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你說水靜蓮香,惠風和暢 3
甘文清迅速收拾東西,她跟客戶有約,完了還得繞路去中院。大文學外邊廉潔也已經準備好了,等她出發。
“所裡還有空車吧?”甘文清匆匆的走着,“把鑰匙拿上。”
“哎喲!”廉潔笑道,“您總算想通了,這律師吧,還就得有輛車不是?”
“說什麼呢?”甘文清看了她一眼,“所裡派的車,不用白不用。”
廉潔張了張嘴巴,嘖嘖出聲。
甘文清撇撇嘴,故意板下臉,“快去登記,耽誤了正經事,自個兒去財務室簽單子。”
“慣會用這招兒。”廉潔翻了個白眼,“小助理打工不容易的好不好?”
甘文清笑。
上了車,廉潔啓動車子,又忍不住說:“您說說看,沒輛正經的車子就算,您還不會開車,也不知您從前那駕駛證怎麼考來的,說出去誰信啊?甘律,您告兒我一實話,考駕照的時候賄賂人家了吧?”
甘文清繫好了安全帶,聽廉潔這樣問,點頭,一本正經的說:“是,我賄賂了。”
“蒙誰呢!”廉潔咧了嘴。
甘文清想了想,也不禁一笑,問,“喻可淘的資料怎麼樣了?還是查不到?”
廉潔正了正色,點頭。
“既然走私線不成,咱們只好走陽光大道了。”
廉潔耳朵裡聽着文清的話,竟有些陰測測的,她下意識的坐直了些,心裡嘆了句,端的來這麼個冷颼颼的語氣,聽着怪嚇人的。
“對了。”前方是紅燈,廉潔停下了車子,“那個谷小琳律師,聽說在芝加哥的時候就是律師圈裡頭的頭一號,最擅長把有的說成沒的,把沒的說成有的,死人也能讓她給說活了。”
甘文清聽了,沉默了半晌,然後似是不在意的笑了出來,她慢條斯理的說:“都打哪兒打聽來的,哪兒那麼玄乎。這個職業,所做作爲都在法律的範疇之類。再成功,也無非是比旁人頭腦清楚,知道哪些案子可爲,哪些案子又是不可爲的。說白了,就是有成熟的審閱能力,還有高超的庭辯技巧。”
谷小琳擅長什麼,有多優秀,她一早清楚。想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應該是更甚從前。
她們二人來到中院時,正好碰上邢朗與寧書蘭檢察長一行人。
待走近了,甘文清微笑着跟寧書蘭和邢朗打招呼:“寧檢、刑庭,下午好。”
素來不苟言笑的寧書蘭看見甘文清,臉色稍稍柔和了些,與她握手。邢朗身着制服,對文清點點頭,亦是一臉的冷漠肅然,給人的感覺淡漠又疏遠。
甘文清並不介意,她清楚,處於工作狀態下的邢朗,是非常吝於給人一抹哪怕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的。
等進了大廳,廉潔才小聲說:“甘律,聽說這位寧檢是咱所長夫人,是不是?”
“八卦。”甘文清笑了笑。寧檢是她的師母,這並非什麼秘密,只是師傅、師母素來低調,也非常注意避嫌。一個是圈內數一數二的大律師,律協主席,一個是檢察長。兩人鶼鰈情深,叫人羨慕。
……
庭審結束後,甘文清已經出來了,廉潔卻還在書記員那裡看庭審筆錄。但凡她帶廉潔出庭,每回退庭,廉潔便會格外較真兒,仔仔細細的把庭審筆錄從頭至尾檢查一遍,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可偏又不能說廉潔這樣做的不對。爲此,廉潔在法院還得了個外號——書記員殺手。大文學
好幾回,書記員都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告訴她——甘律師,您那位助手,真是認真,每回都逐字逐句的檢查我們的筆錄,只要有她在,我們的庭審筆錄保管不會出現錯字別字。
甘文清坐在大廳的休息椅上,拖着腮這樣一想,便禁不住微笑起來,平伸了一下腿。這一陣子,腿疼的頻繁了些,她想。
“我旁聽了一會兒,今天表現不錯。”
她擡起頭,已經褪去了制服的邢朗站在她面前。他揹着光,極白的襯衫領子反射着頭頂的光線,仰視的角度讓他顯得更爲挺拔。
“拿着。”邢朗遞給她一瓶飲料。
“謝謝。”她收了一下腿,把瓶子接過來,擰開蓋子,咕咕的喝了一大口。今天庭審,她委實費了不少口水,正渴着。
邢朗看她的模樣,笑了起來,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來。
甘文清看他一眼,她一直奇怪,他究竟是怎麼在兩種狀態下轉換情緒的。一會兒吝於露出笑容,一會兒又笑的露出白燦燦的整齊的牙齒。
“田冬升邀請你做顧問的事情我聽說了,做的好。”
甘文清聽他這樣一說,不禁對上他的目光,那對星子一樣的眸子裡,她能讀到他的鼓勵。她轉開了視線,轉了轉腳踝。
“我拒絕了。”她笑了笑。
邢朗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爲什麼?這對你來說是個好機會,田氏每年都會有很多經濟糾紛,他們的顧問律師,是許多律師趨之若鶩的對象。”
甘文清沒有吭聲,電梯門打開,廉潔終於審閱完了庭審記錄,她站起來。
“五哥,我該走了。”她回了一下頭,“回見。”
“好。”邢朗看着她微笑。
甘文
清從法院出來,幾乎是間不容髮,她前腳剛踏出法院,田冬升的電話後腳便到。
“甘律師,今天有時間一起坐下來喝杯茶嗎?”
“怎麼想來?”甘文清笑出來,看着廉潔小跑着去取車,細碎的短髮隨着她的步子而舞動。
“我想說服一個律師做我們的法律顧問,雖然她已經拒絕了我們集團的邀請。”田冬升說起話來,不急不緩的。
“抱歉,我沒有時間。”甘文清打開車門。
“甘律師不是剛結束完庭審麼?”
田冬升的語氣隨意,甘文清甚至能想象,他此刻定是極輕的笑了下。她極討厭這種感覺,她纔剛結束完庭審,他已經在第一時間給她撥來了電話,簡直讓她疑心這附近是不是有攝像頭,很明顯他是故意爲之,這讓她心中犯怵。
她原本也有意與田冬升見一面,可眼下,她決定放棄這個念頭。
“我只是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非常抱歉,我對貴集團的邀請毫無興趣。”
“那我們就談一談關於我太太的起訴。”這一回,田冬升的聲音裡已經明顯的帶了點笑意,彷彿對於這句話將要起到效果,非常篤定於心。
“好。”甘文清點着頭,決定不讓他失望。
廉潔不免看了她一眼,氣氛分明是不對勁的,可是甘律竟然笑了出來。
“不過,還要煩請田先生等我一會兒。”甘文清笑意盈盈的,“我今天需要加班,等加完班,應該也是九、十點鐘了,不知道田先生有沒有這個耐心。大文學”
廉潔一直在聽她講電話,聽到這兒,張了張嘴——甘律今天哪裡需要加班哦。
“沒問題。”田冬升回答的十分乾脆。
甘文清一直磨到了晚上十點,掐着點兒的到了楚景園。
田冬升把地點定在了這裡,她並無異議,事實上,這裡的確是她時常會過來的地方。
侍應生引着她,走過曲曲折折的小路,路畔有綠樹點綴,視線裡有層巒的假山,看上去影影綽綽的,終於到了指定的包廂。
包廂裡一共有三個人,除去田冬升,另外兩位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的,是想都不曾這樣想過。只在那一刻,她的身子都幾乎要僵硬了,甚至連手指都微微的顫起來。
一位是她正在調查的喻可淘,另一位,正是谷小琳。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有立馬離開的衝動。
直到田冬升招呼她坐下,她仍覺得腦子發懵。
自打知道谷小琳是田冬升的辯護律師,她就一直在想象與谷小琳碰面的場景,沒有一個場景是眼下這樣的。
此時,她突然泄氣,努力了那樣久,經歷了那樣多,到底還是看不透這一切。谷小琳像是一根刺,扎進她心底,暗合了無數的日日夜夜,終於變成了她心底的一根肉刺。
田冬升正給她們三人做簡單的介紹,甘文清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她知道,知道這一瞬間的自己究竟有多麼的狼狽不堪。
與其說這是一場陰謀,倒不若說它是個驚人的巧合。經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還能再遇到谷小琳。
“見到甘小姐很高興。”谷小琳微笑,“嚴格說來,我還是甘小姐的學姐。”
甘文清看着谷小琳,歲月似乎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目光不論落在何處時,都顯得溫柔且嫵媚。分明是身着嚴謹的套裝,卻仍是顯出她曼妙輕盈的身段兒。
“這樣啊。”她微怔。
“我算着甘律師也該來了。”田冬升呷了口酒。
“原來田先生還能掐會算。”甘文清強打起精神。
田冬升挑挑眉,下巴衝着一直安靜在一旁的喻可淘揚了揚,道:“這樣理解也未嘗不可。我知道甘律師對喻小姐非常感興趣,也有很多疑問。所以,我約了她們二位。我們隨意聊聊。”
甘文清盯着喻可淘,看着年紀與她一般大,卻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臉上帶着淡淡的妝容,顯得既是俏麗又十分大方得體。
“那我還得感謝田先生。”甘文清一笑,看着田冬升。
田冬升聳了聳肩。
“那我便不客氣了。”甘文清歪着頭,盯住喻可淘,“喻小姐,請問你跟田先生是什麼關係?”
田冬升嘴角的笑意更深,搖了搖頭。
“我不否認,我跟田先生來往比較多,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是非常好的朋友……”甘文清打斷喻可淘,慢條斯理的問,“還是,非常好的‘男朋友’?”
“甘律師,如果你堅持這樣的問話,這場訴訟你將毫無勝算。”谷小琳笑了笑,漂亮的眸子裡有精光一閃而過。
“法律的行使是以發生爲前提,現在沒有在進行庭審,這裡也沒有法官,沒有走任何一個程序,我們只是‘隨意聊聊’,等於什麼都沒有發生,那麼,我又怎麼會毫無勝算呢?”甘文清看着谷小琳,笑了笑。
谷小琳原先還在想傳聞中的甘文清,不過如此,聽了甘文清的話,竟是愣了一下。
她瞅着甘文清,微笑,“甘律師讓我想起一個朋友來,一樣的伶牙俐齒,一樣的聰慧機智。她本該是個非常優秀的律師,可惜,她總是喜歡逞一時之能,想法也非常天真,到底是不適合這個行業。”
甘文清心裡一動,擡眼看谷小琳。她們的視線相撞。
沉默了好久,她纔開腔,問:“那她現在呢?”
她問的似是不經意,彷彿沒有聽出谷小琳話中藏着的刀鋒,谷小琳秀麗的柳眉動了動,卻沒有立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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