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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順”兩字將沈聰從驚恐不安中拉拽出來,幾步走到徐礎面前,直視他的眼睛,“有意思,有意思……”
徐礎退後一步,“沈工部想起什麼了?”
“別這麼客氣,你既與五弟結拜,咱們也算是兄弟。”
沈聰突然變得親切,徐礎反而不適應,拱手道:“那我就冒昧稱一聲‘沈兄’了。”
“徐賢弟。”沈聰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有件事我一直想問。”
“沈兄開口便是。”
“這個……你參與刺駕,濟北王一家對你好像沒什麼忌恨啊。”
“大概是萬物帝沒什麼人緣吧。”
“不對,別人不喜歡萬物帝也就算了,濟北王與萬物帝一奶同胞,虞世子深受寵愛……”
“虞世子受到的寵愛,還能比端世子更多?”
沈聰從前也是萬物帝身邊的親近侍從,自然瞭解誰更受寵一些,在宗室子弟當中,張釋端可以說是無人可比,照樣被賜死。
“嗯,這算是一個理由,但也不至於對刺客完全沒有忌恨,虞世子人未下車就在街上見你,這份情誼可不多見。”
“請沈兄替我揣測一下理由。”
沈聰笑了幾聲,轉向郭時風,“我就是瞎猜啊,郭先生不知是否與我有同樣的感覺,濟北王一家好像……很高興看到萬物帝駕崩,畢竟這對他們沒有一點壞處,反而……呵呵。”
“反而什麼?”徐礎繼續問道,就是不肯自行說出來。
“反而大有好處。”
徐礎想了一會,“看不出來,太子已然登基,濟北王由宿衛之臣改爲執掌禁軍,未見親信之意。”
郭時風站在一邊笑而不語。
沈聰哈哈大笑,湊近過來,拍拍徐礎的肩膀,“對對,除了當今皇帝,萬物帝還有好幾個兒子呢,濟北王能得到什麼好處?是我瞎想,徐賢弟別放在心上,也別到處亂說。”
“我連沈兄想說什麼都不明白,怎會亂說?”
“哈哈。但是濟北王一家對你是真好,連郡主都送過來了,那就是還認你做女婿——賢弟替我傳句話吧。”
“可以,這兩天我可能還要再去拜見虞世子。”
“別是‘這兩天’,就是今天,待會就去。請賢弟告訴虞世子,我雖是沈家人,但與父親以及諸弟的想法都不一樣,苦於投奔無門,淹留至今,只要朝廷一句話,我仍願做天成忠臣,絕無二心。”
“沈兄只顧自己,不管家裡其他人了?”
“國事爲先,家事爲後,忠孝不能兩全,我選忠。”沈聰側身拱手,頭顱微揚,一臉的鄭重。
“好,我會將沈兄的意思轉告給虞世子。”
“還有蘭鏞蘭左軍,虞世子畢竟年少,可能還是要蘭左軍代爲做主。”
徐礎笑道:“沈兄忒急了些,竟然讓我向蘭家人求情。”
樓、蘭兩家不和,徐礎刺駕,蘭家人對他更是沒有半點感情,沈聰一拍腦門,“是我糊塗,我自己想辦法跟蘭鏞溝通,我們二人在東都的時候有些交情……郭先生,你怎麼不開口?”
“我的意思是,或者動手,或者歸順,需在兩計之間做個權衡……”
“不用權衡,刺殺本是無奈之舉,結果難料,我心裡其實並不贊同,如今更覺得這是一着錯棋。趁着形勢尚未明朗,還有歸順的機會,等到朝廷大軍北上,沈家滿門以及兩位,都逃不過一死。”
郭時風不是一個較真兒的人,點點頭,“說得也是,讓我與徐公子再議一下,想個周全的辦法。”
“拜見虞世子不可空手,你們二人先議着,我去找些合適的禮物來。”沈聰匆匆出門,他帶來不少東西,除了賄賂刺史,還剩下許多,本想用來收賣冀州諸將,卻沒送出去幾箱。
沈聰一走,郭時風馬上道:“虞世子必非主事者,即使要歸順,也不該找他。”
“郭兄以爲是蘭鏞?”
“也不是,虞世子這趟來得蹊蹺,好像連家都搬來了,不像是來拉攏冀州諸將,也不像是要北上與賀榮部議和。”郭時風向外看了一眼,低聲道:“礎弟若能儘快查出虞世子一行人的真實目的,或許還有轉機,否則的話,咱們怕是要一敗塗地。”
“郭兄沒有下定歸順的決心?”
“嘿,與世沉浮不是這種沉浮法,總得讓對方知道你真有不可或缺的用處才行,知彼知己,咱們現在只知己,不知彼,歸順無異於送死。”
徐礎覺得他現在連“知己”都做不到,“我會盡量打聽。”
沈聰跑回來,雙手捧着一隻木箱,小心地交給徐礎,“我帶來的寶物,數這件最爲珍貴,乃是天竺一位名僧開過光的佛像,純金鑄就,飾以七寶,價值連城。太皇太后與濟北王全都篤信佛教,這件禮物再合適不過。”
“太過貴重了吧?”
“不過,聊表寸心而已。朝廷若有旨意,我必定遵守,無論什麼旨意。”沈聰特意強調最後一句,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希望對方能夠明白。
爲了歸順,沈聰連自家人都肯出賣,徐礎當然明白,只是不懂沈直爲何對這個兒子不設防備,“嗯,我將禮物送到,話也傳到。”
沈聰大大鬆了一口氣,“請賢弟念我一片忠於朝廷之心,莫要記恨晉陽之事,待日後同歸東都,我必跪在賢弟府前負荊請罪。”
“請我喝一頓酒就好。”
沈聰大笑,“日日請,月月請,天下美酒,賢弟盡情品嚐。”
徐礎告辭,突然想起一件事,向郭時風道:“郭兄去拜訪過範先生嗎?”
“思過谷的範閉?”郭時風搖搖頭,“我與他門戶不通,無人引見,想見而見不到。”
徐礎記得郭時風曾經說過,他從前曾去拜訪過範閉,結果真吃了“閉門羹”,於是道:“改天咱們應該再去試上一試。”
沒等郭時風開口,沈聰道:“範先生我熟,父親曾以重金禮聘他爲西賓,範先生辭以病重,但我父親還是經常派人問候。原來範先生也在鄴城,好說,等我引見,他必然見你們一面,只是不可着急。”
“當然。”徐礎捧着禮箱出門,回到住處,立刻派人帶禮物去見黃師爺,請他向虞世子遞送名貼。
黃師爺難得清廉,居然拒收禮物,另派他人去送名貼,很快得到回信,虞世子今晚要接受周刺史的宴請,請十七公子明天上午前去見面。
天色漸暗,徐礎正在吃飯,郭時風匆匆跑來,不請自入,“好消息,降世軍並未覆滅。”
徐礎放下碗筷,起身道:“哪來的消息?三王是生是死?孟津兩城在誰手裡?晉陽軍是否參戰?”
郭時風搖頭,“朝廷傳來的兵報,只說官兵戰績如何,看樣子他們還在追剿餘賊,所以我猜降世軍仍未覆滅,其它消息一概沒有。明後兩天,沈幷州或許會派人送信,到時才能知道得更詳細一些。”
朝廷兵報不盡可信,降世軍與鄴城沒有來往,唯有等沈家的消息,才能弄清真相,徐礎坐下,“郭兄一塊吃點吧?”
“沒有胃口。我現在是越想越不對勁兒,怎麼就這樣巧,虞世子趕到鄴城的當天,孟津之戰的消息也一塊傳來?”
“而且虞世子非要在街上見我一面。”
“他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只是敘舊。”
“他這是故意讓城裡的人看到你們的交情仍在。”
徐礎點頭,他當時就覺得古怪,一直沒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徐礎繼續吃飯,郭時風坐在對面沉思默想,直到徐礎吃完,郭時風仍沒開口。
“礎弟去趟茶館吧。”郭時風終於說話。
“郭兄不一塊去嗎?”
“你自己去,看看其他人的反應,虞世子的用意或許在此……礎弟與虞世子比較熟,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
“絕不是善用計策之人。”
“除非是咱們想多了,虞世子身後必有高人指點,我也得去打聽一下,二更天我會再來。”郭時風告辭。
徐礎等了一會,起身前往宣文館。
喝茶的客人比昨晚要多幾倍,徐礎一進來,所有人都看過來,隨後移開目光。
徐礎要一壺茶,邊品邊等。
江東王顛最先走來,以熟人的姿態坐下,小聲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官兵雖勝,未必長久,降世軍雖敗,未必不能復興。”
“我也是這麼想的。”徐礎笑道。
客氣話說完,王顛迅速轉到正題,“我觀濟北王之子進城的架勢,其父志向不小,恐怕不會滿足於禁軍統帥之職,徐公子既與其子有舊,何不勸他父子自立?”
“這種事情,非親近之人勸說不得,但我可以試試。”
“一定要試試。”王顛滿含深意地微微點頭,起身離去。
又有幾個人先後過來,或是打聽情況,或是有所請求,不外是沈聰與王顛的兩種想法。
徐礎喝了半壺茶,再沒人過來,他起身回住處,感覺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二更已過,將近三更,郭時風又來了,同樣是不請自入,關上門,半天不說話。
徐礎坐在那裡等着。
“朝廷是要遷都吧?”
“遷都?”徐礎吃了一驚。
“我得到消息,虞世子的隊伍中藏着十餘位宦者,鬼鬼祟祟,像是在保護什麼人,難道——是皇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