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不去想就會慢慢淡忘;過去的人不聯繫就會淡出生活圈子。走在街上的人似乎過着很平靜的生活,可是在他們的心裡總是裝着一個或幾個不可提及的人。這些人一旦被提起,就會喚起內心被虛掩的傷痛、仇恨或是愛。
秋澤不願提起尹茜,不願面對突然消失的愛。葉子溪不願提起左丘,可是爲什麼她那麼排斥,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但是,秋澤是要知道的,他要了解葉子溪的過去。即使他隱約的感到掀開那過往的簾幕可能會使葉子溪再次墜落進痛苦的深淵。
想要約見左丘不是件容易的事。秋澤三番五次的撥打電話被拒接,好不容易通了話,在說明見面原因後又被拒絕。最後秋澤不得不搬出葉斌警察的身份,才迫使左丘同意見面。
和左丘見面是在一個週一的早上。第一眼看到左丘,感覺他充滿了活力。只是那陰鬱的神情和深邃的眼神,讓人覺得他心事重重。
“你好。我是秋澤。我想了解你和葉子溪的關係。”秋澤和左丘坐在鬧市區的一家星巴克的角落裡。
對於秋澤的直接,左丘顯然不太適應。他厭惡的看了秋澤一眼,掏出一塊白色手帕,擦起眼鏡片。
“請先幫我買杯咖啡好麼?”左丘很斯文的說。
秋澤有點尷尬,不過還是照做了。待秋澤端來咖啡,左丘帶好眼睛,把手帕平整的疊好放進口袋,然後拿起一塊餐巾紙仔細的擦着桌子邊緣。秋澤感覺他要把紙巾擦透似的。左丘不緊不慢的又拿起一塊餐巾紙,擦起杯子的邊緣。秋澤心想這個人是個娘炮呀。
左丘沒有一點想開始談話的意思。秋澤幾次開口,都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響應。店裡開始變得熱鬧,進進出出買咖啡的人步履匆匆。偶爾有一兩個人會悠閒的坐下來,拿出平板電腦劃上一會。人們的說話聲和街道上的汽車聲,吵得秋澤頭有些疼。在這個無法安靜的空間裡,秋澤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你是葉子溪什麼人?”
秋澤忙看着左丘,他的咖啡已經喝了一大半,雙手交叉放在腿上,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
“我是他的朋友。”
“男朋友?”
“不是。就是朋友。”
“朋友怎麼會對她的過去那麼上心?”
“關心而已。”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她有關係的。但是如果你不能坦誠的告訴我,我也不會對你說任何有關我們的過去。”左丘推了一下眼鏡。
“她父親臨終前託付我照顧葉子溪。而且提到了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提起你,但我想你一定和葉子溪有什麼關係,她的爸爸纔會讓我找你。”
左丘低下頭沉默了許久。
“葉斌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
秋澤聽了這話,心裡琢磨:他們之間倒是有多大的事呀!要是有什麼生死恩怨可別把我扯進去了。我就是一普通人,玩不起驚心動魄。
“你能讓我見見葉子溪麼?只是遠遠的看一眼就行。”左丘突然懇切的看着秋澤。
秋澤並不想答應,因爲擔心左丘會傷害葉子溪。
“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她。看過後,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左丘看出了秋澤的心思。
秋澤猶豫了一會,拿起電話撥通了葉子溪的號。“我出門忘帶錢,現在被扣在咖啡廳了,你能幫我送過來麼?”
當迫切相見一個人時,時間總是很奇怪的會變的很慢。左丘開始變得緊張。他的腿不停的抖動,手也不知放在那裡舒服。不停的咬着嘴脣,幾乎都要把嘴脣咬破。秋澤看着他實在難受,便到門口迎葉子溪。不多久,葉子溪出現在喧鬧的街道上。她微帶怒氣,把錢甩進秋澤手裡。沒等秋澤說話,便轉身離開了。秋澤看着她上了停在不遠處的卡宴。
回到座位,左丘正揉着眼睛。透過他的鏡片,秋澤發現左丘眼睛有些發紅。
“人已經見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請再幫我買杯咖啡好麼?”
秋澤很想扇這個人一巴掌,他那矯情的樣子真是讓人噁心。耐着性子的秋澤給左丘買了一大杯咖啡,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左丘看了看秋澤,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悶響。
“葉子溪她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是毀了我平靜生活的女人。”左丘穩了穩情緒,又用沉穩的聲音緩緩的說。
人們常會因愛生恨。在一份感情裡自己付出了自認爲的全部,可是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回報。心裡的不平衡開始慢慢演化成抱怨,抱怨漸漸的產生恨意,最後這恨紮根心頭、攀住柔弱的愛,越勒越緊讓愛窒息。
偶爾人們也會因恨生愛。大多是結過什麼樑子,在相互的較量中,卻慢慢的愛上了對方。這種狗血的情節電視上常演,不過現實其實比影視劇更狗血。
還有一種是明明走着自己的路,卻別人強迫着拉上了另一條路。明明自己有着屬於自己的感情,卻偏偏被強加了另一份情感。然後開始在一個錯亂的情感裡失去了自己原有的生活。
左丘便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葉子溪,我現在可以繼續做我最愛的教師工作。我可以完成我的理想交出很多優秀的學生。我可以跟我的女朋友結婚。我可以和我的朋友們開心的往來。本來,我的生活很正常。可是葉子溪卻奪走了這一切。”
“怎麼聽着你跟個受害者一樣。”秋澤不屑的說。
“我當然是受害者。”左丘激動的卻依舊穩穩的、不緊不慢的說。“女人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這真讓人覺得可憎。有多少男人吃過女人的虧,到最後卻落的自己不是人,被這個譴責被那個辱罵的。”
“瞧你說的那麼嚴重。葉子溪一個小姑娘,能把你怎麼樣。”
左丘很氣憤的看了秋澤一眼。他很想發火,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把就要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我是嶺南學校的一名數學老師。”左丘說,“在這個找份工作都要靠關係走後門的年代,我憑着自己的本事,進了嶺南。嶺南學校你知道吧?”左丘有點自豪的問。
“當然知道。很厲害的一所中學。升學率能跟市重點抗衡。”
“是呀,多好的一份工作。很多人擠破頭都進不來。我覺得老天很眷顧我,所以我一進學校就特別的努力。校主任說我這樣工作幾年加薪晉職不成問題。”
“和葉子溪有什麼關係。”秋澤懶得聽這些。
“我的女朋友雖然和我不在一個城市。”左丘不理會秋澤接着說,“但我們感情很好。我當初計劃着工作陣子就和她結婚,然後我們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秋澤覺得左丘太自我。兩個人談話一點不顧忌對方的感受和疑問,只顧自己做自己想做的,說自己想說的。
“可不可以說說你和葉子溪之間的事。”秋澤又一次強調。
“哼,看看,看看。人們永遠只關注自己關注的。根本不在乎其他的。所以根本意識不到,到底破壞了什麼,打擾了什麼。從瞭解信息時就是片面的、支離破碎的,進而得出一個並不公正的評判。哈哈,評判!這個社會人人都想當判官。人人都想對別人的所作所爲指指點點。爲了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拼命的指手畫腳。甚至不惜重傷他人。哈,也許傷人傷的越重,越能證明他們的價值吧。”
秋澤有些厭煩,心想哪裡來的這麼多人生感悟。廢話太多,偏離主題。難怪他的人生會跑偏。根本就是他找不準方向,還總是把責任歸於外界。在秋澤看來,這種不自知簡直是種人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