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旗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幽暗,溼冷的山洞裡。山洞裡有些簡易的傢俱和一張用稻草堆出來的牀,現在他就躺在這唯一的牀上。他想從牀上坐起來,卻感到小腹的左側一陣撕裂的疼痛,低頭一看,結痂的傷口此時正向外冒着溫熱的血。他想起了昏迷前的發生的事。躺在地上的遙華,身邊不停倒下的戰士,以及大勢進攻的鄭國軍隊。他被敵軍的箭射中,然後就昏了過去。
“不知道遙華怎麼樣了,大夫有沒有來。戰況怎麼樣?援軍有沒有及時趕來?”
想到這些,雲旗忍着痛扶着洞壁站了起來,他迫切的想去外面看看情況。跌跌撞撞的來到洞穴口,天與山的交界處正泛着魚肚白。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纔是凌晨5點多,小夥子,你怎麼起來了?”
耳畔傳來了一個年邁的聲音,雲旗回身便看到一個老者端着一碗湯藥站在他的身後。但是這老者的服裝頭髮以及說話的方式卻很奇怪,老者的頭髮短的能看到頭皮,一身短衫和一條補過無數補丁的褲子,腳下是一雙用繩子綁住的奇怪的靴子,已經很破舊了。這些奇怪的一切不由得讓雲旗起了戒備心。
“爺爺,爺爺,你撿來的那個叫花子醒來了嗎?”
一個大約6、7歲的男孩奔至老者的身邊,他和老者的打扮是一模一樣的,只是比較新而已。男孩擡頭打量着雲旗,此時的雲旗,一頭黑髮凌亂的散落在兩肩上,臉上到處都是乾涸的敵人的血,一身戰袍已經被劍鋒劃得破破爛爛,腳上的靴子也有一隻不知所蹤。
“天寶,別亂說話!這是哥哥。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記不得了。”
看着眼前這兩個奇怪的人,雲旗不由得撒了謊。他現在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不能暴露身份,萬一這是鄭國的陰謀,想從他這裡拿到關於國防的機密那就糟糕了。
“記不得就算了,這種世道,能忘記倒是種幸福。來,先把湯喝了。我們沒有藥,你的傷口只是簡單的燒開水幫你清洗了。你就多休息,先在我這裡把傷養好了再計劃之後的事。”
短髮的老者把手中的碗遞給雲旗後,就帶着小男孩離開了,小男孩回過頭來對着雲旗做了一個鬼臉,雲旗看着他們拿上一個類似籃子的容器,慢慢消失在了視線之內,才把手中不知是何物的東西倒下洞穴。
他纔剛想進屋收拾東西,就聽到在洞穴的下方,一個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
“李老頭倒是撿來個闊綽的傢伙,這麼好的菜湯就給糟蹋了。”
只見一個穿着貼身衣物的女子從穴壁下走出來。雲旗看了一眼就趕快移開眼睛,連手臂都沒遮住,這女子真是沒羞沒躁。
就在雲旗以爲那女子還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的時候,只見那女子背上一個和老者一樣的容器,就朝着老者們離開的地方走去了。她的背影灑脫,走路的速度很快,和他見的女子都不一樣。雲旗想跟上去看看他們去的究竟是什麼地方,但是小腹處的傷口突然讓他一陣眩暈。他扶着洞穴的巖壁慢慢回到洞穴。
坐在牀上,雲旗仔細的打量起了這個洞穴,是很高的天然洞穴,但裡面卻十分陰冷,“那個老人和孩子就住在這裡面嗎?那昨天晚上他們睡在哪裡?”
雲旗環視整個洞穴,突然發現在洞穴的裡面還有一個窄窄的入口,他小心的下牀來到那個入口的地方,整個身子探了進去。就發現這裡是一個廚房,裡面有碗和鍋,還有一堆熄滅的火。在火堆的附近放着兩件他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老者身上穿着的衣服,只不過這裡放着的更加破舊。小洞的最裡面,放着一個鍋,裡面還有一點點和倒掉的湯同樣的東西,兩隻老鼠正趴在鍋口吃得正歡。
雲旗退出來,回到牀上,看看身上這條唯一的被子。“那湯沒有問題,昨天晚上他們是睡在了廚房嗎?”雲旗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被冷醒的經歷,有些難以想象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是如何在那個地方熬過一夜的,雲旗心中有些感觸。
腹部的傷口在不停的流血,被多次運動了扯裂的結痂這一次好像怎麼也止不住了。因爲很久沒吃飯,雲旗沒有一點力氣,他本想出去採些止血的草藥,但無奈現在連下牀的力氣都沒有了。沒過一會兒他便再次昏睡過去。
雲旗再次醒過來是在天寶的呼喚下。
“叫花哥哥,叫花哥哥,醒來吃飯了。”
眼皮重得像是有千萬斤,雲旗慢慢睜開眼睛,就看到天寶趴在他的跟前,小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臉。李老頭正從那個小洞口裡端出鍋來,雲旗來到那張搖搖欲墜的桌子前,碗裡盛着比今天早晨顏色更深的湯。
李老頭一臉歉意的給他盛了最多的一碗湯。
“原本我和天寶是打算給你找些好的野菜,補補身體,可是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塊地已經硬化了,暫時又找不到其他新的採菜地點。所以只能讓你將就些了。”
雲旗看着自己明顯大出一倍的碗,伸手想和天寶的碗換一下,天寶卻一下子端起自己碗裡的湯,一飲而盡,把裡面的野菜全都吃乾淨。吃完之後他還咂吧咂吧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呀,你要把你碗裡的湯全部喝完哦。”說完這句話,天寶便跑出去了。
雲旗看着桌子的另一頭,李老頭正一臉期待的看着他。他他端起碗,學着天寶的樣子,一口喝下那碗湯。卻再也做不出天寶那樣美味的表情了。這湯實在算不上好喝,甚至比難喝的藥湯還要苦澀。雲旗放下碗對着李老頭笑笑。
“很好喝。”
李老頭笑了笑,拿過雲旗面前的碗。
“小夥子,你就不要學天寶逗我開心了。我都喝了一輩子了,我知道好不好喝。不過,再難喝,你也要喝下去,因爲對治療你的傷口有好處。”
雲旗接過李老頭遞過來的另一碗湯,再次喝下去。喝完湯後,李老頭沒有給他吃野菜,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兔腿。
“這是樓下的小井給我和天寶的額,你吃吧。快些吃,別讓天寶看到了。”
雲旗拿過那個兔腿,心中很不是滋味,雲旗知道這個衣着奇怪的村莊並不富有,但這個和他素不相識的老人家如此的掏心掏肺,讓雲旗覺得自己的隱瞞有些罪大惡極。
晚上的時候,天寶主動提出了要和雲旗一起睡。
“爺爺,我不想睡在地上了,我想睡在牀上。我保證,我不會碰到叫花哥哥的傷口的。”
“老人家,你和天寶就睡在牀上吧,我身體好,這點傷沒什麼大事,你若是不答應,我只好現在就離開了。”
李老頭終於答應帶着天寶睡在了牀上,他把昨天晚上他和天寶用來蓋着的兩件衣服都給雲旗鋪在了地上。
雲旗躺下後,沒有很快睡着,他擔心着他的雲家軍,擔心遙華,他要趕快養好傷,然後去找他的兄弟。守關不利的責任應該他來承擔。“還有家裡的娘和父親,他們一定很擔心我吧。”雲旗想起母親爲他求的平安符,伸手進去懷裡,卻發現原本應該在的平安符如今不在了。他摸變了渾身上下,都沒有發現平安符的蹤跡。
“你在找什麼?”
睡在牀的外側的天寶從牀上爬下來鑽進了雲旗的懷裡。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件東西問雲旗。“是這個嗎?”
雲旗看着天寶手裡的平安符,一顆心終於落下來。他剛想伸手去拿,卻被天寶放到了身後。“拿東西和我交換,今天我看到爺爺給你兔腿了,你不會吃完了吧?”
雲旗看着一臉懷疑的天寶有些想笑,對着天寶說:“你從我衣服右邊的包裹裡拿。”
天寶興致勃勃的翻過身去雲旗的包裹裡掏東西,翻身的時候他特別的小心,一點都沒有碰到雲旗的傷口。
天寶從包裹裡摸出一個小布袋,打開一看,是一袋兔肉。他擡頭看看雲旗。雲旗裝作很滿足的對他說。
“你爺爺給我的兔腿太大,吃不完,剩下的你吃吧,我都吃撐了。”
天寶聽到雲旗這麼說,兩眼都冒光了。趕快把手裡的平安符交給了雲旗,雲旗看着沒有一點磨損的平安符,感謝的看了天寶一眼。見天寶盯着袋子裡的兔肉卻不吃,有些奇怪。
“你怎麼還不吃?”
“我要留着明天和爺爺一起吃,現在問問味道就好了。”
雲旗爲天寶的善良和孝順動容。他想起了母親,掏出平安符放在手裡,藉着從洞穴口照進來的月光仔細端詳着,他可以想象母親在菩薩面前是如何虔誠的祈禱。把平安符翻一個面,雲旗突然發現雲本應該寫着他名字的地方,卻是遙華的名字。
“遙華把平安符拿錯了嗎?還是個孩子,真是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