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來的,讓秦正言生平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的消息,着實讓他困惑不已,更讓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蘇子墨了。
自在杭州重遇蘇子墨,他一心想的便是如何讓蘇子墨再回到身邊來,軟硬兼施,只要不傷害蘇子墨,能用上的法子都往外使,一出接着一出,甚至連把自己的生意財產分出來跟蘇子墨共享的法子也想出來了,總能讓蘇子墨回心轉意。
可如今這消息卻讓他的心沉了又沉,同爲男人,他知道這樣的事能給蘇子墨怎樣的打擊,更何況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不能想像蘇子墨是在什麼樣的心境裡知道自己的異狀,又是怎麼樣強忍着活下來,最後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讓那兩小子出生的;還有這件事帶給蘇子墨的的,虛弱易病的身體。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看不見的地方,蘇子墨所經歷的,承受的,他帶給他的傷害,遠遠的超出了一個人所能承受的極限,原來```原諒果然不是一句話能做到的```也不是那些手段的結果所能得到的,原來,這纔是剛剛開始``````
秦正言在桐城待了幾天,處理了一些事,最後拉着蘇子墨家裡的那些物事,又去城外別院裡起出了兩壇老漆酒,那是當年他們一起埋下去的,該給蘇子墨帶去償償的。
馬車行了數日便到了杭州,秦正言才下車指揮着人把東西搬進屋裡,就看見一個批扮得鮮豔,捏着紅巾子的微胖婦人從蘇家出來,一邊還揮手回頭說着什麼:“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明白我讓他們見見```。”
門裡是蘇伯的聲音在說好,秦正言還沒聽明白,蘇伯往他這邊看了一眼,砰一聲關上了門。
眼看着那婦人朝這邊走來,秦正言看她一眼,那婦人突然笑了,竟走了過來,口中道:“這不是秦老闆麼?我說這幾日沒見着你,是出遠門了吧?”
秦正言忽然想起來她是誰,前些日子他跟人四處打聽蘇子墨的事時就這婦人說的最多;她是轉角那條街上的胭脂鋪掌櫃的娘子,是這半個城裡有名的媒婆,誰家的事她都能打聽;秦正言想起她方纔對蘇伯說的那句話,心中隱覺有異,臉上卻堆起笑:“林夫人,幾日不見,又年輕了些。”
林夫人擺擺手中巾子,微別過臉裝羞道:“林老闆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說話也比別人好聽。”
秦正言道:“哪裡;卻不知林夫人今怎麼有空來這裡在?”
林夫人又一甩巾子:“這呀``我來可是有天大的喜事給蘇公子說來了,城外有戶做燈籠的手藝人家,姓葉,有個女兒,心靈手巧,長得又漂亮,就是早些年因着家裡的生計給耽擱了;那日託人來找我,讓給說戶好人家;我就想着蘇公子了,他娘子也去了好幾年了,也該想想續絃的事了;我就想着把兩人湊一起,倒真是天作之合;況且那兩個小少爺又是機伶討喜,葉家姑娘也是個賢惠人,肯定會喜歡他們的````”
秦正言打斷她道:“林夫人,我這裡事還多,晚些我上門拜訪,倒也真是有事相托。”
林夫人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喲,秦老闆,莫不是```你也想娶娘子了?你放心,依着你的人品相貌和家世,我一定給你找一個萬里挑一的美貌好姑娘````。”
秦正言朝她笑了一下:“現下不好說,林夫人,請吧。”
林夫人看他不反駁,心裡更喜,道:“那好,我回去先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家。”說完扭着走了。
秦正言看着她的背影,臉色冷得像冰塊,心裡卻怒意翻騰:我的!那三個都是我的!你敢讓別的女人來搶!
秦正言回去仔細想了想,喚來這次跟來的一名心腹:“伍成,跟了我這麼些年了,還沒娶親吧?”
這伍成正是當年在永濟的那個錢莊夥計,後來秦正言收了錢莊,喜他機靈懂事,便讓他跟在身邊幫着打理一些事務,日子長了,倒也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手。
伍成腆笑道:“這``````這不是還沒有哪家的姑娘能看上我嘛```”
秦正言笑道:“我領你去見一個,你可願意?”
伍成道:“爺,我都聽您的。”
秦正言道:“好,備好馬車,隨我出城!”
東郊方原十數裡,就只一戶做燈籠的姓葉的,秦正言跳下馬車,伍城跟在後面。
就見院子裡的燈亂堆裡站起一個頭發微有些白的男人,見他一身富貴走進院子,忙迎上前來:“這位大爺,您是要買燈籠嗎?”
秦正言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四下打量,土牆竹籬,院子裡都是燈籠,有紮好的,有已着上畫的,也有些還只是竹架子的,這小戶人家看來也只是溫飽而已。
葉家主人見他不說話,怕怠慢了他,忙衝屋裡吼道:“老婆子,快搬椅子來,有貴人來了;妮子,倒茶來!”說着把院中那張石桌拿袖子忙忙地擦了。
一名約四十上下的婦人果然從屋裡搬出張椅子來,笑着道:“您請坐。”便轉身又回了屋裡。
她剛進去,就見一名身着藍花布裙的女子拿木盤端着兩個竹杯子出來,秦正言猜她便是葉家女兒,眼光便直看過去,見她頭上扎着同色的藍花布巾,只鬢邊簪着朵粉藍小絹花,那相貌說不上出色,倒也十分清秀。
待葉家姑娘回屋了,秦正言才坐下來,對葉家男主人道:“你是葉財?”
葉財道:“正是正是,不知大爺如何稱呼?”
秦正言道:“我姓秦,桐城來的,在杭州住了些時候,前些日子又買了宅子,想買些燈籠,有人說你這裡的好,我便來看看。”
葉財道:“是是,您隨意看,有看上眼的,我給您裝上馬車。”
秦正言道:“東西倒是不錯;不過```剛剛進去的那個可是你的女兒?可有婚配?”
葉財立時變了臉色:“你什麼意思?”
秦正言還沒說話,伍成忙上前道:“葉大叔,您別誤會,這事都怨我!我叫伍成,前些日子
偶然見過葉姑娘,心裡喜歡得很,想着秦老闆來幫我問問,若葉姑娘尚未娶親,便託媒人來向您提親;你放心,我尚未婚配,絕不委曲葉姑娘。”
秦正言暗中讚許,面上卻不動聲色,看着葉財。
葉財看伍成尚算年輕,長得也算端正,穿着不差,談吐又得理,臉色稍好了些,卻仍是有些戒備,秦正言道:“你若不信,我便託林夫人來替伍成說媒,你總信她吧?”
葉財道:“你讓我想想。”
秦正言道:“我只與你說,伍成不算下人,他是我名下幾個鋪子的管事的,你好好想想罷;現在你數200盞燈籠與我,具體的讓伍成與你說。”
伍成忙道:“葉大叔,我們老爺新買的宅子,這燈籠要掛在大門前廳花廳後廳書房東院西院花園走廊還有閣樓,這個該怎麼搭您瞭解,您看看,給估摸着搭配纔好。”
葉財臉色完全緩和下來,忙着與伍成在一處挑選燈籠,伍成極是精明,不多時哄得葉財眉開眼笑,心裡自然對他滿意非常。
回城的路上,秦正言掀開車簾,問伍成:“那姑娘如何?你可喜歡?”
伍成道:“挺好,看着順心,爺您說好的就是好的。”
秦正言大笑道:“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回去有賞。”
伍成忙着稱謝,秦正言點點頭,放下簾子,臉上喜色盡現。
秦正言回城後找到林夫人,說他家的伍管事前些日子見過葉姑娘,一見傾心,只等着稟明瞭他這個東家便要去提親,卻沒想到他回桐城不久,林夫人卻要將那姑娘說與蘇子墨作填房云云,隨後又塞了些銀子,林夫人自然不再提蘇子墨與葉姑娘的事,只是看她神情,倒還要爲蘇子墨張羅。
秦正言見目的達到,起身離開,一路卻心事重重,他着實忽略了這一點,若蘇子墨當真要娶親,才真是件麻煩事,總不能一個個的都找別人娶了,得另想想法子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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