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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援疑希望用一次成功的夜襲報復叛軍,並將其一舉消滅。
他制定全部計劃,諸將點頭,通報給管長齡時卻遭到質疑。
“你要帶全部兵力進攻叛軍?”
“官兵只有八千人,叛軍雖亂,卻有兩萬將卒。我軍派出的人太少,夜襲只能打敗城外叛軍,雖勝無益,此一戰,當以奪城爲務,畢功於一役。”
與叛軍一樣,官兵也經常虛誇兵力,號稱三萬,其實只有八千,但是有三千騎兵,是管長齡最大的一筆本錢。
他不喜歡冒險。
“萬一叛軍設下埋伏呢?”
奚援疑回道:“那又怎樣?叛軍乃是烏合之衆,騎兵不滿百,兵卒不擅弓弩,所恃者無非刀槍,絕非官兵對手。我軍騎兵闖營,步兵隨後,直抵城門。孟僧倫若能叫開門,大功告成,絕不能,步兵攻城,騎兵調頭追殺城外叛軍。據說徐礎一直留在城外,他是賊首,一旦被殺,城中必然膽破……”
“他是大將軍之子……”
“是,能不殺,儘量不殺,活捉徐礎一樣能令叛軍驚潰。”
管長齡還是不喜歡這個主意,可他正用盡全力抵抗附在骨頭上的疼痛,沒精力與滿腔熱情的年輕將領爭論,何況奚援疑出自高門,前途無量,是他立多少軍功都比不了的。
“七千人,騎兵你都帶走,留下一千步兵。”
奚援疑大喜,拱手告退,召集諸將,安排當晚的夜襲。
孟僧倫與數十名降卒同爲嚮導,任務有二,一是進營之後招降,二是叫開城門,讓官兵進城。
“叫開城門爲重,那個鮑敦真肯聽你的話?”奚援疑必須問個明白。
“回將軍,鮑敦原是地方良民,並非反賊,只要官兵許以無罪,他必然開門相迎,我願以項上頭顱擔保。”
奚援疑的確在東都見過汝南城的公文,衆多百姓爲一個姓鮑的地方豪傑請官,可朝廷自有規矩:平民必須得到薦舉,纔有可能封官,再多百姓的聯名也比不上一位郡守寥寥數字的推薦。
“官兵來此只爲平亂,進城休整兩三日,就得旋師回京,汝南城仍由鮑敦守衛。管將軍奉旨便宜行事,可以封他一個官兒,你也一樣。有罪必罰,有功必賞,朝廷向來如此。”
“能得無罪之身,我就很滿足了。”孟僧倫臉上露出明顯的歡喜。
入夜之後,奚援疑頻頻派出斥候,聽說叛軍營地與平時一樣燈火通明,他很高興,向諸將道:“大將軍子孫雖衆,卻無人承繼將帥之才,那個樓礎,是名刺客而已,不足爲懼,能將其生擒活捉者,重賞,殺死者,亦賞。”
奚援疑同樣選擇四更出發,他以騎兵爲主力,因此不選小徑,直馳大路,孟僧倫會帶他們繞過營前鹿角柵,從側面的一處缺口闖入營中。
“正是建功立業之時,望諸位各自奮勇,天亮後在城中會食。”奚援疑鼓勵諸將,拍馬出發。
兩軍相距不遠,騎兵說到就到,奚援疑傳令將卒不得呼叫,以免驚嚇到叛軍,他要的是一網打盡。
孟僧倫一馬當先,馳入一道下坡,拐過一處小彎,折而向上,前方果然沒有障礙,只有簡陋的木柵,騎兵可以輕易越過。
營地裡很安靜,火把成行,帳篷林立,奚援疑進營之後,發了一聲喊,兵卒隨之鼓譟,帳篷裡跑出一些人,四散奔逃,全無鬥志。
這樣的場景全在奚援疑的預料之中,向孟僧倫喊道:“去叫城門,這裡交給後面的步兵。”
孟僧倫馬不停蹄,帶領官兵穿過整個營地,直奔汝南城。
深夜行軍,緊隨將校是騎兵的第一要務,在營中又未做停留,直穿而過,因此沒有人注意到叛軍的數量似乎有點少,每座帳篷裡只跑出一兩人。
營地與城門相距更近,一忽就到,城樓上有人喝道:“城下何人?營中爲何喧譁?”
孟僧倫仰頭道:“城上可是鮑護軍?”
“是我,你是孟將軍?”
“對,我已投降官兵。管將軍、奚將軍知道鮑護軍爲徐礎所騙,願赦你無罪,封你爲汝南城主,只要你肯開門納入官兵!”
“兩位將軍到了?”
“奚將軍在此!”孟僧倫大聲道。
奚援疑停在稍遠些的方,數名兵卒擋在前面,舉盾護衛。
聽到孟僧倫的話,奚援疑大聲道:“平洛將軍副將奚援疑在此,鮑將軍若能棄暗投明,開門納兵,乃是大功一件,朝廷自有封賞!”
奚援疑沒想真放過這些反賊,所以許諾時儘量說得含糊些。
城上猶豫一會,回道:“稍等。”
城門吱吱扭扭地打開,孟僧倫當先,第一個衝進去。
奚援疑守在外面,待騎兵進去一半,才加入隊伍進城。
外城與內城之間相隔不到一箭之地,先進來的騎兵已經散到兩邊。
奚援疑馳至內城門前,問道:“此門爲何不開?孟僧倫呢?”
孟僧倫不見蹤影,奚援疑大惑,頭上有人道:“吳軍上下,歡迎奚將軍。”
“你是何人?”奚援疑喝道。
“在下宋星裁,吳軍一卒,奉大都督之命,恭候奚將軍多時。”
奚援疑立刻調頭往城外去,卻見城門已然關閉,城頭上有人大聲道:“奚將軍,投降事大,且容我再想一想!”
奚援疑大驚,卻沒有太過慌亂,他還有三千騎兵,面對不擅弓弩的叛軍,仍有反敗爲勝的機會。
城外的步兵將卒也陷入困惑之中,他們跟在騎兵後面闖入敵營,開始時很興奮,一通破壞之後,驚訝地發現帳篷裡全是空的,少數叛軍早已沿着小路逃到鹿角柵以外,同時挪移障礙,封死出口。
步兵將領也還鎮定,發現落入陷阱,立刻派人去聯絡奚將軍,同時排列陣形,要從裡面攻破鹿角柵。
十幾裡外,管長齡仍在忍受疼痛之苦,告訴衛兵,除非大勝的消息傳來,否則不要打擾他。
管長齡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夢中他仍是年輕的將軍,比奚援疑還要矯健,可是身上揹着一塊巨石,被壓得寸步難行……
“將軍,將軍……”
管長齡睜眼,好一會才認出這是自己的衛兵,“奚將軍奪城了?”
“還沒有消息,是朝廷派來使者,要立刻見管將軍。”
管長齡離開的時候,東都形勢不太好,乍一聽聞使者到來,心中不由得一震,“他說什麼?”
“只說星夜趕來,要立刻見將軍。”
“帶他進來。”管長齡費力地起身,另一名衛兵過來攙扶。
管長齡挺直身體,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決定無論使者是誰,他只行以軍禮,下跪對他這把老骨頭來說,實在是太過艱難。
使者進入帳篷,不是一位,而是六七位,當先一人手持節杖,披風上沾滿冰霜,真是星夜趕來。
管長齡沒看清使者的容貌,拱手道:“尊使……”
使者上前,還禮道:“我不是尊使,而是故人之子,管伯父還記得我嗎?”
管長齡仔細看了一會,猛然一驚,向後摔倒,“你……”
使者伸手扶住,又有一人上前,扶住管長齡的另一邊,將他送回椅子上。
使者退下兩步,再次拱手,“在下徐礎,拜見管將軍。”
管長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扭頭看向門口的衛兵,卻發現那兩人站立不動,脖子上各有兩柄刀劍相加。
“你……你……”
徐礎搖了搖節杖,笑道:“曹將軍所賜之物,我一直留着。”
管長齡長嘆一聲,曹神洗原想利用徐礎招安南路叛軍,結果卻是養虎爲患,“大將軍即將官復舊職,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徐礎搖頭,“奸臣一日掌權,朝廷一日不寧,梁氏得勢,寧死不會放棄小皇帝,蘭恂無恥,敗的次數越多,越要剷除異己。只要兩家還在東都,大將軍怎麼可能再掌兵權?愚侄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管伯父還存有幻想嗎?”
管長齡不語。
徐礎繼續道:“愚侄陪在大將軍身邊時,常聽他說,舊部諸將當中,唯有管將軍老成持重,對他最爲忠心,因此每有大計,必與管將軍商量,託付子孫,也是首選管將軍。”
“我老了,再也幫不了大將軍——我對不起他。”管長齡嘆道。
“想幫大將軍只有一個辦法,東都越是危急,蘭、樑兩家越要被迫起用大將軍,管將軍若能……”
“我不能。”管長齡直接拒絕,靠着自己的力氣站起身,“造反終歸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一把朽骨,只配給你們墊腳。大將軍一生忠義,家中已經出了一個刺駕的兒子,麾下不能再有叛國之將。”
管長齡抓起旁邊桌上的配刀,想要做最後一搏,剛纔扶他的小個子上前奪走刀,輕輕一推,管長齡又坐回椅子上。
徐礎也嘆息一聲,“國既不存,何來叛國之將?管伯父不必心急,東都很快就將陷落,蘭、樑兩家不過在做垂死掙扎。”
“殺了我吧,我不會與你同流合污。”管長齡怒目圓睜。
旁邊的唐爲天道:“大都督不必與他廢話,讓我把他撕碎了吧。”
“不可,管伯父是我長輩,他縱然無禮,我不能無情。”徐礎想了一會,“堵住管伯父的嘴,帶他出去招降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