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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設想了若干種可能與若干種說辭,打開城門之後,見到的場景還是讓他大爲意外。
“劫後餘生”的孩子們站在路邊哭得直髮抖,黃鐵娘怒火轉移,依然手持雙刀站在道路中間,身邊陪着牛天女等人,站在她身前瑟瑟發抖的人卻是——徐礎看了一會才認出那是馮菊娘。
徐礎一時間沒明白黃鐵娘用意何在,上前拱手,微笑道:“在下徐礎,恭迎……”
“我認得你,刺殺萬物帝的卑鄙小人。”黃鐵娘喝道。
徐礎停在十幾步以外,“王妃對此不滿,是因爲覺得萬物帝是個明君?”
“呸,狗屁明君。萬物帝不是好人,你也算不得好東西,別以殺了無道昏君,就是英雄好漢。萬物帝無道,你們這些人還不如他,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你們居然要搶他的老婆!”
黃鐵娘說得義正辭嚴,周圍的婦人紛紛點頭贊同。
“太后只有一個,搶她的人不是我。”
“你殺的萬物帝,你奪的東都城,你放進去瞎子六,你關的城門不讓我進去,太后就是你拱手送出去的,還敢狡辯?你來看!”
黃鐵娘大喝一聲,擡起雙刀,一左一右,架在馮菊娘脖子兩邊,正好夾住頭顱。
馮菊娘嚇得魂飛魄散,兩腿發軟,卻不敢有絲毫抖動,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鐵娘,我……”
“閉嘴,沒跟你說話。”
徐礎終於明白過來,“王妃這是……在威脅我嗎?”
“搶別人老婆,你是有例在先,自己不學好,還教唆別人,瞎子六真是個瞎子,身邊就沒一個好人。”
徐礎竟然無言以對,見城外的確都是婦人與孩童,拱手道:“王妃不就是想進城見降世王嗎?可以,城門已經打開,我送王妃一程。”
吳王如此容易屈服,黃鐵娘倒是一愣,卻不滿意,反而更怒,雙手稍一用力,向馮菊娘罵道:“你個狐狸精,將多少男兒迷的暈頭轉向,連英雄氣概都給丟了。我早該殺你,今天日子正好……”
“鐵娘饒命,我今後再也不敢了。”馮菊娘哀求道,平時的伶牙俐齒一句用不上,聰明才智反成罪過。
黃鐵娘看一眼吳王,將他的沉默視爲驚恐與憐惜,這才勉強收回雙刀,“暫且饒你一條賤命,好好跟着吳王,再讓我聽說你換男人,我右一刀、左一刀,將你剁成三截。”
“是是,多謝鐵娘刀下留情,今後我一定改,再不做從前的事了。”
黃鐵娘走向徐礎,上下打量兩眼,“看你的命夠不夠硬。”
徐礎無奈地笑了笑,側身道:“王妃請。這些人都要進宮嗎?”
“當然,宮裡美女多,進去的男人都會動心,我們都要看着自家丈夫。剛過上一點好日子,可不能讓他們敗壞光嘍。”
“王妃請。”
“別叫我王妃,聽着噁心。我姓黃,你叫我一聲‘嬸子’,不爲過吧?”
“不爲過,黃嬸孃請。”
吳王一味服軟,黃鐵娘怒火稍減,大步往城裡走,徐礎陪在身邊,向自己的帶領的將領小聲道:“待會你關城門。”
娘子軍浩浩蕩蕩進城,走出不遠,黃鐵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寧暴兒呢?甘招呢?怎麼不出來見我和他們的老婆?”
“二王各有要務,脫不開身。”
“嘿,也是被誰迷住,不願脫身吧?我可聽說了,最早是寧暴兒想娶太后,瞎子六見太后美貌,硬搶過去,兩人在皇宮裡差點大打出手。”
“絕無此事。”徐礎回道。
“絕無哪件事?寧暴兒想娶太后,總是真的吧?”
徐礎扭頭看一眼默默跟在後面的牛天女,點點頭,“這是真的。”
黃鐵娘咬得牙關直響,過一會道:“寧暴兒還想立太后爲正妻,是也不是?”
“呃……”
黃鐵娘當這是默認,破口大罵,突然止步轉身,後面的一大羣人反應不及,前後相撞,叫聲一片。
“寧暴兒這樣,你不殺他?”黃鐵娘問道。
牛天女比丈夫更爲沉默寡言,臉上沒有表情,“見面再說。”
“說兩句你就捨不得殺了。”黃鐵娘轉身繼續走,向吳王道:“我看你像是個好人,跟我說實話,瞎子六與寧暴兒是不是要互相下死手了?”
徐礎從“卑鄙小人”變成了“好人”,笑道:“黃嬸孃言重,祖王與寧王同出秦州,情同手兄,便有小小爭執,也不至於你死我活。寧王奪下東都之後,別人來都不開門,專等祖王一個人……”
“天天叫‘祖王’,你不覺得肉麻?”
“名至實歸,怎麼會肉麻?”
“嘿,小白臉倒會說話,你真的刺殺過萬物帝?”
“非我一人之力。”
“看你也不像,但你敢參與,就算有膽子。”黃鐵娘又一次突然止步,身後的人這回有了準備,及時停下,沒有彼此相撞。
“是誰鬼鬼祟祟?出來!”
大街上別無行人,一有人影晃動,黃鐵娘立刻注意到。
小六子從巷口跑過來,“姐姐,是我啊,我來接你……”
黃鐵娘提刀衝上去,“我正要找你算賬!”
小六子早有準備,見勢不妙,轉身就逃,遠遠地喊道:“姐姐,不干我事,全是姐夫一個人的主意!”
黃鐵娘回來,怒衝衝地道:“走啊,直接去皇宮找瞎子六。”
徐礎只要確定這羣婦人不會藉機佔領城門,對其它事情並不在意,指路道:“這邊走,祖王住在大殿裡,要走南門。”
黃鐵娘罵了一會,問道:“吳王,你見過太后?”
“我……見過一次。”徐礎臨時改變主意,小小地撒了個謊,他的確去拜見過太后,卻沒有真正面對面地見過。
“她今年該有五六十歲了吧?還有那麼美貌?那不成了老妖精?”
“這些話我不該說。”
“說,在我面前沒有不該說的話!”黃鐵娘今天心情不佳,說怒就怒,一怒就晃刀,露出的手腕比徐礎還要粗壯些。
“萬物帝才三十幾歲,太后年紀不大,容貌還要更年輕些。說她美若天仙可能言過其實,但是萬物帝的確曾用‘沉魚落雁’形容太后,說……”
“又一個‘沉魚落雁’。”黃鐵娘怒上加怒,“你知道我的綽號是什麼?”
“黃嬸孃還有綽號?我的確不知。”徐礎又撒一個謊,他來之前,其實已向寧抱關、徐礎打聽過。
“‘沉魚落雁’啊,我有一副彈弓……算了,跟你說這些沒用,早晚我要讓你們看看,誰纔是真正的‘沉魚落雁’。”
繞行南門的道路不近,黃鐵娘怕自己的氣勢提前用光,改問別的事情,“東都不是天下第一名城嗎?怎麼蕭條成這個樣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義軍進城不久,百姓不知底細,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哪來的義軍?就是一羣強盜,不從百姓手裡搶糧搶物,這麼多人靠什麼活着?這是誰家?屋子不錯,以後我要住這裡。”
那只是一座尋常的宅院,徐礎笑道:“皇宮更大,屋子更華麗,黃嬸孃既然進城,該住那裡。”
“走了這許久,皇宮到底在哪呢?”
“黃嬸孃看左邊,咱們一直在順着皇城的圍牆行走。”
黃鐵娘瞪大雙眼,“這麼長的牆,全是皇宮的?”
“這是外圍皇城的牆,皇宮另有牆壁,從這裡看不到。”
黃鐵娘倒吸一口涼氣,再看街邊的宅院,立刻顯小許多,喃喃道:“原來皇宮真這麼大。瞎子六真是忘恩負義,自己住這麼大的地方,卻讓老婆孩子在外面挨冷受凍。他是個好色的笨蛋,守不住這麼大的家業,我得……那邊怎麼有人?”
黃鐵娘第三次突然止步,伸刀指向右手巷子裡的一羣人。
那是一羣百姓,也注意到巷子外面的人,黃鐵娘一伸刀,人羣一鬨而散,剩下幾隻木桶。
黃鐵娘一愣,“東都的人膽子都這麼小嗎?”
徐礎道:“那是寺廟在施粥,東都城裡有不少從附近趕來避難的百姓,需要接濟才能存活。”
“這是好事啊,還是和尚比較慈悲,待我去拜一拜。”
徐礎沒說這是自己與曹神洗的主意,領着黃鐵娘等人進到巷子裡。
寺廟大門緊閉,黃鐵娘站在門外,反手握刀,拜了三拜,婦人們也都行禮,甚至跪下磕頭。
降世軍篤信彌勒降世,對寺廟向來恭敬。
“不管這廟裡供的是哪位神佛,告訴他們,今後要加上彌勒佛祖。人間變化,天上也不能總是從前那樣,現在是彌勒掌權,所有人都該知道。”
“是。”徐礎隨口應道,深感有趣,黃鐵娘對彌勒如此虔誠,對身爲彌勒親傳弟子的丈夫卻毫無尊重。
黃鐵娘出巷,繼續趕往南門,路上讓徐礎指點,聽說哪條巷子裡有寺廟,必然停下拜一拜,聽說是道士的宮觀,就說一個字:“拆。”
徐礎虛與委蛇,漸漸熟悉黃鐵孃的性格,發現根本沒他事先想的那麼複雜,這就是一個極單純的暴躁老婦,心狠手辣倒是真的。
黃鐵娘提前預定了皇宮,向牛天女等人道:“待會你們自己挑,看中城裡哪座院子,就當是自己的家,讓住在裡面的人給你們當奴僕,咱們秦州人這些年盡受苦了,全是東都人欺負的,這回要狠狠報仇。”
婦人們齊聲歡呼,一邊走一邊挑房子,很多人甚至爲此打了起來。
“吳王挑好地方了?”
“我就是東都人,原先有家。”
“對,你好像是大將軍的兒子吧?”
“從前是。”
“哈哈,兒子就是兒子,哪有‘從前’是,‘現在’不是的道理?你們東都人,花花腸子太多。”
行走多時,終於到了皇城南門,站在高聳的城門樓前,黃鐵娘等人又是倒吸一口涼氣。
“過了這道門,就是大殿,祖王在那裡等候黃嬸孃。”
黃鐵娘點點頭,重新醞釀氣勢,“吳王跟我一塊進去嗎?”
“黃嬸孃若是需要我引路的話……”
“需要,皇宮這麼大,我肯定會迷路。”
徐礎也想跟進去,一是看薛六甲如何應對,二是保護太后——他剛纔的一些話,已將太皇置於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