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溫情不得語
她還沒來得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總是見不到他人,他們時不時的彆扭一陣子,原也是正常的……她一個人去醫院,特地避開了與他有關係的醫生,那樣多繁瑣的檢查,她聽着醫生一遍一遍說,這是頭一胎,又是到這個歲數才懷上,需要注意的事項也就特別的多,胎兒先天不健康的機率也大……大有如果胎兒不健康,她就得放棄這個孩子的意思……醫生對她說,這麼多檢查,非常辛苦,需要決定的事情也很多,最好讓你先生過來陪你。.她笑笑,說他很忙。那醫生當着她的面,沒有說什麼,只是她從對方的眼色中,看出點什麼。倒是幾個小護士,嘰嘰喳喳的評論,能有多忙啊,老婆懷着寶寶呢……他真的非常忙,好不容易決定跟他托盤而出,接電話的,永遠是他的秘書,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的稱呼她:田太太,告訴她,田先生在開會,田先生出差了,田先生有應酬……有幾次,她都想直接找上門,卻又彆彆扭扭的……他們之間,一向是他爲先,他先動怒,他先示好,他先求和……她幾次想要撥他的私人號碼,卻又撥不出去——她不知該如何跟他講,原本只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一句話,她卻想得複雜到不能再複雜。想着他會高興到極點,雖然他一直強調不喜歡孩子,但她知道,那只是他抵住婆婆那邊壓力的藉口。又擔心果真如醫生說的那樣,這個孩子先天不健康……這是她的孩子,無論健康與否,她都不會也不能放棄,他呢?懶蟲
一番計較之下,竟是遲遲開不了這個口。
懷孕的人,許是多有些敏感與犯怯。倘若在往日,這樣的喻可淘,大大方方的站在她視線中,是傷不到她的。
“冬升是田家的獨子,你已經讓他變得不孝,還讓他替你擋着壓力,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
冬升……她若冷靜細想,便會覺出這話中的漏洞,田冬升,他那個人,怎麼可能讓這樣一個有着特殊關係的女人如此稱呼他?
可是,彼時彼刻,這樣的面對,這樣的對話,讓她身心俱疲。//她無心戀戰,她惦記着醫生說的,要趕去醫院……喻可淘卻不打算放過她。
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個紮在她心尖兒上的稱呼——田二太太。
這些年,站在他身邊應酬的女人,是喻可淘;幫他打理事業的,是喻可淘;甚至,照顧他飲食起居的,仍是喻可淘……所謂的“二太太”,真格兒的當之無愧。比起她這個名正言順卻又深居簡出的田太太,喻可淘顯然合格太多太多。
她聽着喻可淘說他喜歡吃什麼,穿什麼衣服,常常見什麼人……她有心反駁,那個人的喜好、性子,她再清楚不過,她不需要通過另一個女人的嘴巴複述出來……可是,她的感官開始錯位,意識恍恍惚惚的,她聽見喻可淘說——你已經是個不健全的女人了。
這樣一個妖嬈嫵媚的女子,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充斥着厲色……她聽着,看着,不願回答,也不屑與之對話,這個女人,面孔精緻的,叫她渾身不自在……最重要的,她的孩子,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還要重要。她轉身便要離開,喻可淘推她的肩膀,她下意識的扶住了車子,藉以穩住身形。
繼續面對喻可淘,她已經有心無力,腹腔中說不出的疼……她還記得醫生的吩咐,她是個有着非常多不安定因素的孕婦,她的孩子,還不到十二週,不夠健康,也不夠穩定。
她恍惚間,只聽到喻可淘在說……他不快樂,他那麼喜歡孩子,但是,你永遠都沒有辦法給他一個完整的人生。
這些,她十分清楚……她不好受,他同樣不好受……只是,經由第三個人說出口,她這才覺得,這樣一個事實,是那樣的難以入耳,難以接受……
喻可淘走了,她的意識也漸漸的渙散開來……她知道不能,她說過,一定要等到胎兒穩定下來,她說過,一定會照顧好自己……她的身子順着車子,緩緩的往下滑,視線裡出現了一抹紅色,眼淚再也止不住,她用了力的,摸出手機,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她說,醫生,救救我……
到最後,誰也救不了她的孩子……
“……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柯知涯撫了撫腹部,輕聲道。
甘文清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柯知涯緊閉的眼睛,又沒有出聲……她握了柯知涯的手。
“……其實,這些天,我想的非常清楚。”柯知涯睜開眼睛,“我以爲我恨他,一開始是恨他,後來是恨自己,到現在,我誰都不恨……我會記得他爲我所做的一切,也會記得我跟他一同走過來的美好。”
“就這樣吧……”她微笑了一下,“我不想懷着恨與埋怨過日子……如果這一切,是我必須要承受的,任何自怨自艾都沒有必要。”
“別想太多……蘇醫生的意思,你現在好好養好身子。”甘文清說。
柯知涯看她一眼,她的表情裡有關心的意思。
“好的。”她點了點頭。
“哦!”柯知涯轉過臉來,臉上又自然而然的有了溫暖的微笑,“你跟墨子的事情,我聽說了,祝福你們。”
甘文清點了一下頭,說:“謝謝。”
車子停在西山衚衕口的時候,柯知涯下了車,吩咐司機送甘文清離開,甘文清也沒有矯情拒絕,只是說了一句“好好休息”,站在她身後,看着她走進衚衕。
甘文清的心情複雜。
田冬升
的電話進來後,她只是簡單的說了下情況,告訴他一些注意事項。電話那端,久久無聲,倒是聽筒裡傳來輕輕的一聲“滴滴”,她看了一眼,有電話進來,於是她說,“田大哥,我有電話進來。”
田冬升“嗯”了一聲,說,“謝謝你,再聯繫。”
甘文清聽着他還算平穩的語調,頓了一下,這才接通電話。
“我們見一面吧。”谷小琳開門見山的。
“好。”甘文清非常乾脆。
車子依舊平穩的開着,甘文清的心神隨着迅速後退的風景,一陣一陣的飄忽……鞠阿姨打電話來,問她路上的東西準備妥當沒有,感冒藥、消炎藥備齊了沒有,換洗衣服有沒有收拾好……她微笑着打斷鞠阿姨,說,阿姨,我就是出去玩幾天,您別擔心。鞠阿姨在電話那端擡高了聲浪,我纔不擔心,是夫人擔心。她呼了口氣……拖長了聲音,叫了一聲,“阿姨……”
鞠阿姨便呵呵的笑。
“阿姨,媽媽就拜託您了。”她說。
許是母親在旁邊,她聽到母親說,這孩子,真是……
甘文清嘴角一扯。
“阿姨,我還有事,先掛了。”她說畢,便收了線。
這時,司機回了一下頭,說:“甘小姐,到了,是這兒吧?”
“是。”她答應,下車前,又說了一聲“謝謝”。
谷小琳會找她,她並不覺得奇怪,甚至,內心隱隱的期待着這樣一次面對。谷小琳,於她,可謂是一個坎兒,雖然,如今這個坎兒已經夷爲平地,卻總還是有那麼一個土疙瘩的存在。
待坐下,侍應問她喝點兒什麼,甘文清沒有看單子,只擡了一下下巴,說:“溫水。”
侍應應着退下。
甘文清靜靜的看着谷小琳精緻的妝容,她對這樣的谷小琳,曾經充滿了好奇,中間摻雜了多少羨慕,多少妒忌……她在等她開口。
“抱歉……”谷小琳抿了一口咖啡,看向甘文清,終於開口,“我上回提的要求,你似乎沒有當回事。”
甘文清望着谷小琳,半晌,她說:“我們坦誠一點兒,都別繞彎子了吧。”
她的語氣淡淡的,聽上去,興許還有那麼一股子的不耐煩,氣氛陡然的有些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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