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你說暗香浮動,剎那光芒 8
甘文清拆線的這日,病房裡陡然熱鬧了起來,除了幾位同事,還有兩位不速之客。她瞄着坐在沙發兩頭的兩個男人,仍覺不可置信。
她住院的這幾日,韓君墨到底是來的勤。甘文清起先不覺得怎樣,後來竟有些習慣與期待,每日算着時間等他出現。多數時候,他是不打擾她的,只要無事,他便安靜的坐在沙發椅上,垂眸翻着小護士送來的雜誌。
他的時間素來都是很緊張的,她知道,他也是擠着時間纔過來這麼一趟,電話一個接着一個,他也從不避諱着她,一律當着她的面接聽,多半是公事,他聽一會兒,便簡潔的給出意見。
廉潔一下子並不能認出來韓君墨是何許人也,也沒將韓君墨與那日在秋爽齋的的韓副市多做聯想。只覺得這個男人面目英俊卻又銳利,又帶了幾分熟悉。甘文清不作介紹,她也不好過多八卦。
倒是徐朝陽,見着韓君墨,一下子認出來,一個副市,一個庭長,兩大門神似的杵着,他覺得自己最好什麼都不要問,眼觀鼻,鼻觀心。
嚴佩蓉進病房時,笑吟吟的敲了敲門,說:“你們這麼多年輕人,不嫌我這老太婆吧?”
甘文清就要下牀來,韓君墨卻是一把將她攔住。親暱又自然的樣子,甘文清有點兒不自在了……心裡說不出的難爲情,臉上燒的跟什麼似的,心裡只恨不得拿了枕頭來丟他……偏又不方便當着衆人發作,只喊了一聲“媽媽”。
嚴佩蓉看見韓君墨的動作,又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邢朗。
倒是鞠阿姨先拎着東西進來了,笑眯眯的,“我說什麼來着,一準兒得來晚了。”
徐朝陽的嘴巴抹了蜜似的,對嚴佩蓉道:“阿姨,您這一句老太婆未免太誇張了。”
他說着,湊到嚴佩蓉身邊,“你們瞅瞅,像不像是我姐。”
“你這小猢猻又皮癢了不是?”嚴佩蓉手點着徐朝陽,“我說我們文清現在怎麼不着調,合着被你給帶的。”
“冤枉啊。”徐朝陽鬼叫起來,揚着下巴示意廉潔跟君南說話,“你們說說公道話。”
“徐朝陽!”甘文清睨了他一眼,“個人表演時間結束啊。”
“阿姨您看看,您看看,我都聽她的,那是誰帶的誰呀……”
甘文清不理會徐朝陽的人來瘋,請母親與鞠阿姨坐下來,問她們要喝什麼。鞠阿姨說讓她來,便進了小廚房。
嚴佩蓉說:“我剛纔問過連醫生,我呀,明天就可以給你辦出院手續,也省的我一天幾趟的往這兒跑。”
甘文清心知母親每日抽空過來,辛苦的緊,不禁有些歉疚。
原本也不必在醫院住這麼久,只不過母親堅持她要住上一陣子,連全身檢查都給做了一遍。期間,父親特地趕回來一趟,只在病房裡待了一小會兒便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終於不必躺在這兒了。”甘文清笑着舒出一口氣。
“這幾日,可耽誤小韓跟小邢的時間了,我看這人情,這回你預備怎麼還。”嚴佩蓉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語氣。
“阿姨,您言重了。”邢朗微笑着。
韓君墨不置可否的,卻是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遞了杯水給甘文清,提醒她時間到了。
甘文清啞然,心裡也不知是怎樣的滋味,這幾日,是這樣子的,到了吃藥的時間,他在,便當面提醒她。他若不在,便直接發短信過來。
在這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照顧起人的時候,竟可以這的體貼入微。
從前,在她還不是甘文清的時候,他只會說刻薄的話損她,故意的作弄她。
那樣青澀而漫長的歲月裡,她全力投入,小心翼翼着,期待着,憧憬着,害怕着,尚且不能讓他動心。如今,也不過是短暫的相處,卻偏生敵過了那過往的歲月,他是這樣的無微不至,她能感受到。
有那麼一會兒,她竟然覺得,便是永遠這樣在醫院裡,也是件不錯的事情。被大家關心着,被他關心着。
她看着韓君墨從托盤裡拿了藥,熟練的倒在她手心。她端着杯子,溫度正好的水在口中啜着,在心裡暖烘烘的撩撥。
邢朗瞅着白淨的牀單,眼神跟着一黯,沒出聲,心裡卻是一沉。只是,再擡眼看向甘文清時,臉上便重新帶上了點兒禮貌紳士的微笑。
她匆匆的看了一眼韓君墨,雖然表情淡淡的,可他依舊能捕捉她眼裡滲出來的那一抹,緩慢而悠然的柔波——韓君墨的眼裡,亦是澄澈無比的顯出溫柔呵護的意味,二人的視線,糾纏成一縷強韌的線,終是纏住了他心中的某個部分。
事務所的同事因爲還有庭審,陸陸續續的離開了,說好了回頭在事務所再見。
甘文清躺在病牀上,半倚着靠枕,窗簾拉開了,午後的陽光照進來,籠在腿上,還是有點兒熱的。
藥裡有叫人嗜睡的成分,她動了一下,覺得這樣的日子,未免太過愜意與安逸……她聽着母親與鞠阿姨絮絮叨叨的說着話,中間,韓君墨與邢朗會附和一兩句,均是恭恭敬敬的……她在心裡說,這兩個人不用去工作的嘛。她想說,韓君墨,你該離開這兒了……可她也知道,這樣的
話是沒有用的,這些日子,她說的不少,他權當了耳旁風。她也心知,自己再抗拒也是遲了,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不要陷溺,可她本就從未出來過……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拉響了大提琴似的,她想說點兒什麼,張了張嘴,也不知到底說出來沒有,只覺得眼皮子打架的厲害,意識飄飄忽忽的……
出院的當天下午,甘文清就趕到了事務所。
“甘律師!”一路上,同事跟她打着招呼,她也與同事們打着招呼。
等出現到自己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廉潔正與君南兩人腦袋挨着腦袋的,對着電腦屏幕看着什麼。
她湊過去,好奇的問了句:“你倆幹嘛呢?”
“甘,甘律師……”廉潔吃驚的看着甘文清,撫着心口,“您不該明兒再過來嘛……真是,人嚇人嚇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甘文清瞥了一眼屏幕,挑了一下眉,這兩個人竟然在認真的研究那起犯罪團伙槍擊案的現場資料,有些許血腥的場面,難怪被她嚇一跳。
她笑了笑,邊走邊問道:“我要的資料,都在我桌上吧?”
“是。”廉潔忙追上來。
“這幾天沒什麼事兒吧?”甘文清坐下來,翻了翻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文件,呼出一口氣,迅速按緊急程度歸好類。她倒有些可惜,住院的這幾日,恰好沒有庭審,否則,趁機轉手一兩件案子出去,她倒樂的輕鬆。
“有的,我都給您記在這兒。”廉潔迅速的翻開桌子上擺着的記事本,她猶豫了一會兒,又說:“MIN傳媒社會版的記者來過好幾回,說要採訪您。”
“採訪我?”甘文清笑微微的,“沒聽錯吧?我又不是什麼大腕兒明星。”
她說着,翻開了君南寫的辯護詞,挑一下眉,說不驚喜那是在哄人。
“那個,那個徐律師幫忙看過了。”廉潔抿了一下脣,“您沒聽錯,都來了好幾回了,電話也打的不少,我沒告訴他們您在哪個醫院。”
“再來,你想辦法回絕好了。”甘文清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心裡卻頓了一下,MIN傳媒如今的總編輯是ErinXiao,ErinXiao多少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這採訪,也應該沒經過ErinXiao的准許。
她迅速的瀏覽完君南準備的辯護詞,擡手撫了撫額頭,拆線後,傷口已經重新結痂了,有些癢,害的她總想去摳下那惱人的痂來。母親問她要不要把這疤給去掉,她搖搖頭。母親眼裡有擔憂,這興許就是俗話說的“毀容”了。她倒不覺得有什麼,好在傷口也不在顯眼的位置,弄點兒劉海便可遮蓋住。
“老徐這回真夠意思的。”甘文清用手戳了戳辯護詞,作爲還在實習的君南而言,便是有老徐點撥,成績卻仍是驚人的。這樣一份辯護詞,幾乎已經尋不到漏洞,完全可以在庭審時派上用場。
“嘿,小廉作證,這算不算欠我個人情。”徐朝陽連門也沒敲,扭着脖子,便直接走進來,“剛從檢察院回來,好死不死的,讓我跟寧檢打擂臺,寧檢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擰……”
“積點兒口德啊,那是我師母,甭想讓我跟你一塊兒說她老人家的壞話。”
廉潔見他們倆聊着,悄聲退出去。
“別介,我怎麼就說她老人家的壞話了,借我個膽兒,看我敢不敢……咱**oss的夫人不是?我不過就是抱怨幾句……”徐朝陽一屁股在甘文清對面坐下來,見她一門心思的埋首在材料堆裡,口裡“嘖嘖嘖”的,剛想說她不要命,突然正經起來,問,“哎,用不用我幫忙?”
“你自個兒不忙呀?”甘文清擡眼看向他,“真要忙妥了,索性回家去,你多久沒陪你媳婦兒了?”
“嗨!”徐朝陽一拍腿,“我這不忙嘛,你說說,她三天兩頭的,我那兒庭審着呢,她給我電話我當然不能接,過一會兒,她給我發來一短信。”
“說什麼?”甘文清笑。
徐朝陽說着就掏出手機,翻着短信給甘文清瞧。甘文清掃了一眼,笑出來——有種的,永遠別接老孃電話。
“還是那個脾氣啊……哎,我要是你媳婦兒,我就給你發一短信——有種的,永遠別回家吃飯。”甘文清微笑,把手裡一份文件推給徐朝陽,“你看看,這方面我不擅長。”
“甘文清,你可夠毒的,明知道我離不了我媳婦兒做的飯……”徐朝陽點着她,然後低眉垂目的翻了翻文件,是顧問單位這周要進行的一樁談判。
“我那兒也有一份,我仔細看看,回頭咱們再合計合計。”徐朝陽站起來。
“好。”甘文清待徐朝陽出去,看了一眼日曆,接下來,幾個案子的庭審都摞在一塊兒了。紅色的標記筆密密的,圈得日曆上,一片一片的。
她單手撐着下巴,習慣性的在材料複印件上做備註,聽見外面有人敲門,她說了聲“請進”。
門打開來,廉潔嬌小的身段兒,左右手各拎了一個花籃,上面還綁着兩條紅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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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愉快~~貌似很久沒有按時更新過了~~O(∩_∩)O~
大家辛苦了~~諸位晚安~~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