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下

逃亡(下)

本來遮灰用的帆布被拿來當作被子,已經心力交瘁的五人並沒有爲了獲得槍械激動太久。五個人擠在一起,互相靠體溫取暖,裹着厚重的帆布,沉沉陷入夢鄉。

已經足夠了,在這種時候,就讓他們好好的休息一會吧。

周離做了個夢。

在夢中他提着一把幾乎與他等高的赤色大刀,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築物頂端,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之下,舉目四望。孤廣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寂靜的可怕。他張着嘴在說些什麼,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然後不知道從哪裡,突然有一個聲音迴應了他。

“我答應你。”

這個聲音異常熟悉,但是任憑他想破腦袋,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聽過。這個短暫的沒頭沒尾的夢來的突然,結束的也毫不猶豫。當週離睜開眼之時,已經失去了關於這個夢境的大部分記憶。

“我們距離那個基地還有多遠?”

按照老張手錶上顯示的時間,當天中午2點多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每個人身上最少都帶着兩把□□,子彈也帶了整整五箱。從超市拿的大多數非必須生活用具都已經被丟棄,在生存面前,沒有人是嬌貴的。

“如果順利的話,按照正常速度,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

聽到只需要再拼一天,所有人臉上沉重的表情都不由放鬆了許多。這種高度緊繃的狀態對於他們這些普通平民來說,根本就不可能長期保持。周離認真的熟練着剛剛拿到手的□□,他此前並沒有受過任何專業的槍械使用訓練。在這座倉庫中,只儲備有大量□□和配套子彈,作爲退伍兵的老張不禁感慨道如果有把微衝那衆人的生存就更有保障了。他已經給周離四人認真的講解了一遍使用□□的方法和注意事項,在幾次實彈練習之後,被求勝欲激發了高度專注的四人雖然準確度低劣,但最起碼槍拿在手裡已經知道該怎麼用了。劉越本來就是體育專業的大學生,身體素質很好,他嘗試着單手持槍,結果居然成功適應了□□的後座力。現在他一手一把槍,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副墨鏡戴在臉上,板着一張臉,看上去倒還真有了點殺手的味道。

周離小心的把槍□□腰間的槍袋裡,扭頭看向從剛纔就一直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的鐘琴。他一直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從這個倉庫里居然儲藏有槍這一點來看,她很可能真的是國家秘密部門裡的人。但是從剛纔跟老張學槍的情況來看,她又不像是裝的,而是真的沒接觸過槍械。

算了,想那麼多幹嘛,現在想着怎麼快速的活着趕到那個基地纔是正事。至於鐘琴到底是什麼人,周離不想追根究底,一是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同周離自己也有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過去一樣。

“我們走吧。”

率先坐進了新得到的那輛牧馬人的駕駛座,周離沒想到只過了一天,他就連續坐上了兩輛牧馬人的駕駛座。如果這是電影,與他能否生存下去無關,那倒是真讓人嚮往的彪悍生活。老張也發動了他們本來用的那輛車,鐘琴被分配到了周離這輛車上,作爲指路的嚮導,而劉越和李芬則坐在那輛沒有車頂的車上。周離在前,老張在後,兩輛車轟鳴着駛出了這座給予了他們希望的倉庫。

接下來的路途中將會遇到什麼,他們能不能安全的抵達那個基地,這些不安和疑問,都被強制人爲的拋在腦後。

向前,活下去。

“前面兩百米向右轉。”

鐘琴的聲音比最精確的導航器還要精確,果然在那裡有一個十字形的分岔口,周離毫不猶豫的按照鐘琴的指示向右轉,後面的老張也緊緊的跟了上來。其實周離已經開始懷疑鐘琴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人類了,這種簡直就像是把這麼大的一片區域的地圖精密到極致的複製在腦海中的能力,實在是太過驚人。

“你不用擔心。”

就在周離分心想着這些的時候,鐘琴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迎着周離的目光,這個女人那張冷靜到過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表情。

“我是跟你一樣的人類,只是我的智商被確認爲300以上而已。”

超人。

周離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倆字。智商超過300的人類,雖然周離沒研究過世界上有史記錄中最高的智商數值是多少,但他最起碼知道正常人的標準。90—110,這是普遍公認的正常人的智商值,而鐘琴,足足是正常人的三倍還多。

顧不上驚訝,周離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剛剛他明明沒有把心裡想的東西說出來,鐘琴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並做出解釋的?難道三倍於正常人的智商讓她具有讀心的能力?不,不可能,再怎麼說,讀心這種事情也太科幻了。胡思亂想中的周離臉上的表情被鐘琴看的一清二楚,她無聲嘆了口氣,開口打斷了周離的思緒。

“前面四百米向左轉,你的表情把你想什麼都告訴我了。”

原來如此。

意識到自己完全想歪了的周離乾笑了兩聲,把注意力重新轉回駕駛車子上面。鐘琴之所以能知道他在想什麼,無非是根據他的表情和現在的情況作出了精確的推斷而已,這就不是什麼超現實的事情了。周離把鐘琴的智商什麼的問題統統拋到腦後,他很清楚如果現在沒有鐘琴的引導,自己和老張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找到倖存者基地的希望。如果不是鐘琴,估計他到現在還在城裡不知道該往哪走,或者胡亂選個方向碰運氣呢。可以說,當時他救下這個女人,實際上是救了他自己。

所以鐘琴是什麼人都好,最起碼在現在,她是周離的夥伴,一起求生的夥伴。

路上並不順利,原本的道路被昨天白天突然爆發的那種光束破壞的非常厲害,周離他們不得不繞遠路才能繼續向着目的地前進。值得慶幸的是由於有鐘琴的存在,他們並不存在迷路的危機。只要能前進,不會迷路,就總會到達目的地。找到了倖存者的基地,有了國家力量的介入,他們就安全了。

誰也沒有放鬆,昨天見識過了那些突然出現的怪物,沒有人想過能夠僥倖到這一路上一次都不遇到那種怪物。在下午六點的時候,五人抵達另一座城市的廢墟邊緣。車子直接在路上停了下來,衆人連車都沒有下,拿出麪包和礦泉水簡單補充了能量,就馬不停蹄的繼續開始趕路。按照鐘琴的指引,兩輛車進入了這座城市的廢墟中,打算橫向穿過它。越往原本是市中心的方位走,周離心中莫名涌出的不安就越強烈。

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在前面。

就在周離打算跟鐘琴建議換個路線的時候,他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郁到刺鼻的血腥氣。不僅是他,其他四人也被這股血腥氣驚的臉色齊齊一變。不用鐘琴說話,周離就果斷的掉轉車頭,向着來時的方向猛地衝了回去。而他後面的老張也迅速的反應了過來,一踩剎車準備掉頭。

“啊——”

李芬的慘叫聲在空曠的廢墟間迴響,周離透過後視鏡,看清了後面發生了什麼。

蛇。

從地下突然冒出來的巨蛇,將老張那輛沒了車頂的車子用身軀牢牢纏住,李芬的半個身子已經進了那張巨大的蛇口。周離握着方向盤的手臂在不由自主的僵硬繃緊,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鐘琴也從副駕駛座那邊的後視鏡中看到了後面發生的一切,她冷靜到過分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驚愕。老張和劉越的怒罵還有子彈射出的轟鳴聲是此刻唯一的聲音,周離看着子彈射中那條巨蛇的鱗片發出與鋼鐵碰撞般的脆響和火星,冷汗一顆一顆的從額頭上冒出來。

“繼續向前開,老張和劉越沒救了。”

鐘琴的聲音總是在需要的時候響起,這次也不例外。她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猶豫或是遲疑,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做出了拋棄一起走到現在的同伴的決定。周離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清楚這是事實,而他自己也不是什麼聖人英雄,就算他回去,也只是把自己和鐘琴送入蛇口而已。但人總是想爲自己找理由,想要站在正義道德的一方,不想這麼□□裸的被剝下廉恥禮義的外衣。

“謝謝。”

周離的聲音還帶着顫音,因爲剛剛看見的地獄場面而產生的深沉恐懼。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就閉口不言。而鐘琴聞言明顯有點驚訝,不過從那張冷靜如一的臉上看不出來。

拋棄同伴的決定是從鐘琴口中說出的,雖然周離就算沒有鐘琴的話也會這麼做,但這樣一來,他就只是作爲一個遵從者,他心裡對於拋棄同伴自己逃走這件事情的不安和譴責就會減輕很多。想要逃避良心的譴責的話,他就有了欺騙自己的理由。

這一句謝謝,是告訴鐘琴,他不打算逃避。

在日盤全部沒入地平線的前一刻,細小而密集的雨水無聲落了下來。牧馬人的車廂裡安靜的過分,只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聲。周離打開雨刷,在刺耳的嗤嗤聲中,他張開嘴,深深的嘆了口氣。

食物和水雖然大部分都放在老張那輛車上,但剩下的這些也足夠他和鐘琴兩個人兩三天的消耗。子彈也有兩箱,但此時周離對於槍械是否能對那些怪物有效一點把握也無。鐘琴的藥品一直都是她自己攜帶在身邊,所以現在的情況並沒有糟糕到哪裡去。

“前面兩公里有個高速路中途站,我們在那呆一晚,等雨停了再走。”

鐘琴開口,她的聲音很低。周離想她可能是因爲剛纔的事情心裡不舒服,也沒有太在意。把車駛進了中途站,在裡面唯一還算完好的餐廳旁停下來。周離下車,繞行過去準備把鐘琴抱下來。他剛剛碰到鐘琴的身體,就發覺了不對勁。

滾燙的可怕,鐘琴整個人就像是着了火一樣。周離站在副駕駛座的車門外,夜雨打溼了他的臉,天際邊一道閃電劃過,暴露了那上面蒼白而惶恐的脆弱表情。

打開車廂後座,把上面放的子彈箱子和食物都挪開,然後把鐘琴小心翼翼的抱着平放了上去。周離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雨水,車內燈的亮度不夠,周離跑到車後箱裡翻出幾支從超市找到的手電筒。他跪在車後座邊,舉着手電筒,用鑰匙串上的小刀把鐘琴那條斷腿的褲子割斷,認真查看傷口的情況。

觸目驚心。

黃色的膿水已經把裹在傷口處的繃帶浸透,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惡臭。這毫無疑問是感染的現象,而且是嚴重感染。這麼嚴重的傷口,卻只做過粗糙簡略的清潔和止血。因爲鐘琴一直表現的太過鎮定,所以不知不覺連周離都沒意識到她實際上是強忍着如此可怕的疼痛。用牙咬着手電筒,周離開始拆傷口上的繃帶。裡面凝固的膿水把繃帶和傷口牢牢的黏在一起,幾乎周離每拆下一段,鐘琴都要渾身巨顫好幾回。她死死咬着嘴脣,殷紅的鮮血順着下巴往下淌,卻一直不肯發出哪怕一聲慘叫。

零碎而壓抑的喘息和悶哼,在寂靜的車廂內分外清晰,就像是一把錐子一樣在周離心裡狠勁往裡戳。他死死的吸了口氣,合上眼又睜開,手指保持着驚人的穩定拆解繃帶。當那團溼淋淋的黃色布條被丟棄到車外之時,周離的雙眼已經因爲過度專注而佈滿血絲。

赤紅色的筋肉爆張在空氣中,邊緣已經顯露出壞死的黑色。周離拿起旁邊放着的醫用酒精,拔出瓶塞,用右手按住鐘琴的大腿根部,左手舉着酒精瓶子往傷口上倒了下去。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終於從鐘琴口中衝了出來。周離死死的按住那條斷腿的根部,用手臂護住傷口不被鐘琴的扭動掙扎觸碰。從額角滾落的汗珠模糊了視線,他閉上眼睛,聽見了鐘琴的哭聲。

細微的,斷續的,幾不可聞的哭聲。

他慢慢鬆開按住斷腿根部的右手,取下口中咬着的手電,俯身向前,低頭吻住了鐘琴。僅僅只是嘴脣的碰觸,持續了兩三秒就分開。

“哭吧。”

夜雨細密而急促的墜落,似乎沒有盡頭。周離站在車邊,躲在還算完好的餐廳屋檐下點燃了一根菸。鐘琴吃了退燒藥和止痛片好不容易睡着了,但如果明天不能到那個基地,鐘琴的狀況只會更加糟糕。而沒有了鐘琴指路的周離,生存下去的希望也是渺茫。

無計可施。

煙霧在潮溼的空氣中慢慢消散,暗淡的月光如同周離此刻的心情。他靜靜的站在那裡,舉目四望,卻看不到一絲希望。其實他也不明白,最開始明明覺得死了也無所謂,爲什麼到現在卻無論如何也不想死了呢?

扔掉菸蒂,周離打算回到車上眯一會。他擡起頭,就愕然對上了一雙血紅色的獸瞳。

在夜雨中從左側一步一步逼近的巨大獸影,帶着絕望而暴戾的烈風壓向周離。不需要考慮是逃跑還是迎上去,因爲根本沒有考慮的時間。他只來的及從腰間拔出□□,那個巨大的獸影就已經撲到了眼前。下意識的一個側撲,周離險險躲過了這一爪。他連滾帶爬的衝進餐廳,目光一掃,沒有絲毫猶豫的向着左邊角的值班室跑了過去。幾乎是他前腳剛剛跑進值班室,那頭怪物的前爪就抓上了他的後背。藉着前衝之力,周離僅僅只是被抓傷了點皮肉,而那頭怪物巨大的身軀卻被值班室狹小的門給擋在了外面。

這頭怪物跟昨天周離他們在河邊遇到的巨大野狗很像,不同的是它比那種有小車大小的野狗還要更大,身上長的不是皮毛,而是泛着金屬色澤的鱗甲。周離躲在值班室最內側的角落裡,確定這頭怪物夠不着他,試探性的放了兩槍。跟他猜測的一樣,子彈對這隻怪物的鱗甲完全構不成傷害。

怪物憤怒的衝撞着阻隔在它面前的牆壁,令周離安慰的是,雖然被撞的地面都在顫抖,但這間值班室的牆壁不是豆腐渣工程,並沒有破裂的跡象。怪物撞了一會,似乎也知道它是撞不破這面牆壁,就停了下來。它站在門口,那扇狹小的門甚至連它的頭都進不來。周離的視線慢慢上移,與那雙血紅色的獸瞳對到了一起。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他能夠通過目光理解這頭怪物想表達什麼,而他的想法也能通過目光傳達給對方。

離開這裡。

周離感受到那雙獸瞳的主人心中的不甘,他用目光告知對方他的意念。

這種時候恐懼與害怕都只能起到反作用,周離敏銳的從那雙血色的獸瞳中察覺到了一絲想要退卻的意味,他將肩背挺的筆直,用更加堅決的目光迎了上去。

離開這裡!

一人一獸僵持了足足有近十分鐘,結果終於以怪物的後退告終。看着那座龐大的獸影慢慢離開視線,周離這時才發覺冷汗已經浸溼了他的後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他突然聽見了一聲巨大的金屬碰撞聲。

“嘭!”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周離臉色劇變,是汽車,是那隻怪物在拍打汽車!鐘琴還在裡面!手指將槍柄握的死緊,周離沒有分毫猶豫,飛快的跑出了值班室。

鐘琴不能死。

從理智抑或是情感的角度來分析,鐘琴都不能死,絕對不能。

他從未認爲過這世界上會有一個人對他如此重要,重要到足以讓他拼上性命。急奔到餐廳的大門口,周離停下腳步,深深的吸了口氣。

“啊啊啊啊啊啊啊——”

憤怒的咆哮聲驚醒了沉睡的夜,在飄揚的夜雨中,他的身影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你他媽的看這邊啊,畜生!”

正是因爲從未真正的面對過死亡,才覺得死也無所謂。所以現在,周離真的不想死。

子彈打不穿怪物的那身鱗甲,周離不具備任何干掉這個大怪物的力量,所以,只能拼命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人品不差。”

靜靜的注視着那頭急衝過來的巨大怪物,周離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口中喃喃有詞。

“我不會死在這裡。”

他擡起握着槍的右手,上身弓起,在那張噴發着濃烈腥氣的獸口逼至眼前的前一刻,衝了上去。

“砰!”

槍響了,周離整個人的上半身都已經沒入了那張巨大的獸口中,他用槍抵住怪物的上顎,扣動了扳機。巨大的咬合力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對抗的,雖然周離用左手死死扳住一隻獸齒,也無法使這張巨大的獸口合攏的速度放慢哪怕一秒。

“砰!砰!砰!”

瘋狂的扣動扳機,周離幾乎可以感受到獸齒的尖端已經刺入了他的腰,這一刻他比怪物還要更加瘋狂,開槍,開槍,開槍,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念頭。就在他即將被咬成兩半的瞬間,他的左手突然壓力驟減。怪物咬合的力量在減弱,這使周離感覺到了希望。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左手上,竭力維持着僵持的狀態,同時瘋狂的開槍。

“死啊死啊死啊死啊啊啊啊啊啊——”

張嘴咆哮,從怪物被子彈打出來的傷口中噴濺出的血液,順着周離張開的嘴涌進了他的喉嚨。這本身就是拼命,誰比誰瘋狂,誰就能活下去。怪物的力量在明顯的衰弱,那些從上顎射入的子彈傷害到了它的大腦。它身體內部可沒有那些鱗甲,柔軟而脆弱。一匣子彈射光之後,周離喘着氣躺在已經不再繼續咬合的巨大獸口中,有點恍惚。怪物的血液把他的上半身徹底染成了血人,嘴裡,鼻孔甚至連耳朵裡都是粘膩腥澀的血液。

死了。

意識到這隻巨大的怪物已經被自己殺死的事實,周離心裡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也無,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空蕩蕩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他嘗試着直起腰,打算爬出去,結果腰部剛剛一用力,就傳來一陣瘋狂的劇痛。他用手支着身體,一點一點的從獸口中挪出去。躺在冰冷溼潤的水泥地面上,被密集的夜雨洗刷着,才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

腰快斷了吧,好疼啊。

用手肘支撐着身體慢慢坐起來,因爲受壓腰部的傷口開始大股大股的往外涌血。周離蹣跚的站起來,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不遠處的牧馬人走過去。躺在上面的鐘琴早就因爲剛纔怪物來襲發出的響動醒來,她沒法走路,只能把後座的車門打開,挪動着給周離讓出坐的地方。剛剛摸到車門的輪廓,周離腳下一軟就倒了進去,鐘琴扯着他的肩膀把他全身都拉進了車裡,開始爲他的傷口做應急處理。

周離的情況很糟糕。

腰部的巨大傷口雖然沒有傷及脊椎,但是卻已經傷到了內臟。那頭怪物的唾液明顯帶有腐蝕性,剛纔周離處於瘋狂狀態並沒有察覺,實際上他□□出來的手臂和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蝕傷。左手手腕也有輕微的骨折狀況,唯一完好的應該就是下半身了。

意識模糊了。

周離一直努力睜着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昏過去,在這種時候,不能失去意識。但是鐘琴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車內的燈火也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直至全黑。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足夠了。”

鐘琴看着昏迷過去的周離,低聲呢喃着。接着她神色一震,帶着決然之意,打開了後座的車門,然後手扶着車身,用獨腿跳到前面,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夥伴。”

牧馬人發出了久違的咆哮,在連綿的夜雨中衝進了前方的黑暗之中。手握着方向盤,鐘琴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冷靜到過分的平淡表情。她不經意間瞟到旁邊的音樂播放鈕,於是伸手按了一下。

在這種時刻,鐘琴走了神。她聽着音樂,突然就明白了爲什麼人類把音樂作爲最重要的文明指標之一。人類本身就存在着無數的秘密,關於人類本身的研究一直是科學家們永恆的課題。音樂可以引發精神的共鳴,煥發出人類內在的力量。

她又想起來此刻在後座上陷入昏迷的那個男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身體單薄的男人能夠殺死那隻可怕的巨大怪物。很多東西是不能用合理的邏輯去分析的,正是因爲這些不合理的存在,世界上纔有那麼多的奇蹟。

所以這種不合理,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車燈照亮了前路,鐘琴面無表情的臉上悄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穩定的握着方向盤,大腦開始飛速運轉,無數的路線圖交錯延伸,象徵着最短路線的紅色軌跡瘋狂向前突進,最終抵達預定的目的地。當這條紅色的軌跡定型之時,鐘琴的目光中只剩下了明亮到不能直視的堅定火焰。

雨是在破曉之前停下的,這是自從周離開始逃亡起的第三天的破曉。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搖晃的座椅告訴他此刻車子是在行駛中,至於是誰在開不需要猜測。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鐘琴露出駕駛座椅背的頭頂,良久才挪開了視線。

“還有三個小時就到了,你不用勉強起來。”

鐘琴的聲音很低,說明她此刻的狀態也很糟糕。周離勉強擡起手臂,看了看錶,上面顯示現在是清晨6點多一點。聽到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他並沒有感到高興,而是發出了疑問。

“我記得你昨天說過要到中午12點左右才能到,而且還是在不間斷的情況下。”

“恩,我調整了一下路線,所以縮減了很多路程。”

鐘琴的回答算不上令人滿意,但既然她說能到,那麼就不需要懷疑,鐘琴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周離安靜了一會,總覺得想說些什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油還夠嗎?”

“我路上在油站加了。”

“這是什麼歌?挺好聽的。”

“不知道。”

這對話相當沒營養,但是周離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他和鐘琴,都是爲了活下去拼了命的在努力着。感謝對方這種話不需要,因爲救了對方也就是救了自己。

“我們一起活下去吧。”

這句話出現在腦子裡的時候,周離沒有猶豫就說出了口。他是希望什麼呢?在這短短三天的時間裡,鐘琴已經變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夥伴。就是這樣,他想要跟鐘琴一起,在這個混亂怪異的世界中一起活下去。

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天。

“好。”

得到回答的瞬間,周離咧開嘴,笑了。而在駕駛座上背對着他的鐘琴,也幾乎無法察覺的彎了彎脣角。

在小餅餅的道路上狂奔人生是什麼渣滓團下謝泯然永失吾愛上那硝煙中的花兒這個世界逃亡下願這夜永恆飛龍在天上狂歡盛宴某流的廢話□□逃亡上王不見王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上某流的廢話觸目驚心上西城監獄上罪孽滔天上渣滓團中永失吾愛中別哭崩潰龍戰於野四好久不見人生若只如初見我推我推我推推推爲毛推不倒血蓮花□□第四 卷完結感言瘋魔之夜漫長的一夜火焰之誓約龍戰於野四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中好久不見龍戰於野三歸來血之祭典後篇好男人的擇偶標準無從獲得的和平花與夢人生是什麼光雪王不見王那硝煙中的花兒龍戰於野三血之祭典後篇風起米蘭多珍寶飛龍在天上雨城目標龍騰基地血蓮花豺狼虎豹歸來晨光上風起米蘭多龍戰於野一哥里蒙攻略下狂瀾下燃燒之瞳狂瀾下歌聲溫泉渣滓團風起米蘭多罪孽滔天下與你的距離西行狂瀾上如果你說西行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下卡咳咳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下燃燒慶典狂瀾上序章末日降臨龍騎將飛龍在天下觸目驚心上灼熱的風別哭晨光下雨城漆黑的道路彎了又彎瞧了又瞧別哭矛盾矛盾觸目驚心下兩個傻瓜罪孽滔天下不被察覺的選擇三位一體我推我推我推推推爲毛推不倒天堂有正太別名地獄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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