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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攔住薛金搖,“等等。岳母大人要打獵……要掠城?誰的命令?是岳丈大人?”
薛金搖愣了一會,“什麼叫‘誰的命令’?我娘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命令。”
“她自己的主意?”
“當然,我娘是個有主見的人。”薛金搖要繞過去,徐礎卻移動腳步攔住不放,她感到厭煩,怒道:“去找婆婆,她什麼都知道,別攔我的路,讓開。”
徐礎想了一會才明白“婆婆”是指蘭夫人,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薛金搖已經帶着女兵走過去。
徐礎又追上去,懇切地說:“金搖姑娘幫我一個忙。”
“嗯?”
“請岳母大人晚些動手,我馬上過去見她。”
“就現在時機最佳,獵物還都沒睡,好東西也都沒有藏起來。”
這是除夕之夜,所有人睡得都晚。
徐礎握住薛金搖的一隻手,輕聲道:“你我既是夫妻,應當互相幫助、彼此扶持,你想讓我自願交出神棒,或許這就是一個開始。”
薛金搖垂目看向被握的手,“我之前警告過你。”
“嗯?”徐礎急忙鬆手,薛金搖的確說過不準再碰她一下。
薛金搖神情稍緩,“只能等你一小會。你跟我一塊去吧,省時省心。”
“一會就夠,我稍後就到。”
薛金搖率兵出府,前往皇宮,徐礎命宋星裁備馬,自己跑向後院,他得先問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再去勸說。
蘭夫人也沒睡,往年的這個時候,大將軍府熱鬧非凡,先是衆多兒孫前來拜見,黑壓壓地跪成一片,只有少數人有資格起身說幾句吉祥話。
年長的兒孫磕頭之後就得離開,或是在前院排桌聚飲,若是回自家過年,年幼受寵者會留下幾名,圍繞着大將軍夫婦歡笑撒嬌。
有一幕是蘭夫人最不喜歡卻又無法避免的,大將軍每到過年,都要叫出衆多姬妾,品評一番,讓她們當場爭寵,對佼佼者給予重賞。
每到這時,蘭夫人都會推脫頭疼,早早回自己院中,逗弄孫子,與相熟的兒媳、女兒閒聊,直到後半夜纔會上牀休息。
今年,蘭夫人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突然間,她竟然有點懷念大將軍的那些只有臉但又不要臉的姬妾,她們至少會營造熱鬧氣氛,就像是一塊塊油膩的肉,吃飽之後看它們噁心,捱餓的時候又無比懷念,口內生津。
徐礎對這些沒什麼印象,他曾在很小的時候進入內院,陪蘭夫人過年,稍大一些就失去這樣的待遇,通常是磕個頭就回自家,或是自飲,或是讀書,從來不知道府內的熱鬧爲何樣場景。
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年過得冷清。
他現在是吳王,無需通報,直接就能登堂入室。
蘭夫人擺了一小桌酒菜,正與一名留下來陪她的老婦對飲,徐礎一進來,老婦立刻起身避讓。
“吳王不跟家裡人過年嗎?”蘭夫人淡淡地問。
“是你勸說降世王夫人劫掠全城?”
“她真要這麼做?”蘭夫人露出一絲驚訝。
“就在今晚,馬上就要動手,她稱之爲‘打獵’。”
蘭夫人臉上浮現微笑,“黃鐵娘真是一位妙人,有趣,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敢做敢爲的婦人。”
徐礎上前一步,“黃鐵娘要劫掠全城,東都百姓大難臨頭,請蘭夫人告訴我,你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蘭夫人輕輕搖頭,“我能說什麼?順着她的心意說唄,劫掠是早晚的事情,她早就習以爲常,這兩天事情多,她才一直沒有動手,我不過鼓勵幾句。而且,我的幾句話救下不少百姓。”
“你說過什麼?”
“我說天下權貴八成聚在東都,橫徵暴斂、欺壓地方的是他們,派兵攻打降世軍的也是他們,如今東都出事,他們逃得乾乾淨淨,一時倉促,家中必定留下不少金銀財寶,降世軍若不早早動手,財物都會被奸僕偷走。”
“就這些?”
“這是黃鐵孃的本意,一點即透,百姓家裡能有多少財物,值得她大費周章地去搶?”
“蘭夫人這是引狼入室,黃鐵娘瞧不上百姓財物,可她一動手,將士們就會心動,他們不嫌百姓家貧,有什麼搶什麼。城內一旦開始劫掠,城外降世軍自然也要分杯羹,數十萬將士與家眷涌入東都,誰也攔不住,也不敢攔。東都必遭刮地三尺,百姓淪爲奴隸,無人可以倖免。”
“徐公子想得真遠,我總不能說黃鐵孃的不是,惹她生氣吧?況且——帶降世軍進城的人是徐公子,你這時候纔想起後果,未免太晚了些。”
徐礎轉身離去,蘭夫人在後面大聲道:“既入其道,當守其規,人心貪婪,向來如此,徐公子不可違背!”
徐礎沒應聲,走得遠了,蘭夫人叫上老婦,繼續飲酒,笑道:“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熱鬧些,可惜,我還是不能親眼得見。”
徐礎匆匆出府,他曾對蘭夫人有過好印象,這時蕩然無存,但又恨不起來,蘭夫人獨自留在府中,除了諂媚事人以自保,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人心貪婪,真的不可違背嗎?徐礎非要挑戰一下。
黃鐵娘是個急性子,女兒求情,她真的只等一會,“吳王怎麼還不到?他什麼都好,就是性子不夠豪爽。金搖,你萬萬不可學他,以後有了兒女,你自己帶在身邊,好好養育,要他的容貌,不要他的性子。”
薛金搖哼了一聲,“我纔不要生兒育女,噁心。”
“我辛苦生你,你居然說噁心?”
“我是說那件事噁心。”
“哈哈,你還是太年輕,很快你就能明白其中的……算了,跟你說這些幹嘛?我不等了,女婿來了,讓他去找咱們吧。你婆婆說東都樓、蘭兩家最有錢,王公反不如這兩家,樓家是親戚,暫時算了,咱們先去蘭家。”
“婆婆不就是姓蘭嗎?”
“嫁出的女潑出的水,她現在是樓家人。”
“那我呢?”
“你永遠都是薛家人。”黃鐵娘怒道,“女婿也是薛家人,他若有異心,你來找我。”
薛金搖冷冷地說:“我自己管得了,幹嘛找你?”
黃鐵娘大笑,“走走,去蘭家,乖女兒選挑,看中什麼拿什麼。”
黃鐵娘帶着數百女兵揚長出宮,由宦者引路,直奔蘭宅。
徐礎晚來一步,薛六甲部下的將士正聚在大殿前議論,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好了要大搶一番。
“今天是黃鐵娘,明天就該輪到咱們了吧?我早看中一所宅子,真是不錯,能住幾代。”
“傻瓜,要房子幹嘛,一把火燒掉,要錢、要物、要人、要牲口,這些東西能帶在身邊,比較穩妥。”
“咱們不留在東都嗎?”
“打了這麼久的仗,你還是不開竅,咱們能奪東都,別人就不能了?咱們降世軍就適合到處征戰,哪有好東西去哪,恣意快活,比守城有意思多了。”
見到吳王,將士們笑臉相迎,“姑爺來晚了,黃鐵娘和金聖女已經走了,留下話說是要去蘭家。”
“我要見祖王。”
“姑爺不是外人,進去就行。替我們說兩句好話,早些分城,讓我們過個快活年!”
薛六甲叫來幾名宮女,讓她們陪着飲酒,正教訓她們:“露些笑臉,你們在宮裡侍候皇帝時啥樣,對我就得啥樣。哈哈,女婿來了,坐,一塊喝幾杯。你說說,宮裡的女人爲什麼一個個都哭喪着臉?看來太后也好不到哪去,真想將她揪來……先不着急。女婿有事?咱們不是明天聚會嗎?”
徐礎上前,拱手道:“岳母大人和金搖姑娘一塊去‘打獵’,岳丈大人知道嗎?”
“是嗎?沒跟我說。唉,你岳母就是這個脾氣,每次打仗,稍有擄獲,她若是不分頭一份,就會不高興。來來,喝酒,娶妻如此,就得認命。咱倆同病相憐,待會你挑一個帶走,我替你保密。”薛六甲眨下眼睛。
“東都乃祖王稱霸之資,日後平定天下,皆要以此爲根基,一旦劫掠,人心盡失,東都反成降世軍禍患……”
薛六甲起身離席,來到徐礎面前,拉着他走出幾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的確將東都當成稱霸之資,但是不要太死板,東都這麼大,搶兩家無傷大雅。要平天下,先從治家開始,夫妻不和,全軍不和,全軍不和,憑什麼爭奪天下?所以就隨她們去吧,婦人見識短,不用跟她們計較。”
“祖王不計較,我不計較,下面的將士卻會計較,就在殿外,衆人已在商議劫掠之事,城外……”話未出口,徐礎就知道自己要說錯話。
果不其然,聽到“城外”兩字,薛六甲眼睛一亮,立刻明白這是一次良機,城外將士多是他的部下,若是義憤填膺想要進城分贓,正合他的心意,那些人爲救主只出三分力,爲搶東西卻會拼盡十分。
徐礎只能繼續說下去,“城外軍心必亂,岳父大人雖能借機除掉諸王,卻會失去東都,消息傳揚開去,降世軍以後再要攻城,難上加難,對方必定拼死拒守。”
“啊啊,女婿言之有理,可我沒辦法,那個婆娘根本不聽我的,一見到珠寶就邁不開步,多少次耽誤大軍行程。這次就忍忍吧,至於其他將士,慢慢勸說,實在不行,將東都分一半給他們,留一半當稱霸之資,總可以吧?”
“義軍之名一旦失去,無可挽回。”
“哈哈,名有什麼用?降世軍都是實在人,不需要那玩意兒。女婿不必多說,先坐下來喝幾杯,踏實過年,什麼事情等明天再說。”
“我若以祖王之名阻止岳母大人,可以嗎?”
“呃,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不要惹怒她,第一,她不會聽我的,第二,她若是找我算賬,我就得找你算賬。”
徐礎拱手致謝,轉身快步走出大殿。
薛六甲轉身,向愁眉苦臉的幾名宮女道:“這是我女婿吳王,從前是大將軍樓溫的兒子,現在改姓徐了,白長一副聰明相,其實死板得很。不過也好,他若是什麼都順着我來,我反而要多加小心。你們倒是笑一個啊,大過年的,哭給誰看?”
徐礎叫上人直奔蘭家,沒想好怎麼勸說黃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