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歸來

靜悄悄的。

深長的通道內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在迴盪,將雙手揣在大衣兜裡,謝泯然不疾不徐的穩步前行。然而在他那張總是白板一樣缺乏表情的臉上,卻時不時浮現出幾許微小的笑容。

沒人清楚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麼,但能夠讓謝泯然時不時發笑的事情,光是這一點就足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再漫長的通道也有盡頭,謝泯然站在解開了封鎖的傳輸區大門前,若有所思的扶了扶眉心架着的眼鏡。伸手在門邊的密碼鎖上點了幾下,交錯咬合在一起的鐵門就向兩邊打開,只是一擡頭,他就看見了坐在傳輸區空曠大廳正中的萊昂。

金髮的男子仰着頭,向後枕靠在寬大的能量傳輸椅中,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可謝泯然只是微微一怔,便大步向着對方走了過去。

他走到萊昂身邊,伸出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

“這下麻煩了。”臉色驟變的謝泯然俯身毫不費力的將萊昂打橫從傳輸椅中抱了起來,他偏頭用肩膀扭開衣領上的通訊器開關,就那麼抱着萊昂快步走了出去。

“黑一,緊急啓動三號醫療室的維生系統,我馬上要用,把能調用的能源全部調撥過去。”

“遵命,我這就爲您準備。”

沒空理還保持着連通狀態的通訊器,謝泯然能夠感受到懷中所抱之人的生命跡象正在逐漸衰弱。他沒想到強行進化出規則力量的萊昂會發生這種狀況,最起碼,沒想到會出現現在這麼嚴重的狀況。

如果萊昂出了事,那就不僅僅是龍離那邊的問題。姑且不提萊昂正是救了整個基地的恩人,單單是貴族方面的壓力,就絕非此時的謝泯然和龍騰基地能夠面對的。

沒錯,他懷中的這個人,是貴族三王者之一的獅心王萊昂,是在炎獄跺跺腳就能晃三晃的超級大人物。

搶在第一時間將萊昂放入維生裝置中,將修復功率調到最大的謝泯然看着躺在面前的金髮男人,有些頭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他對於貴族的身體構造可以說是完全陌生,倉促動手進行手術顯然不太現實。但是按照萊昂現在的情況,能夠用來分析的時間……幾乎爲零。

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打開消毒室的隔間門,謝泯然迅速的脫下身上的大衣換上消毒衣,他一邊爲雙手做着消毒,一邊思索着手術的步驟。誠然,他完全不瞭解貴族的身體構造,而且他對萊昂此刻瀕死的原因也並不清楚,簡而言之,就是無從下手。

他不是醫生,他擅長的也不是救人,他只是個專精於人體改造的科學工作者而已。

就是這麼回事。謝泯然拉起口罩,走出了消毒室。他不是醫生,所以對他來說萊昂也就不是什麼病人。在他眼中,躺在那裡的那個男人,就是個試驗品而已。

治病救人他不在行,但只要在試驗檯上,他就是掌控一切的神。

三號醫療室的門,整整關了三天。

自打謝泯然抱着萊昂進去之後,三號醫療室的門就再也未曾開啓過。基地內的一切大小事宜都由黑一代爲處理,所幸期間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件。然後就在三天後的正午,那扇緊閉了三天的鋼製自動門終於緩慢升起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是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謝泯然。

聞訊而來的黑一看到的就是如此,謝泯然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甚至看不出有絲毫疲憊之色。他穿着進去時所穿的那件黑色制服大衣,看見前來迎接的黑一便讓他派人看守這間醫療室,保護裡面的萊昂能夠不被騷擾的安心療養。

接着,他便邁着沉穩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的電子門在主人出現的同時自動開啓,謝泯然挺拔的身形緩慢消失在門後。

電子門無聲無息的合攏,原本筆直站立在它前方的男人緩緩合上眼,驟然倒下!

精神透支到了極限,在這短短三天內,謝泯然的心神損耗難以估計。他的這具替身本身並不會感到疲憊,會昏迷倒地,只能證明他的精神已經徹底枯竭。

不,準確來說,他還沒有昏迷。雖然整個人驟然向前摔倒在地,謝泯然卻還在動。只見他趴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僵硬的往前爬動着,四肢的動作宛如提線木偶,或者說此刻的他根本就是一具活屍。

爬到房間客廳角落某處的謝泯然極爲緩慢的扒着牆壁仰起上身,已經沒有足夠精神來操縱手指細微動作的他只能用右臂在牆壁上拼命拍打,就在這麼拍打了足足有半分鐘之後,那個隱蔽的機關終於讓他碰到了。毫無預兆的,一個一米見方的黑洞出現在他身邊,陡然放鬆下來的謝泯然鬆開緊緊扒住牆壁的手臂,身體一歪順着那個黑洞中出現的樓梯滾了下去。

連接在樓梯盡頭的,赫然是一間漆黑的地下室。一股幽深的藍色微光在地下室正中搖曳,在那藍光的指引下,謝泯然狼狽卻又堅定無比的繼續爬動。他的意識已經開始遊離,或許說此刻支持他繼續前進的只有抵達藍光所在之處這唯一一個念頭。

那是一座圓柱形的奇異容器,容器中注滿了藍色的**,而那股藍光也正是從這些**中散發出來的。抵達了目的地的謝泯然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他將最後的精神,全部都投注到了自己的右手之上。

那是一隻削瘦,修長,白皙的手掌。

它緩慢的被擡起,然後陡然摔落。掌緣挨着容器邊緣散發着微弱藍光的控制檯,白皙的皮膚被那藍光映照出慘白的光澤,分外可怖。

這就是謝泯然的秘密,或者說,弱點。

他製造替身,化身爲不老不死的怪物。正如同那些評價一樣,也許藍海毀滅了他都不會死。但是實際上,他既然活着就必定會死。

替身爲他帶來的改變並不僅僅是身體抑或是生活方式,從更爲深層的角度來說,他改變的是自己的生命。如果說正常人類的生命是與生命力息息相關的話,那麼他的生命,就與精神力相依相存。這一點的發現是在末日降臨後,在他於西城監獄失去自己的真正身體之後。也許他可以製造出與真人一般無二的替身來作爲自己的身體,可人體的奧妙卻永遠存在着無法解開的謎。他所製造出的替身可以讓他做到人類能夠做到的一切,甚至連繁殖下一代也不是什麼無法解決的難題。可只有一樣事物,是他再也無法得到的。

那就是,精神力。

謝泯然自認對人類的大腦構造已經瞭若指掌,但是他至今仍舊找不出來一個原因,一個關係到他生死存亡的原因。自從失去了真正的身體之後,他的精神力就停止了增長,甚至,失去了恢復的能力。

控制替身消耗的是他的精神力,精神力被消耗乾淨,他這種奇異的生命形態也就走到了盡頭,換言之,也就是死亡。如果精神力得不到恢復,那麼他的死亡之日也就不再遙遠。所以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謝泯然製造出了眼前這個儀器。

這個儀器的原理相當簡單——既然只有活人能夠恢復精神力,那麼他就製造出一個活着的大腦來作爲自己精神力的‘蓄電池’。

作爲一個思維縝密到了極致的科學瘋子來說,謝泯然當然不會沒有爲自己考慮好後路。他在替身上裝載的精神力控制器已經由鐘琴擴容了十幾倍,一次‘充能’完畢,只要不發生什麼極爲消耗精神力的情況,足夠他自如操縱替身半年左右的時間。

這一次,只能說是個意外。

先是進行了高強度的能量傳輸計算,接着又馬不停蹄的開始爲萊昂做手術。連續三天高難度不間斷的手術幾乎將謝泯然這具替身上儲備的精神力消耗的一乾二淨,因此萊昂的狀況剛剛穩定,他就立刻趕回了自己的房間進行‘充能’。但即便這樣,也只能用‘千鈞一髮’來形容。

爲何他會如此緊張呢?一具替身的死亡也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麼損失纔對。問題,就出在這具替身的記憶上。

一旦精神力損耗殆盡,那麼保存在這具替身上的記憶,也就將不復存在。

無論是剛剛目睹的‘規則’的力量,還是經過三天的艱難試驗得到的貴族身體構造的分析數據,都絕對不能失去。對於謝泯然來說,這些寶貴的數據是比他的生命更爲重要的東西。因此就算是爬,他也要把這些數據保護下來。

黑暗的地下室中,幽藍的光芒無聲搖曳。倒伏在地的男人的身影看上去太過孤冷,似乎就連空氣在他的身邊都會被凍結凝滯。

這個秘密除了謝泯然自己,誰也不知道,就連被他一手創造出來的黑一也完全不知情。誰也不能告訴,誰都不能信任,謝泯然相信的,只有自己。

何等可悲。

如果是龍離見到這一幕應該會發笑,再接着,就會有種感同身受的悲哀。因爲換了他站到謝泯然的位置上,毫無疑問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幽藍色的光芒,宛如海水,宛如夜空,宛如那在心中無聲流淌的……

淚光。

那場突如其來的二次浩劫後已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三天,但是人們卻仍然未從三天前那一幕中回過神來。因爲就在他們的面前,一切又都變了。

“臨海區域的災情已經得到了初步遏制,但是當前的局面依舊不容樂觀。根據目前的統計資料可知,光是被海嘯和山石崩塌嚴重破壞的大小城池就有十四座,人員傷亡情況還沒有確切數字,初步估計不下於十萬人在這場災難中喪失。”

在曼陀羅城‘藍海’的總部會議室中,以鐘琴爲首的衆人正在就這次災難的事後處理進行着會議。彙報完情況的可洛克退回會議室角落,這是他一貫的習慣。會議室中沒有人臉上帶有笑容,這場會議中沒有任何值得發笑的地方,就算是一向以笑容作爲標誌表情的幾位貴族參謀官,也沉默的蹙緊了眉。

“境內各城市的政府窗口都已向外界發佈了大批援救災區的任務,越來越多的人手正被調往災區工作。但是如果按照這個頻率繼續發佈任務的話,政府的物資儲備將無法支付任務獎勵,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要繼續發佈任務,將對政府的信譽造成嚴重負面影響。”

發言者正是路克,他在這半年中接受了龍離的託付,承擔下了管理各城市政府服務窗口的擔子。曾經作爲公會軍官的他在一開始也十分茫然,然而經過了這半年的歷練,現在的他對於自己任內的一切都已經瞭若指掌,將整個‘藍海’勢力範圍內的政府服務窗口管理的井井有條。

“各地的募捐情況反映普遍不佳。”說到這裡,路克有了個小小的停頓。沒錯,對於他們這些炎獄人來說,‘募捐’的確是個無比新鮮的詞。

“一方面是因爲人們無法理解爲何要把錢捐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經濟上的拮据。絕大多數領地內的居民生活都還並不富裕,在生活消費外沒有多餘的錢財用來捐獻。”

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會議室內的氣氛更加沉重。最開始可洛克的統計數據和路克的報告都無法讓人感到愉悅,但這些情報卻也都是事實。

鐘琴沉默的坐在首位,龍離不在,她現在就是‘藍海’的代理首領。確實,從智謀和佈局上來說沒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但是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是可以用已有條件來解決的難題。換言之,想要完美解決這次的難關,只能期待有‘奇蹟’的發生。

偏偏現在,最有可能也最擅長帶來‘奇蹟’的那個男人,還生死未知。

擺在她面前的難題並不止這一個,三天前基地那邊發來的緊急求援信息也讓人放心不下。自從那之後基地那邊就沒了消息,而她這邊也根本騰不出人手去查看情況。不,人手還是能擠出來的,問題在於沒有可以通行的道路。

三天前的那場災難,讓藍海曾經最高的山峰——倒塌了。

支零破碎的青藏高原已經變成了阻礙在‘藍海’與基地之間的巨大屏障,而且現在外面又處在冰封期,具有在冰封期靠雙腿長途跋涉的實力的,只有貴族。可能夠做到這件事的貴族,又沒人知道基地的方位。其實就算是鐘琴自己,現在也無法確定基地的確切方位。說實話,在得知珠峰倒塌的消息後,鐘琴就對基地是否還存在產生了難以消除的擔憂。

如果他在的話……

“黑三,‘那個’的準備怎麼樣了?”

鐘琴終於開了口,但她的話卻徑自偏離了原本的話題。而聽到她的問題,代替黑一來到‘藍海’總部這邊帶領新人類輔助鐘琴的黑三平靜的給出了回答。

“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啓動。”

“我知道了,路克,你去發佈召集令,通知境內所有有實力的商會派出負責人來參加即將在曼陀羅城舉行的拍賣會,告訴他們,會上會有一件價值億萬金焰的‘東西’出現。”

“好的。”路克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應了下來。

“黑三,你立刻去設置系統,我要求那一天的拍賣會能夠在除了災區以外的所有城市‘看到’。”

“明白。”

“可洛克,災區的救援工作就由你來總理,物資方面由我來解決,你只需要儘可能的將災情影響降至最低。”

“遵命。”

“工作已經分配完畢,那麼散會。”

被安排了工作的可洛克路克黑三帶領着自己的下屬迅速離開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轉眼間就只剩下了鐘琴一人。端起桌上已經放涼的咖啡啜了一口,她知道自己已經對龍離產生了依賴心理。

這不是件好事。

依賴心理會使人變得軟弱,而這種軟弱會漸漸腐蝕人的本心。而鐘琴很清楚,如果她無法與龍離站在對等的位置上,那麼遲早有一天她必然會被對方拋離。這並非是因爲什麼情感因素,原因就在龍離這個人身上。

龍離是停不下腳步的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太多理由逼迫他不斷前進,不論他是否願意,都必須前進。

“報告!有敵入侵!”

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鐘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向站在門口一臉緊張神色的秘書官。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話,而是短暫的思考了片刻。

“敵人在哪?”

這四個字問的相當古怪,正常情況應該問的是‘怎麼回事’或者‘敵人從哪來’。直接詢問‘敵人在哪’,只能證明鐘琴已經猜到了某些真相。

“……在總部大樓的天台,警衛隊已經趕了過去。”

秘書官也被問的有點措手不及,他本來正打算報告敵人入侵的具體情況,誰知道鐘琴根本就不問那個。

“我知道了。”鐘琴起身,說着話走向會議室的門口。“你去通知警衛隊撤離,警報解除。”

“是!……誒?”秘書官下意識的領命後才反應過來,他困惑的看着正向自己走過來的鐘琴,滿臉不解。

“那不是什麼敵人。”拋下這麼一句話,鐘琴的身影就從秘書官的視線中消失了。

這裡是‘藍海’的總部曼陀羅城,在這座首府的周圍早就被她佈下了嚴密的‘蛛網’防衛系統。如果有敵人入侵,那麼早在通過防衛系統的時候她本人就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而不會是由秘書官來通知她。能夠悄無聲息的通過‘蛛網’防衛系統出現在曼陀羅城的敵人,不可能存在。

不是敵人卻被認爲是敵人,說明來人肯定把動靜鬧得很大。而這種角色,在鐘琴的認知中只有一個。

走上天台的瞬間,鐘琴偏了偏頭。出現在她視線中的那個身影,可以說是在預料之內,又可以說是意料之外。

她所認識的龍離,可不是這樣的……怪物。

曼陀羅城的‘藍海’總部大樓有五層,海拔高度接近三十米。這座大樓在曼陀羅城中可謂是‘鶴立雞羣’般的存在,在周圍最高只有二層的衆多小樓房中分外引人注目。

此時此刻,這座大樓又多了一個引人注目的理由。

昏暗的天穹被刺目的血紅光芒穿透,整座大樓的頂端都被這血紅的光芒所籠罩,彷彿昭示着某種不詳的意味。

先前趕到天台的警衛都被鐘琴驅走,偌大的天台上現在就只剩下了她自己,還有天台正中的那個……怪物。

準確來說,那是一團耀眼到不能直視的血紅火焰。

火焰在輕輕的搖曳,就像是人類在喘息一般,一張一收的搖曳着。鐘琴沉默的注視着那團火焰,然後就在她的視線中,那團火焰打開了。

栩栩如真的火焰雙翼向兩旁張開,顯露出其中的人影。那是一個有着嬌小個頭的漂亮女孩,不,第一時間抓住鐘琴目光的並不是那個女孩,而是一雙眼睛。

一雙,燃燒着的瞳孔。

“……離。”

輕柔的呼喚聲從鐘琴口中發出,她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那雙異常的眼睛,眼中所露出的,是無比肯定的沒有分毫動搖的目光。

火焰開始熄滅。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厚底黑色皮靴,這不是當初龍離離開時所穿的那雙。靴筒裡塞着同色的長褲褲腳,這是傭兵最喜歡的黑色皮褲,耐髒伸縮性一流,而且相當保暖。白色的水洗布襯衫被束在褲腰裡,每一顆釦子都好端端的系在釦眼裡,直到頸部。順着那根修長而性感的脖頸向上,鐘琴所看見的,就是那張讓她永遠無法忘卻的俊朗臉龐。

打從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鐘琴就記住了這張臉,永遠的。

那時候她被倒塌的橫樑壓斷了右腿,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她只能徒勞的大聲呼救。的確是徒勞,在龍離出現以前,她已經整整呼喊了幾個小時。

沒有人知道她在看見龍離時究竟有怎樣的感受,除了她自己。那個男人跑了過來,在她的指示下用消防斧徹底斬斷了她那條斷腿,然後……摟住了她。

將拋錨的思緒強行扯回,鐘琴注視着眼前已經顯露出真身的龍離,注視着那雙詭異莫名的燃燒之瞳,半晌,眨了眨眼。

“歡迎回來。”她說。

黑髮的男人渾身一震,他先是擡起手,接着又中途將手收回了身側。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的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看着鐘琴,慢慢的扯出一個淡淡的平靜的笑容。

“我回來了。”他說。

被渲染成血紅色的天穹恢復了昏暗,天台上的兩人對視着,幾乎同時邁開了腳步。在莉莉的目光中,兩道身影漸漸化爲了一道。

“你沒事就好。”將鐘琴緊緊的摟在懷裡,龍離嗅着她黑髮上洗髮水殘留的香氣,呢喃着緩慢的合上了眼。而被他摟在懷中的鐘琴什麼也沒有說,因爲她想說的,已經被他說出來了。

始終旁觀着這一幕的莉莉難以抑制的合上了眼,她想她終於找到了龍離對她的母親茱麗葉那麼冷淡的理由。這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理由,但它很有說服力。

這兩個人身邊的空氣,似乎都是交融的。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基地那邊怎麼樣?”與鐘琴平安重逢的激動平息下來後,龍離立刻詢問了另一個此刻他最關心的問題。然而在他期盼的注視中,鐘琴卻緩慢的搖了搖頭。

“我現在還不清楚,通訊在事情發生後就中斷了,我這邊只在事情發生前接到過來自基地的一道緊急求援消息。”

龍離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沒有派人去查看過情況嗎?”

“道路被阻斷了,我這邊沒有可派之人,但是你回來了就不同了。”

龍離與鐘琴對視了一眼,他點點頭,鬆開了摟着鐘琴的手臂。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

“等等。”鐘琴叫住了龍離,“龍龍就在鬥獸場待命,乘着它去吧,它的嗅覺可以幫你節省很多麻煩。”

龍離低頭思索了片刻,他從流放者同盟趕回曼陀羅城,此刻可以說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況。有龍龍代步的確是個好辦法,而且正如同鐘琴所說,龍龍的嗅覺可以幫他準確定位基地的位置。

“好。”他沉聲道,接着他對站在一旁的莉莉招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這是莉莉,是我的女兒。莉莉,這是鐘琴,我不在的時候,將由她來照顧你的生活。”

龍離摟着莉莉的肩,簡單的爲她和鐘琴互相做了個介紹。對此鐘琴的反應是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話,而莉莉也安靜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莉莉和鐘琴都很明白,就算對龍離的安排有再多的意見,也不能現在提出來。

放下了一樁心事的龍離匆匆離開天台,向着龍龍所在的鬥獸場奔去。他這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因爲鐘琴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提前通知警衛給予他放行。

見到龍龍的瞬間,龍離狠狠的吃了一驚。在他眼前出現的這個‘寶貝兒子’與當初他離開時相比完全變了個樣,尤其是塊頭。現在的龍龍看上去,就像一座肉山。

“混小子!”一巴掌拍在龍龍後腦勺上,龍離相當無奈的看着腳下兀自不覺他的到來依舊埋頭大吃的龍龍,有種說不出來的鬱悶塞在胸口。

鐘琴她……究竟是怎麼把這傢伙養成這副模樣的?

“幹嘛……別煩我。”

後腦被襲擊的某龍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不耐煩的把嘴騰出來說了句話,就又重新投身吃飯的大業中去了。

“龍龍,是我。”

龍離現在雖然很想好好的教訓一下他這個‘寶貝兒子’,但無奈一是沒力氣,二是沒時間。所幸某龍雖然吃得無比專注,但總算還是沒把它這個便宜爹給忘了。

“你是誰關老子鳥事……”

驀然轉醒過來的龍龍瞪着它那雙碩大的狗眼,緩慢的扭過頭來。在看見肩膀上那個終生難忘的身影后,發出了經典動地的慘叫!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爹地!!!!!!!!!!!!”

龍離的一口氣好歹沒被這叫聲給驚得喘不上來,他定了定神,無視了還在耳邊迴響的淒厲慘嚎,溫柔無比的對着他的寶貝兒子笑了笑。

“龍龍啊,飛吧,我要去基地……現在!立刻!馬上!”

“是!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巨大無朋的肉翼猛的張開,龍龍在原地拼命的撲扇起自己的翅膀,只見它整個身體驟然下沉,那雙短小的後腿狠狠的在地面上一蹬,一圈巨大的氣浪陡然出現,將整個偌大的鬥獸場中的座椅掀飛了無數!

一片巨大的黑影瞬間籠罩了曼陀羅城。

就在人們茫然擡頭張望之時,這道黑影已經化身閃電向着東方飛射而去。站在天台上與莉莉一起注視着這一幕的鐘琴無聲吐了口氣,壓在她心頭的這副重擔,在龍離回來後就立刻被接走了一大半。

雖然比誰都明白不可依賴,但在這個男人面前,想要不去依賴,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黑影化爲細小的黑點消失在天際,鐘琴仰起頭,悄然合上了眼。

就這樣吧。

能做到的她都做了,做不到的她也不會強求。最終的結果究竟會怎樣,是否真的會如同她的推論那樣被拋離,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事情。

至今爲止,她所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

-本來是隻打算碼一節的,結果一發不可收拾。。。蛋疼的望天,我今天怎麼辦。。。好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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