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在天下

飛龍在天(下)

光線如同從指間滲落的沙礫般稀稀疏疏的照拂着大地,冰冷寂靜的雪原中一絲生氣也無,黎明之前,這個世界格外冷漠。

在這顆曾經碧藍美麗的星球上,人們過着各自不同的生活。他們或許來自不同的地方,或許流淌着不同的血液,或許使用着不同的語言,但在喜悅之時卻都會歡笑,在悲傷時也都會流淚。

生命本身並無過錯,無論怎樣的生命。

咬着煙站在勃朗峰頂,龍離安靜的注視着頭頂混沌一片的天空。除了灰雲空無一物的天穹看上去格外空寂,很像他此刻的內心。

一顆,兩顆,三顆,無數顆冰雪顆粒從頭頂上砸下來。在半途中被狂風捲起,裹着衝向某個方向。龍離張開的火牆將這些能夠取人性命的兇殘風雪阻隔在整個峰頂外,從遠處看去,通體被冰層包裹的山峰頂端燃起了細小的火苗,彷彿一支燃燒中的蠟燭。

低沉的吟唱聲在寂靜的峰頂回響,不太連貫的曲調,有些含糊的歌詞,龍離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哼着什麼。到了最後,他就只是單純的在重複着哈利路亞這四個音節而已。

他不信神,什麼神都不信。然而他這個不信神的人,現在卻在無休止的讚美耶和華。這也許很可笑,但他覺得這麼做會很舒服,很安寧。

信託於某個存在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人需要信仰,信仰他人,抑或信仰自己。在心裡思考着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龍離不禁惘然。過去,現在,將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操縱着一切,引導着他走上某條必然的道路。

,佈滿了血腥與白骨的王者之路。

他的身邊聚集了很多人,在這些人的支持下他建立了‘藍海’。而未來,他必將踏上所謂的爭霸之路。

這樣的人生,這樣的未來,無可逆轉。

在遙遠的西南方,一艘龐大而冰冷的艦船頂端,懷中抱着米蘭多幼小女王的弗雷也在注視着頭頂昏暗的天穹。他的目光在深邃的空間軌跡中與某人相遇,然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誰。

他只是隱約覺得,自己正在與什麼人對視。

也許是感到有些寒冷,他將懷裡的女孩摟得更緊了些。這位偉大無雙的血眼之主,在此刻也只像個脆弱的孩童。他的生命太過漫長,在這漫長而孤獨的生命中,他早已受夠了寂寞的滋味。他總是試圖去得到些什麼來填補自己這空虛的生命,他也的確得到了——多的甚至難以計數。然而到了最後,到了此刻,他惘然回首,卻發現自己還是一無所有。

人都會死,人心都會變,就連世界也在不停的變化。他得到了,又失去了,在得到與失去之間無盡的輪迴。

這個世界,沒有永恆。

在更爲遙遠的東方,站在輝光塔塔頂的公會首領倫薩也正在注視着這片黎明前的混沌天空。然而他的目光卻穿透了黎明前厚密的灰雲,抵達了更爲深邃而璀璨的星空。

比起炎獄,倫薩更喜歡他現在所在的這顆星球。雖然千瘡百孔,但卻依舊散發着讓人難以拒絕的誘人美麗。尤其是那片杳無邊際的藍色海洋——炎獄沒有海洋,倫薩出生在炎獄,雖然從那些流放者口中得知過海洋的存在,但沒有見過海洋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海洋的魅力。所以在藍海第一次看見海洋的瞬間,倫薩甚至忘記了呼吸。

“我已經等待的太久了......”

合上眼,鬢角已經有了白色斑記的男人深深的吐了口氣,接着陡然張開雙臂迎向天空。

“開始吧!屬於我們的新時代!”

大地在顫抖,整個藍海都在顫抖,彷彿末日降臨時一般的沖天火柱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將天地染成一片血紅。無數人茫然的從睡眠中被驚醒,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着窗外詭異的景象,不知所措。

以公會在藍海建造的十二龍騎將居城,大小六芒星城爲節點,一個龐大無比的火焰之門傳送陣出現在陸面上。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直射入公會駐藍海總部輝光城的火束交匯的那一瞬間,整個藍海原亞洲版塊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座座城池憑空出現,就像早已被規劃好了一般,填補在被火焰空出的地帶。肆虐的風雪被火焰吞沒,整個世界一片血紅。無法理解這一異象的人們躲在房間中,惶恐不安。

“......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

看着憑空出現在視野盡頭的那一片城池,貴族三王者之一的血旗王修伊站在血之王冠城牆上方說道。他有些疲憊的抱起雙臂,毫無疑問,公會的這一突然行動讓他大受震驚。

“米斯羅家那幫混蛋居然把貴族的絕密賣給了公會......更不可思議的是倫薩那個老不死的居然真的把這玩意給建成了。”

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與一般火焰之門傳送陣不同,能被稱爲終極,是因爲這個傳送陣實際上已經超出了一般概念上空間的範疇。它所執行的傳送,從某種意味上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位面置換。火焰之門傳送陣的創始人毫無疑問是弗雷,然而這個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卻是由貴族中的傳送陣建造世家——凱德家族歷經數十代努力創造出的終極進化版。但自從被創造出來後,這個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卻一次也沒有被使用過,原因很簡單,造不起。

就算是貴族中的至高權位者風皇修斯特,也造不起這個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姑且不論那天文數字一般的炎晶需求量,建造火焰之門最核心的那幾樣材料也需要一個稱得上不可能的數字。最重要的是,就算傾家蕩產造出來這麼個傳送陣,又能做些什麼?把炎獄搬到藍海來?哪個瘋子腦殼有毛病纔會這麼幹。

然而此刻,事實證明,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瘋子。

修伊猛然記起半年多前他曾給龍離看過的一份情報,那時候他和龍離都只注意到了裡面關於龍騎試煉的那一部分,卻忽略掉了倫薩將四名龍騎將突兀派出的情況。而佈置終極火焰之門傳送陣需要設立的最重要的四個節點,正對上這一情報。

不過,誰能想得到呢?

自嘲一笑,血旗王修伊揉了揉額角,銀白色的及踝長髮微微搖動。

“瘋子的徒弟果然也是瘋子......嗎?”

那麼,被修伊稱作瘋子的男人此刻正在做什麼呢?答案是:打呵欠。

弗雷摟着懷裡的幼小女王,一個接一個的打着哈欠。對着眼前那恢宏的天地異象弗雷表現的相當興致缺錢,似乎他大清早帶着小女王跑到這甲板上,並不是爲了看這一幕一樣。與他相反,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女王倒是看得目瞪口呆,專注無比。

“弗雷!你的口水滴到我臉上了!”

正看得目不轉睛的小女王驀然一聲尖叫,她跳着從弗雷懷裡掙脫出來,用衣袖拼命擦着自己白皙纖細的脖頸,怒視着那個滿臉倦容的憊懶男人咆哮道。

“啊......對不起。”某人擦了擦嘴角,訕然道歉。

“哼......給,拿這個擦,髒死了。”小女王高傲的一扭頭,從兜裡掏出一方絲帕,遞給弗雷。而後者則一臉無奈的接過絲帕,象徵性的在已經用手背擦乾的嘴角上抹了抹。

“芮兒,來。”擦完嘴,弗雷張開手臂,示意小女王迴歸原位。然而被口水襲擊過一次的女孩明顯有了心理障礙,面對這一情況,我們偉大的血眼之主大人毫不猶豫的使出了殺手鐗。

“......好傷心...芮兒嫌棄叔叔了......”期期艾艾的呢喃道,弗雷表情無比沉痛的抱住頭,一副被拋棄的小狗樣。被這一幕刺激的嘴角**的小女王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接着蠻橫至極的扯開縮成一團的男人,把自己放進那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裡。

“乖孩子。”死死抱住懷裡柔軟嬌小的女孩,弗雷變臉比變天還快。而明知道自己上當受騙還自投羅網的小女王對此無可奈何,她呲了呲牙,冷冷的哼了一聲。

“別鬧,寶貝,好戲馬上就要來了。”

揉了揉女孩柔順的髮絲以示安撫,弗雷注視着遠處那片鋪天蓋地的血紅異象,意味深長的說道。

沒錯。好戲,就要來了。

龍離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怔怔的站在勃朗峰峰頂,看着東方那片已經吞沒了天地的血紅,無法言語,無法動作,甚至無法思考。

太像了,與當初末日降臨時的景象,太像了。

誰能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什麼?

狂焰之門已經崩塌,這不可能是狂焰爆發,絕對不可能。龍離勉強自己冷靜下來,他已經不再是末日降臨時那個只能等死的弱小者,他能夠確定這並不是狂焰,這火焰並沒有狂焰的氣息。

不是狂焰,而且,沒有攻擊力。

龍離凝神感受着那片龐大火焰的氣息,他發現那與其說是火焰,不如說是一種具有火焰表象的能量體而已。而且這種能量體給他的感覺,更類似於空間系的範疇。

想到這裡龍離怔然回味過來,他對這種火焰的氣息並不陌生,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火焰之門傳送陣的氣息。沒錯,龍離在從炎獄回到藍海時親身經歷過被火焰之門傳送陣進行空間傳送的感覺,他確定自己沒有判斷錯誤。也就是說,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場恐怖異變,實際上應該是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型傳送。

“呵。”咧咧嘴輕笑出聲,龍離知道自己有點緊張過度,不過也不能完全說是他定力不夠,但凡經歷過那場末日浩劫的人,見到這一幕估計都跟他是一樣的反應。恩,謝泯然和鐘琴師徒除外。

東方,火焰之門傳送陣,難道是修伊搞出來的動靜?不,不對,火焰之門傳送陣的建造方法在炎獄早就不是秘密,而且據龍離所知修伊也沒有建造這種巨型傳送陣的需求和計劃。那麼,最有可能幹出這件事的人,就只有倫薩那個老不死的。

如果說炎獄三大勢力中龍離最佩服也最厭惡的是誰,那毫無疑問正是公會的首領倫薩。佩服是因爲他的能力,能夠將一個弱小松散的組織帶領到炎獄三大巨頭之一的地位,倫薩的能力毋庸置疑。至於厭惡,龍離早在當初就對弗雷分析過——關於人命買賣的性價比。對於倫薩這個拿人命做生意,一做就是幾百年的領袖人物,龍離實在缺乏好感。

也許這在炎獄是稀鬆平常理所當然的事,但在龍離這個在藍海社會中生活了二十餘年習慣了常規道德觀的人眼中,真的很不舒服。

“又得去公會看看倫薩玩的是什麼把戲...難道我真的是天生勞碌命?”

龍離揉着額頭自言自語道,他的心情還是被那片驚天動地的異象影響到,所以纔會用自言自語來掩飾心中的不安。他的確在不安,雖然弄清楚了那鋪天蓋地的火焰並不具備攻擊力,但他還是無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總覺得,似乎還有什麼要發生。

將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強行壓下,龍離轉身看向一動不動坐在身後的莉莉。

“莉莉。”

抱膝坐在龍離身側的女孩擡起頭,看向她的父親。與龍離一般無二的漆黑瞳孔中一絲光彩也無,自從龍離將茱麗葉的遺體安葬後,女孩就彷彿失去了靈魂,變成了一尊瓷娃娃。

“我們該走了。”

龍離平靜的注視着他的女兒,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情緒的波動。然而聽了他的話,莉莉卻只是木偶般點了點頭,乖順的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牽住了他的衣角。

龍離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哭吧。”

跳動的音符在冰冷的空氣中迴響,帶着令人繾綣的溫度悄悄滲入心臟。如果眼淚能夠說話,那必然是最悽美動人的音色。

莉莉聞言依舊呆滯的站在那裡,龍離緩慢的蹲下身,張開手臂將她緊緊的摟進懷裡。將女兒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龍離安靜的等待着,等待着溫暖**滲透衣料傳達到己身的那一刻。

【如果你需要愛,就告訴我。】

也許有些遲,龍離終於認同了莉莉這個女兒的存在。並不是說他最開始不想接受莉莉,只是感情這種東西,並不是當事人決定怎樣便會怎樣的。它會在相處中慢慢發展,究竟會走向哪個方向在它定性之前誰也無法得知結果。

悄然合上眼,龍離將臉埋進莉莉柔順的髮絲中,他嗅着女孩清新的髮香,明白懷裡這個嬌小的存在,從今往後將與他的生命密不可分。

【鈴蘭,對不起。】

他終於明白了爲人父母的感受,也終於能夠理解當年爲了生下孩子而不惜失去性命的鈴蘭的心情。而那個承載了鈴蘭性命而誕生的孩子,卻被他......

一幕又一幕相似的場景在腦海中回放,龍離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該怎麼形容。悔恨?不,不是這兩個字便可以輕鬆解釋的情感,他的罪孽已經滔天,沉重的讓他無法呼吸。

鈴蘭,沫香,他害死了兩個深愛着的他的女人,也害死了兩個屬於他們的孩子。那些稚嫩的生命,流淌着他的血脈的小生命,如果能夠順利長大,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一切都錯,無可挽回。

摟着莉莉的龍離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無可抑制的顫抖。他有足夠的理由去軟弱和逃避,但這麼做毫無意義。就連悔恨和哭泣,也只顯得更加無恥。

一隻小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背,本該喪失了對外界反應的莉莉用手臂回抱住了顫抖中的龍離,柔嫩而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拍動,一下一下,輕輕的拍動。

就這樣吧,龍離想。

【已經過去的事情,誰也沒有改變它的能力。或許人會被過去所束縛,但沒有人能夠生活在過去。】

“如果這是宿命的輪迴...”一張又一張栩栩如生的畫面從龍離腦海中掠過——生產後虛弱的鈴蘭,還未來得及發出人生第一次啼哭的女嬰,挺着肚子坐在院落中洗衣服的沫香,眉心被子彈擊中時她露出的滿足笑容......他向後坐倒在地,認真的看向跪坐在面前的莉莉。

“我就斬斷它。”

保持着某種特定頻率在東方閃爍的火光驟然變亮,背對着驀然暴漲的漫天紅光,龍離擡起手輕輕的揉了揉莉莉的頭頂。他知道遠處那座龐大無比的傳送陣必然出現了什麼變化,不過在此刻,他最優先想做的事情,是對他的女兒說一句話。

只是一句簡單到只有三個字的話,他張開嘴,聲音平靜而溫暖,音節跳躍中彷彿帶着不可知的力量,發自內心的話語所擁有的力量。

女孩漆黑的瞳孔中有着細小的波紋盪開,一圈一圈,她安靜的聽着,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專注去傾聽父親的話語。

然而,她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轟轟轟轟轟轟!!!!!

依照某種規律運轉的火焰能量體紛紛偏離了原有軌道,它們碰撞交匯,接着變成驚天動地的大爆炸。肉眼可見的空間裂縫佈滿了整片東方大陸,大地發出悲鳴,被撕扯崩裂。被剛纔暴漲了百倍的血色光芒充斥天地,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它的慘叫。

龍離緩慢的回過頭,看向身後那片被鋪天蓋地的血光所籠罩的大陸。失去了僞裝的燃燒之瞳中一無所有,空洞而猙獰。

“破滅總是比創造更加壯麗,越是美麗的事物,破滅起來就越震撼。”

摟着已經被眼前一切震驚的失去反應能力的米蘭多小女王,赤發血眼的男人漠然說道。他注視着就發生在眼前的恐怖浩劫,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當初母親創造出貴族後,就不再打算創造新的智慧生命。然而我卻覺得這樣太過單調,便請求母親再創造出一些不同的生命,所以,纔會有了炎獄十三大族,以及他們混血出的數十小族。”

弗雷平淡的敘述漸漸將小女王的注意力從前面扯了回來,她有些好奇的看向頭頂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龐,想知道弗雷究竟想說些什麼。

“與貴族相比,這些新生的種族從先天上就有着各式各樣的巨大缺陷。他們無法像貴族那樣用精神交流,於是我爲他們創造了通用的文字。他們難以抵禦擁有魔力的強大魔獸,於是我爲他們研究出各種戰鬥技巧。他們因爲實力弱小而被貴族驅使壓迫,我便爲他們製造出一個領袖,組建了公會。”

米蘭多的小女王瞪圓了眼,弗雷所說的一切都發生在久遠的歲月以前,而他也並沒有爲自己立碑列傳。到了此時此刻,知道這些事的人在炎獄已經相當稀少,甚至稱得上是鳳毛麟角。小女王雖然身份尊貴,但對於血眼之主的認識也只有強大這一點而已。究竟血眼之主做過些什麼,她完全不清楚。

【原來他是這麼偉大的人啊......】

在心中暗自感慨着,小女王緊緊的盯着弗雷,迫切的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這顆星球真的很美。說老實話,在這裡生活了幾年,我甚至已經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這裡。漸漸的我發現,我已經不是那麼希望毀掉這顆星球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知道了倫薩的計劃。”

弗雷那張一直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情感的波動,那是一種近似於憎恨的憤怒。

“他居然打算將整個公會全部遷移到藍海來,徹底的拋棄掉孕育了他們的母星,拋棄掉炎獄的根,成爲所謂的...藍海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背叛我,背叛炎獄,背叛母親。我一直看護着他們成長至今,他們就像是我的兒女一般,我對他們的愛有多深,被背叛時我的痛苦就有多深。”

“一直以來的縱容和保護鑄成了今日的惡果,我必須讓他們明白,背叛需要付出代價。”

注視着被血光浸透的東方,弗雷血色的瞳孔仿若深邃無盡的幽潭,讓注視着他的小女王打從靈魂感到顫慄。

“這,就是代價。”

【末世歷五年十二月八日,一場因傳送陣架設失誤而引發的巨型規模空間扭曲襲擊了藍海。原藍海亞洲版塊百分之八十的地區陸面直接遭受了毀滅性的破壞,間接引發的地殼運動及海嘯等自然災難所造成的破壞無法統計。後世的史學界將這一事件命名爲——二次浩劫。】

星球在哀鳴。

彷彿木偶一般注視着東方的龍離擡起手,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他的手臂剛剛擡起到一半,便在莉莉驚惶的目光中向前摔倒。

“父親大人!”

莉莉的驚叫聲在耳邊迴響,龍離掙扎着想要睜開眼,然而當他艱難的再度睜開眼時,迎接他的卻是一片黑暗——

黑暗,達到極致的黑暗。

這個黑暗的地方,龍離並不陌生。不知道多少回他曾在睡夢中來到這個地方,這個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地方。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在睡覺。他正看着那場輝煌至極的浩劫,被沒頂的絕望所吞沒...等等,絕望?

原來如此。

龍離嘆了口氣,他想他終於搞清楚這裡是哪了——毫無疑問,這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幻覺世界。從心理學的角度講,這是他因爲在外界受到過度刺激,大腦爲了自保而做出的本能反應。說白了,就是找個地方不聞不問躲起來。

怪不得每次在睡夢中進入這個地方他都會感覺很安心,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爲自己建造的‘安全屋’。按照這個發展態勢,說不定某一天他真的就會躲在這裡不肯出去,而外界他的身體自然就會變成一具植物人,要麼被當成死人直接埋掉,要麼...就是被祖龍接收。

仔細想想,會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奇怪。他的心靈沒有他認爲的那麼強大,歸根結底,在末日降臨前他只是生活在藍海的一個普通人而已。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龍離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蹟。客觀因素有很多,比如他身上繼承的祖龍的血脈,比如他遇到的那些人,但在這段過程中起了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他自身的變化。

自己不想活的人,誰都救不了。

負面情緒堆積過度,引發嚴重的心理症狀。其實龍離早在末日降臨前就出過精神分裂這種問題,可以說是早有案底。不過能發展到這麼嚴重的程度,龍離自己都覺得相當誇張。

他應該,還沒有脆弱到這種地步吧......

現在不是躲在這種地方發抖的時候,龍離在弄清楚情況後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外面藍海正在發生着十分可怕的浩劫,而他必須出去展開行動。雖然還不清楚究竟該做些什麼,但什麼都不去做更不行。

這個幻覺世界既然是他創造出來的,那麼出去與否應該就在他一念之間纔對。可無論龍離怎樣努力想回到外界,卻發現自己還是停留在這個漆黑的世界中。

“我很幸福,我很快樂...擦,讓我出去行不行?”

多番嘗試無果的龍離幾乎快被氣樂了——被他自己。被自己製造的幻覺世界給困住,這種經常發生在小說裡的情節居然出現在自己身上,這感覺真的很詭異。

這沒有道理,龍離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勉強或者是自欺,他確定自己是無比堅定的想要離開這裡。沒錯,外界所發生的一切讓他打從心底感到絕望,但也僅僅只是絕望而已。比起他所經歷過的無數次挫折所帶給過他的絕望總數來說,那只是...小CASE。

_тt kΛn _¢○

【看不下去了,小子,你在那耍什麼猴戲?別跟我說你還搞不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

祖龍的聲音充斥着憊懶的氣息,似乎自從那次甦醒之後,他的性格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對於現在的龍離來說,祖龍的聲音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哪?”龍離相當老實的問祖龍。

【......這是你的腦域。】祖龍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似乎對於龍離的問題感到相當無力。【就是你那個稻草腦袋裡還沒被使用過的區域。】

稻草腦袋?龍離怔了足有三秒鐘才反應過來祖龍是在罵他,不過對此他也沒有反駁的權力。發覺自己完全想岔了的某人相當震驚,意識能夠進入尚未被使用的腦域,這說明了什麼?

【你已經擁有了‘鑰匙’。沒有受過任何指引,單憑自身的摸索抵達這裡,小子,你應該爲自己感到驕傲。】

“鑰匙?”

【沒錯,鑰匙,通往某個地方的鑰匙。】

理解不了,也無需理解,龍離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理解祖龍所說的鑰匙究竟指的什麼。幾經周折,終於弄明白身處何處的龍離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回該怎樣出去的問題上。如果這裡是他尚未使用的腦域,那麼,他是否可以將其使用起來?

打定主意的龍離伸出手,在這片全然的黑暗中,視覺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感覺自己伸出手,觸碰到了虛無。頭腦中的意念從指間溢出,在虛無中無限向前,向前,向前,向前,不知道究竟延伸了多久,終於觸碰到了一粒光。

意念的鎖鏈糾纏着那顆光粒,將其包裹着扯入虛無。細小的光粒被這鎖鏈拉扯着來到龍離面前,在他的指尖跳躍。大量的精神能量被龍離輸入進這顆細小的光粒中,在這片全然的黑暗中,一道閃爍着柔和白光的光門慢慢成形。

沒錯,龍離造出了一道門,一道連接着此端與彼端,未使用腦域與已使用腦域的門。

【不可思議。】

看着龍離的身影從那扇光門中消失,祖龍也悄然收回了自己的意識。他無聲的在心中感慨着——能夠在瞭解情況的一瞬間找到使用腦域的正確方法,他的這個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傳人,也許真的有一天能幫助他回到那個地方也說不定。

意識在穿越光門的那一瞬間迴歸了身體,龍離睜開眼,還有些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被放大的嬌美面容。

是莉莉。

“別哭了,我沒事。”撐起身體用手指抹掉莉莉臉上的淚痕,龍離轉頭看向東方。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那個漆黑的世界中停留了多久,只是在他的視線中,一切異常的天象都已消失。

“莉莉,我昏迷了多久?”猛的從地上站起來,龍離拍打着身上的雪粉問女孩。他心裡的不安開始翻涌,已經沒時間在這裡耽擱,他必須立刻趕回曼陀羅,趕回龍騰基地。

也許已經來不及了。

“您已經昏迷了五天了。”答話中的莉莉被龍離一把抱了起來,聽到自己已經昏迷五天的事實,龍離張開火焰之翼,燃燒之瞳中火焰暴漲。他狠狠的一跺地,背後的火翼一展,便衝入了遼曠的天空中。

得快一點趕回去,更快一點。

彷彿流星一般在空中急速飛行,龍離雖然心急如焚,卻還是謹慎的控制着能量的消耗。以他現在的能量積蓄想要用最快速度不間斷的飛到曼陀羅,那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他的力量的確是在飛快的增長,然而與此同時,他對力量的需求也正以比這快上幾倍的速度同樣的飛快增長着。能走了就想跑,能跑了就想飛,慾望永無止境。

人與人之間的因果疊加着慾望,龍離所揹負的已經不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慾望。有太多人的未來與他牽連在一起,就像故事中的那些主人公一樣,他揹負着希望,無數的希望。

沒人逼他去背,這個世界缺了他這個人也不會停止運轉。就算他中途撂擔子走人,與他牽連的那些人也不一定就會死。一切的決定權都握在龍離自己手裡,他的人生該如何走也取決於他自己。

所以,無怨無悔。

璀璨的火焰流星劃破蒼穹,被極速留在視線中的火紅殘影連結,仿若一條赤色的火龍在厚密的灰雲中游動。時隱時現,倏忽千里。此情此景,正所謂——

飛龍已在天,風雨更待何?

作者有話要說:PS:喘口氣,俺去寫本卷完結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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