發達,使得原本貧瘠的佛朗士南方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塊富足安樂的地方,同樣,這塊原本幾乎被忽視的土地,現在對於日見乾涸的國庫來說,成了希望之所在。

餐桌上的這些貴族,大多數都擔任過財務方面的公職,就連隆那男爵當初也管理過國庫,對其中的奧妙心知肚明,但是這些東西是絕對不能在餐桌上公開談論的。

“那三位伯爵大人可能要失望了,據我所知,老領主還有最後一位繼承人,莉薩小姐當初是因爲不願意接受老伯爵爲她訂立的婚姻而離家出走的,離家之後不久便和一位住在南港的西拜破落貴族結了婚,不久他們就擁有了一個兒子,那場瘟疫雖然奪取了莉薩小姐和她丈夫的生命,但是她們的孩子幸運地存活了下來。

“一位忠誠的管家始終照顧着那位少爺,甚至還僱傭了一隊來自意雷的僱傭兵來保護他的小主人,看來這位管家倒是一個目光敏銳的足以擔當軍團參謀長的人材,如果他加入騎士團肯定前途無量,這位管家先生顯然是預見到了圍繞着梅丁伯爵一家的厄運,他將小主人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讓他完全和外界隔絕,這樣才保住了老梅丁伯爵唯一的繼承人。

“我們現在正在千方百計地想要打動那位管家先生,讓我們見到那位少爺,但是想要打動這位忠誠的管家,顯然是相當困難的事情,至少到現在爲止,我們還沒有做到令這個頑固的人妥協。”奧奈爾男爵說道。

“你認爲那個管家相當忠誠,但是,我卻覺得諸多可疑,這個管家甚至不讓我們知道他的小主人的真實姓名,更別說讓我們和那位小伯爵見上一面。監視人員的報告中也提到,小伯爵的房間根本沒有住人的跡象,即便是將一個人軟禁起來,總有開窗或者拉開窗簾的時候吧,但是那位小伯爵的窗戶從來沒有人動過,很令人懷疑裡面是不是住着人。”特爾博子爵說道。

“伯爵府派人進行監視,爲什麼我們不知道?”奧奈爾男爵顯然有些不高興。

“是老小姐吩咐我這樣去做的,你有意見嗎?”特爾博回敬了一句。

看來這位老梅丁伯爵的姐姐在瑟思堡相當有威嚴,以至於那位奧奈爾男爵聽到這麼一說便不再言語了。

“能夠請得起僱傭兵擔當私人衛隊,這位來自西拜的貴族相當有錢啊。”米迪特說道。

“確實不能說他是破產貴族,但卻是個花花公子。他將家族的財產全部變賣乾淨之後,買了一條船周遊世界,聽說到過很多地方,也認識很多人。在意雷的時候,他將大部份資產用於商業投機,很幸運地使財產翻了好幾倍。

“在佛朗士遇到莉薩小姐之後,那個傢伙便定居在了南港。他擁有一支船隊,由九艘西拜大帆船組成,在西拜,佛朗士和意雷都有龐大的產業,名下的資產不下於三百萬金佛朗士,單單那支船隊便爲他帶來每年十萬金佛朗士的收入,這樣一筆財富在南港也是首屈一指的。

“一個普通的僱傭兵工資大概是每月二十五金幣,小隊長是一百金幣,那支僱傭兵小隊大概十幾個人,每年工資花費大概是三千多金幣,其他維護費用加起來大約是五千到六千金幣,對於一個年收入十萬金幣的富豪來說,這根本就算不得什麼。”特爾博顯然對那個家族早已經調查地相當清楚了。

“三百萬佛朗士,每年近十萬佛朗士的收入,如果我也有這樣一筆財富的話,我也不會在乎瑟思堡領主的頭銜了。”布朗男爵說道。

“也許,那位管家也是這樣認爲的。”米迪特接口說道。

“但是,那幢別墅中根本沒有小少爺的任何影子,這是問題的關鍵。”特爾博說道。

“也許,這位小伯爵被秘密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畢竟對於梅丁伯爵家的那個可怕厄運,一支僱傭兵小隊也許力量根本不足,最好的辦法是將目標藏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不是嗎?”胖子說道。

“也許,我們的小領主繼承人沒有躲過厄運的降臨,早已經躺在冰冷的墓地裡面了,但是,如果被人知道這位小少爺已經死了,那麼每年十萬金幣的收入就不知道歸於什麼人才好,對於這樣一筆收入,很少有人會不動心的。”特爾博說着自己的看法。

“特爾博男爵,您實在太瞭解人性黑暗的一面了,但是我認爲忠誠和美德還是存在的。以我和那位管家先生的接觸來看,他是一位可敬的先生,而且,從賬目上來看,也沒有什麼漏洞,除了每年有一筆價值六千佛朗士的支出有些不明不白之外,看不出,這位先生有侵吞主人財產的跡象。至於那六千佛朗士的支出,我想那支僱傭兵小隊的維護費用正好是這個數目,不是嗎?”奧奈爾男爵說道。

“這並非是對人性的討論,只是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那座莊園裡面沒有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僅此而已。”特爾博子爵說道。

“好了,好了,不要在餐桌上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執了,讓我們高高興興地共進晚餐吧,你們兩個人將氣氛越搞越糟糕了。”亨瑞德男爵夫人阻止了進一步的爭論。

“是啊,讓我們爲那位小領主大人祝福,祝願他身體健康。至於瑟思堡是不是會有個新的領主,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或者是壞處,財務署和稅管署的工作不會變得更輕鬆或者是更沉重,我們的工資也不會增加或者減少。”胖子輕鬆地說道。

“確實是這樣的,不過對於我們的凱威埃萊·埃格雷特·海德勳爵就不是如此了。”奧奈爾男爵夫人笑着說道。

不過,她的丈夫顯然不想自己的老婆再得罪一個將來會成爲一位魔法師的少年,他說道:“對於凱威埃萊·埃格雷特·海德勳爵來說,同樣不會有任何問題,凱威埃萊·埃格雷特·海德勳爵的財產分散在佛朗士、西拜和意雷,只需要稍稍轉移一下財富,任何人成爲領主對於勳爵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再說,誰會和一位魔法師過不去呢?領主大人不會,親王大人不會,我們尊敬的國王陛下同樣不會,不是嗎?”

奧奈爾男爵夫人顯然對丈夫的暗示心知肚明,雖然相當不願意,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這位年輕的男爵夫人低下頭,自顧自地吃喝起來,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沒有聒噪的人,宴會變得相當寧靜平和,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中,除了說些家常,聊一些道聽途說之外,再也沒有談論那些敏感的話題。

晚宴對於瑞博來說是相當愉快的,那位男爵千金一直在身邊殷勤地專門招待着他這個客人,既然知道他極爲挑食,並且最喜歡吃牡蠣和龍蝦、海蟹,雖然不好意思將別人的那份拿過來,但是她自己的那份絕對可以送給瑞博,這讓瑞博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事實上,隆那男爵夫人也有意無意地剩下自己的一部份,瑞博毫無疑問成爲了餐桌上的寵兒。

對於其後的那些閒聊,瑞博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因爲那是和他完全兩個世界的事務,事實上,到現在爲止,他真正比較瞭解的貴族只有海德先生和隆那男爵,對於貴族社交圈子的瞭解也僅僅限於這場宴會和埃克特教的知識。

瑞博還仍舊不能夠完全適應這個奇特的世界。

不過雖然在其後的一個小時中,瑞博始終默默無聞,但是他早已經成爲了宴會上的明星人物,他是餐桌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個。

坐在餐桌另一邊的那對老夫妻時不時用一種溫柔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這讓瑞博感到很不自在,反倒是對面米迪特和胖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還稍稍令他好過些。

但是真正令瑞博受不了的,是餐桌上那些千金小姐們偷偷瞟來的眼神。

這種眼神不但令瑞博渾身不舒服,甚至連他身邊的男爵千金也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

晚餐在既愉快又尷尬中結束了,對於飯後的甜點,大多數人是不感興趣的,大家紛紛討論起晚飯後的活動來。

難得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男人們理所當然地提意打牌,胖子和布朗男爵雖然很想騎着瑞博的純種馬溜上一圈,但是外面的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這個別墅又沒有專用的跑馬場,這個願望只能夠留待明天早上再實現了。

事實上這兩個人早已經迫不及待地和瑞博約定好,明天早晨將那匹純種馬借給他們兩個人一個小時的時間。

對於打牌,瑞博並沒有什麼興趣,牌局上多少有些賭注,雖然對於隆那男爵來說,太大的賭注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但是,毫無賭注,光打牌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瑞博倒並不是擔心會輸錢,他原本就有很好的算術功底,再經過埃克特的專門訓練,可以說,對於打牌相當精通了,即便不耍什麼手段的話,想要贏在場的這些人,那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瑞博並不喜歡賭博。

在南港的時候,瑞博就有這樣的觀念,賭博是萬惡之源,是通向罪惡的陷阱,是墮落的象徵。

貝蒂阿姨是從來不賭博的,店裡也沒有人賭博,甚至連東家也將賭博看作是品行中最重大的污點。

事實上南港的商人中,很少有人出入賭場這種地方,一旦被人發現有這種嗜好,那麼這個人的盛譽將受到極大損害,沒有人會願意和一個賭徒做交易,也沒有一家錢莊願意借錢給一位喜好賭博的商人。

在南港,只有應付收稅官的時候,商人們才爲了應酬一番而來上兩局,不過這明顯是一種賄賂稅務官的手段,大家對此都心照不宣。

從小受到影響,因此瑞博並不喜歡賭博,他謝絕了隆那男爵的邀請。

至於那些女士們,到休息室裡面聊天,是她們唯一用來打發時間的辦法,不過這同樣也是她們的喜好。

瑞博既沒有興趣、也不好意思加入到她們的行列中去。

“對了,瑞博,剛纔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我們一起到書房裡面去看看,也許,你能夠發現些什麼。”隆那男爵說道。

這個建議立刻得到了衆人的響應。

大家紛紛離開餐桌,隆那男爵手裡拿着燭臺在前面領路。

上了樓梯,西側到底朝北的那間房間就是書房。

打開門,隆那伯爵順手將燭臺放在一張書桌上。

燭光並不是很明亮,書房裡面仍舊相當幽暗,靠着牆壁安放着兩排書架,書架顯然有些歷史了,很多地方的油漆早已經剝落了,顯露出裡面紫檀木的底子。

這是一種質地極爲堅硬的優質木材,正因爲如此,經過了幾個世紀的時間,這些書架仍舊如此堅固牢靠。

那張書桌和旁邊放着的那張椅子顯然歷史就沒有那麼久遠了。

書桌是最普通的那種,用紅松木製作,外面薄薄地塗着一層油漆,底下是一排排的抽屜。

這種書桌唯一的優點就是實用,相當實用,這些抽屜不但能放很多東西,而且最上層的兩個抽屜安着鎖,放些重要的文件相當保險。

靠着北面的牆壁安着一座壁爐,壁爐上面的牆壁上鑲嵌着的正是那座書的雕像。

這座雕像原本應該是一座獨立的雕像,隆那男爵在牆壁上挖了一個窟窿,將雕像大部份埋進了牆中,只有雕像的表面露出在外部。

所有人都想擠進這小小的書房,但是,這裡的空間顯然無法容納下這麼多人。

在這種時刻,所有的小孩都被趕到了房外,她們是最沒有權力、最弱勢的一羣人,那對老夫妻顯然對於生活已經不像年輕時代那樣好奇和衝動了,他們也在侍女們的服侍下,到休息室休息去了。

那些夫人們除了奧奈爾男爵夫人之外都自覺地退出書房,將位置留給男人們。

雖然大部份人都站在門外,但是對於一個這樣小的書房來說,裡面的觀衆還是多了一點。隔着重重人影,書桌上的那個燭臺微弱的光線更加暗淡了。

不過,對於瑞博來說,這並不重要。

他慢慢地走到雕像前面,舉起手中帶着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座雕像。

瑞博心中同樣是忐忑不安,極其緊張的。

雖然瑪世克老師說他具有成爲魔法師的天賦,雖然,只要經過修練,他很有可能成爲一位魔法師,但是,他現在畢竟是個什麼都不會的門外漢。

這個雕像是不是真的具有魔力,對此,他毫無所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

更何況,他並不知道,這種神奇的魔力對於他來說,是不是存在着危險。

畢竟對於魔法世界的認知,他並不比身後的那些人更多。

儘管內心仍舊無比緊張,瑞博還是將戒指舉到了雕像面前。

還沒有等他進一步靠近雕像,戒指上那塊晶瑩剔透的藍寶石便發出了淡淡的紫色光芒。

雖然這種紫色光芒是那樣的微弱,但是,書房中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這對於他們來說神奇的一幕。

說實在的,瑞博此時的心情同樣是充滿了無比的興奮和強烈的緊張感,好像他正在親手創造奇蹟一般。

也許這真的是奇蹟。

第一次接觸這種神秘力量,那種滋味簡直無法形容。

幸好瑞博還記得瑪世克魔法師告訴自己的,關於這枚戒指的用法。

紫色的光芒,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是代表精神系的魔法能量。

當年正是這種力量將參與挖掘的魔法師、連同周圍所有不幸的工人一起殺死。

正是爲了抵禦這種力量,魔法師們才製造了這枚戒指。

但是,後世魔法師的力量是不是足以抵禦那位傳說中的最強的魔法師呢?

對於這件事情,瑞博一點把握都沒有。

瑞博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進行的是一件多麼危險的工作。

但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神秘的力量,最強魔法師遺留下來的寶藏,未知的危險,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刺激呢?

瑞博從小就渴望冒險,渴望像那些水手一般闖蕩在遼闊的海洋上,渴望見識更多更新奇的事務。

現在,他正在進行的冒險,是他從來沒有想像過,也是常人根本難以遇見的冒險。

這場冒險的盡頭到底是通向厄運之城的門戶,還是金光耀眼的最強魔法師遺留的寶庫,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受着好奇心的驅使,瑞博將藍寶石戒面輕輕地貼在了雕像的表面上。

紫光突然間變得耀眼奪目,蠟燭微弱的光輝一下子被壓了下去。

這種變化是那樣的突然,書房裡面發出了一片驚呼,所有人都匆忙地往後退開了一步。

瑞博心中同樣相當害怕,不過幸好和凱爾勒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裡,凱爾勒用各種方法,將瑞博訓練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驚惶失措。

雖然,凱爾勒沒有辦法完全消除瑞博對於危險的恐怖,但是,凱爾勒成功地讓瑞博的肉體能夠不爲心中恐懼的左右,至少不爲突如其來的驚嚇所左右。

因此,瑞博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一個顯得比較鎮定自若的人。

雖然心中同樣緊張不安,雖然渾身上下微微顫抖着,雖然瑞博很清楚,鎮定的只是自己受到凱爾勒嚴格訓練的肉體,但是,瑞博仍舊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慢慢地用拇指轉動着那可以活動的藍寶石戒面。

那隻空着的手早已經伸進兜裡面,將老師送給他的那面符咒取了出來。

一切都準備停當。

瑞博可不敢有絲毫差錯,他的生命就仰仗這兩件法器的有效運用了。

一圈,兩圈,三圈……

雖然旁邊的人不知道瑞博正在做些什麼,但是他們認定瑞博是處理這種事情的專家。

畢竟他是個魔法學徒,畢竟在他手中握着神奇的魔法戒指。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靜靜等候着,書房裡面,過道上面鴉雀無聲,連那些僕人侍女們也都知道,書房裡面一位魔法師正在施展奇妙的魔法。

夜空中一片寂靜。

瑞博清了清自己凌亂的頭腦,慢慢地吟唱着老師瑪世克魔法師教給自己的咒語。

那每一個音符都好像是充滿着無限的魔力,將瑞博身上的力氣和勇氣一絲一絲地抽離出去。

悠長的咒文終於唸完了。

突然之間,瑞博感到一種強烈的音波貫穿了自己的耳膜,又猶如一根銀針深深地刺進了大腦。

那突然的一擊,使得瑞博一時之間還無法感覺到痛苦,但是緊接下來強烈的刺痛感,深深地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個神經末梢,那是一種火烙般的疼痛。

如果不是因爲凱爾勒曾經給自己上過如何忍受痛苦的課程,並用各種不會留下永久痕跡的刑罰來一遍遍讓自己的肉體學會這殘酷的課程的話,這種攻擊早已經將瑞博徹底摧毀了。

但是,很幸運的,瑞博挺過了這最艱難的一刻。

就像痛苦來得極爲突然一樣,它的消失也是極爲突然的。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有任何刺痛的感覺,好像這曾經加註於瑞博的劇烈痛苦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正當瑞博猜測一切都已經解決了的時候,突然間牆壁上起了變化。

一股濃煙從雕塑上冒了起來。

那不像是普通的煙塵,厚厚的猶如實質一樣,衝着瑞博撲面而來。

對於這種突發的情況,瑞博根本來不及思考,左手自然而然地將攥着的符咒往上一迎。

只見漫天金光閃爍,那張符咒突然間蓬鬆散開,化作一片金澄澄的細絲。

這些金銀絲滿空亂舞,一瞬之間佈滿了大半個書房。

無數金屬絲線布成一道道密不透風的蜘蛛網。

那縷煙霧還沒有完全成形,樣子看上去有點像是一團揉得很軟、很粘稠的麪糰,又猶如天空中一塊積雨雲掉落到了地面上。

四周張着的金屬蜘蛛網發出一片悅耳的嗡嗡聲,那聲音好像是天使手中撥動的琴絃,又猶如傳說中美人魚那充滿誘惑的歌聲。

隨着聲音起伏,這些金屬蜘蛛網突然間朝着煙霧纏繞上去,一層又一層,將煙霧緊緊地包裹在裡面。

煙團越縮越小,最後噹啷一聲掉落到書房的地板上。

當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牆上原本鑲嵌着雕像的地方,現在只留下空空蕩蕩的一個大窟窿。

地上散落着滿地的石膏碎屑和散碎磚塊。

在碎屑和磚塊堆裡,躺着兩件東西。

其中一個,任何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是一本厚厚的筆記本,瓦青色的封面上撰寫着幾個不爲人知的神秘字符,厚厚的筆記用一條金色絲絛緊緊地繫住,蒼莽古舊的封皮上,以青絲暗花工藝印着奇特而又神秘的紋路,背面那道花紋顯然是一個魔法陣。

巴掌大的魔法陣上篆刻着無數神奇的符號。那是瑞博所看到過的最複雜的東西,那麼多篆字和符號,甚至遠比他手中戒指上篆刻的咒文還多幾十倍。

想必這就是大魔導士開米爾特迪留下的魔法筆記本了。

在筆記本旁邊躺着一塊方方正正的金屬塊,兩寸長,一寸寬,半寸高,外表金光燦燦,耀眼奪目,猶如一塊純金塊一般。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和大魔導士開米爾特迪的筆記本放置在一起,肯定不會是一件普通的東西。

瑞博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從地上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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