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子墨喜歡美麗怡人的一切,看到畫舫,聽到琴聲,再進到這舫室中的時候,他是有些好奇,有些欣然,甚至有些期待,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奇妙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若真嫁給自己,豈不是委曲?他想着,若是可以,不知能否做知己,不論那婚嫁,誰知出來的竟是這人!蘇子墨一愣,沒反應過來。

秦正言看他那樣子心裡直癢癢,抱着酒罈子走過來道:";子墨,你看看,這是那年我們一起埋下去的酒,我這次回去給帶來了,還沒啓封,來,你來啓。";

蘇子墨看着那壇酒,自然的有些情景就想了起來,白柳鎮,桐城城郊那宅子,那些日日夜夜,纏綿旖旎的光景,那時這個人對自己也是百般的好,可它到底是假的,那一切不過是自己這個傻子被矇在鼓裡天真得以爲那是現實;這壇酒起出又有什麼用?它能證明什麼?它再香,它也是苦的。

蘇子墨想着,伸出了手;秦正言見狀心中一喜,將酒罈遞過來,蘇子墨接了。

酒罈外面早被擦洗乾淨,蘇子墨看見封泥處的漆字,冷笑一聲,狠狠將酒罈摔了出去,砸在博古架上,又掉下來,硬木的艙板,酒罈和着幾隻被砸下來的花瓶一起粉碎,一時酒香四溢,沁入心底,苦得蘇子墨心都抽着疼。

秦正言看看破碎的酒罈殘片,又看看流到腳下的酒液,既是失落又是失望,更多的是難過,心心念念捧來的,就這麼沒了,這種真心被踩在腳下的感覺,也痛得讓他幾乎忍受不住,可是看到蘇子墨淡得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他幾乎是回到了他成親那日見到蘇子墨的那一刻,那時候的子墨,比這還要痛吧?

於是他衝着蘇子墨笑笑:";沒事,子墨,那就不喝酒了,我們坐下來聊聊,成嗎?";

蘇子墨道:";我與你沒什麼好聊的,今日我要見的人在哪裡?你把她怎麼樣了?";

秦正言心裡也發苦,他把聲音放得更輕:";子墨,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還有玉麒和玉麟,他們是我的```````。";

";你住口!";蘇子墨一驚,猛然喝止他道:";你知道什麼?你住口!他們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秦正言上前抱住蘇子墨道:";子墨,我已經知道了,玉麒和玉麟的身世,他們是你生的,也是我的血脈,是我們的兒子!";

這是長久以來埋藏在蘇子墨心底最令他恐懼的秘密,一旦被人揭開來,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玉麒和玉麟,更不知道如何去抵擋玉麒和玉麟隨之將要遭受的命運,所以他們一直將它藏得很好,秦正言怎麼可能會知道?是了```他一定是詐自己來的,蘇子墨深吸口氣,從秦正言懷裡掙出來,強作鎮定道:";秦正言,這樣的無稽之談你也說得出來?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你這樣不擇手段的編造這樣荒誕不經的鬼話?";

秦正言又逼近一步,輕聲道:";子墨,我找過同大夫了,所以我知道!更知道你曾經受過什麼樣的苦,又是怎樣的絕望!子墨,原來我以爲,商場勝負各憑本事,我娶妻也不過是手段,你不應該這麼恨我!可是我現在知道了,子墨,我真的明白了,我是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麼?我絕不再負你絕不再傷你,你要我怎麼補償都行,好麼?";

他知道了``````蘇子墨這樣想,他還是知道了!那種將會失去一切的絕望又襲向了他,他甚至帶着一種絕然的語態道:";秦正言,你知道什麼?我是個妖孽?我的兒子是異端?那又怎麼樣?這樣的無稽之談有誰會信?沒人會信的```沒人會信````。";

秦正言心疼他這樣,又想去抱他,蘇子墨卻住後退,秦天言跟上一步:";子墨,我愛你!你是我最愛的人,你不是妖孽!我們的兒子也不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相信我,好麼?";

蘇子墨轉身就要往舫室外跑,秦正言一把攬住他,兩人又拉扯扭打起來,沒多時摔到地上,

蘇子墨掙扎間摸到一塊碎瓷片,想出不想,衝着秦正言腹部紮了進去!

";呃``````。";秦正言立時鬆了手,躺在地上,然後又撐着坐起來,看見有血從腹部不斷流出來,他用手捂住傷口,蒼白着臉擡頭對蘇子墨道:";子墨,沒事的,不疼!";他見蘇子墨的手在流血,忙伸出隻手道:";子墨,你的手在流血,過來,給我看看。";

蘇子墨看着秦正言被血染紅的衣袍和仍舊不斷從他腹部指間流出的血,而被扎穿的掌心陣陣刺痛,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秦正言,直到秦正言又倒在地上,他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可是他伸不出手去救他!只要這個人死了,就沒人來糾纏自己了,也沒人會再來傷害自己,更沒人會來跟他搶兒子了!這個人該死!他想着,不敢再看地上的秦正言,扭過頭一言不發的衝了出去!

他殺人了!他得回家,得趕快帶兒子和蘇伯他們走!對,得先去學堂```還有大哥```得叫上他```不對``大哥跟這事沒關係```可是秦家人會報復他,不行,得叫上他```得快!

可是他忘記了這是在湖上,到了船頭才省起來,他跑得太急了,一個收勢不住,跌進了水裡!

";子墨!";掙扎着追出來的秦正言踉踉蹌蹌跑到船頭,想也不想,一頭跳下去。

畫舫尾部的艄公方纔聽見爭吵,這些富貴人家的事他也不敢去多聽,也不敢往心裡去;這回聽見水聲,終於覺得出不對來,忙着跑過來,看不見人,倒看見一路的血跡,沒在船頭,險些嚇死,忙也跳了下去。

沒多時艄公將兩個人都救了上來。

蘇子墨暈了,秦正言尚醒着,可那臉比金紙還難看,艄公看着他腹部的血,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秦正言微搖搖頭道:";別```別亂```想```,方```方纔```我與``````這位公子喝``酒,喝``````過了,他`````他出來看湖景,不```不慎掉進了```湖````裡,我``急```急着```就``摔了,壓```瓷片上```了```你```你```快劃```回``回去```找```大```大夫````。";

艄公慌亂中只聽得他的話,忙忙地跑回去撐船,秦正言支撐不住,倒在蘇子墨身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