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緩緩降落在城市的基地中,麥瑟站在天台上,遠遠地看着下面人來人往。
“你爲什麼不去迎接他們?”耳機裡傳來了烏萊爾的聲音,似乎他站在麥瑟身邊。
“他們太累了,得讓他們放個假才行…”麥瑟平靜地說,“或者說,我會逐漸淪爲看客,看着他們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
“你是怕他們遺忘了你?還是冷落你?”
“不是…我感覺我已經逐漸退出這個舞臺了…”
電話那頭的烏萊爾哈哈大笑:“不會的,老弟,你現在還是這裡的指揮官,別想那麼遠的事!”
在一天前,兩人還劍拔弩張,現在,卻已經稱兄道弟。麥瑟笑了笑,問道:“還有什麼事?我或許應該問問我那羣小夥子的情況了。”
“還有一件事。”
烏萊爾找了個隱蔽的場所,巡視周圍確定無人後,纔敢放出聲音:“地球……是不是有第二個?”
“什麼叫‘有第二個’?地球不就只有現在這麼一個麼!”麥瑟沒有反應過來。
“麥瑟,你還沒有想起來麼?”
烏萊爾回想着一小時前的常規信息攔截,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曾經給過我木德星的地理意義。我們這裡在早晨三點半截獲了一條加密情報,破譯工作雖然極其困難,但…”
他儘量壓制住沙啞的嗓音,把話說得更加清晰。
“本來這事不歸我管,但我無意見了解到了幾個詞,有‘曠野’,‘木德’等等,出現頻率很高,而且最重要的是,還有百分之七十的內容我們幾乎無法在短時間破譯。”
“不可能吧,怎麼上級沒有發警告?”
“我與你之間,由於利益關係,謊言沒必要存在。”
麥瑟沉默了。
“卡利亞里星封鎖了我們與地球外的通訊,也許用處就在這裡。我想,你應該想想對策了,麥瑟先生。”
烏萊爾四周再次望了望。雖然地球守衛隊與沙利文號戰艦內部達成共識,但對於機密共享,這還是首次。
“等等,老兄。”當他以爲兩人無話可說時,麥瑟突然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晚上有空麼?我想和你吃頓飯,聊一聊。”
“我?”烏萊爾以爲自己聽錯了,“咱倆?”
“是啊,我去你那兒還是你來我這兒?”
“啊?”
“那行,明天晚上我到你那邊去。”
“我…喂?”
這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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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太陽剛落下,烏萊爾便走出了戰艦——麥瑟跟他說是晚上,但沒有說具體時間,他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來。
天漸漸黑了下來。
“嗶嗶”!一束車燈從遠處射了過來,烏萊爾看見,麥瑟在向他招手。
終於來了。
烏萊爾原本想指引對方前行,但麥瑟卻一直在招呼自己,並從車的後備箱裡拿出了一張摺疊桌,就地擺了起來。
“你一個人?”當他來到麥瑟的車邊,有些驚訝對方的坦誠,“你的…那羣守衛軍呢?沒來這裡湊湊熱鬧?”
“他們太累了,”麥瑟擺擺手,又開始從後備箱裡拿出食物,“今天就我一個人來,所以你不用擔心。“
“好吧,那我讓幾個人幫我們看着點行麼?”
“當然可以…幫我一下…“
食物的香氣不斷散發出來,烏萊爾接過筷子和勺子,放在了桌上:“這次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我以爲你要來我這兒吃白食,都差點讓廚房安排好了。”
“不多,四菜一湯,中西合璧…”
麥瑟心情不錯,一邊把保溫盒裡的菜放在桌上,一邊又從哪裡變出一瓶啤酒和可樂,並把酒推給了對方:“我開車,不能喝酒。”
“喝酒不能開車?自動駕駛啊!”烏萊爾以一種看原始人的眼光打量着麥瑟,“這種技術你們還沒有?”
“我這裡還沒有,”麥瑟給對方倒了一杯,“所以我比較擔心如果醉醺醺地開車,說不定會碰到鬼。”
“鬼是什麼?”
曼迪星沒有接受過“鬼”的概念,烏萊爾自然不明白。
“虛幻的惡魔。”麥瑟笑答,“地球人都相信鬼吃人的靈魂。”
“那還真有點可怕。”
他們倆坐定後,幹了一杯。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瘋狂的時刻之一了,”烏萊爾看着這面前的四菜一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跟一個地球人戶外吃飯,而且還是男人!”
“男人不好麼?換成女人還得準備香檳和蠟燭。”麥瑟已經開吃,絲毫沒有介意,“先吃飯,再聊些其它的。”
“我都害怕被你們這裡的鬼吃掉靈魂…”
“鬼其實是人虛構出的東西,“他笑了笑,”說白了就是人類膽小的一個象徵,因爲有了‘鬼’的存在,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件便有了很好的解釋。”
兩個男人,在周圍燈光的掩映下,舉杯交盞,彷彿是真的置身在一間大排檔內,只是耳邊沒有了人聲頂沸,沒有袒胸露懷戴着金項鍊的大哥助陣,沒有服務員端酒上菜,也沒有煙氣迷漫。
總總共共,只有簡單的四菜一湯。
“先謝謝你的菜。”烏萊爾放下酒杯,看着桌上的杯盤狼藉,滿意地將雙手搭在桌子上,“明天或者什麼時候,我會把截獲的文件發給你,你也可以再確認一遍…”
“哎呀,我說了,我們只是聊聊其它的,不談正事,”麥瑟放下了可樂瓶,靠在椅背上,“真的,要不是你派了帕克,我的這羣孩子,肯定不會活着來見我。“
“不客氣,“烏萊爾呵呵笑道,”他是精英團的隊長,一個人頂一個團的那種。”
“而且還能隨意切換模式,一會兒是秘書,一會兒是戰士…”
兩個人哈哈大笑,又碰了一次杯。烏萊爾飲盡一杯酒後,朝身後看了一眼,忽然對麥瑟小聲說道:“其實他還有第三種模式。”
“嗯?”
“他是我的兒子…哦不,是我的…”他嘆了一口氣,“養子。”
麥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在進行一場較爲痛苦的回憶。
“我記得那是…十五年前…對!是十五年前,我還只是一個剛從軍校畢業的年輕人。”
烏萊爾眼睛盯着旁邊,眼裡就是十五年前,一切景物都沒變。
“也是在這麼一個晚上吧…我看見了一個人在周圍轉悠,當時年輕氣盛吧,以爲他是在踩點犯罪,就上去問他在鬼鬼祟祟幹什麼,但好像…好像是幻覺,那個傢伙的朝我一笑,便在我眼前消失了。”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碰上鬼了!”
麥瑟爽朗地笑笑,但對方只是以淺笑作爲回禮,繼續盯着那邊。
“我記得那不是市中心,所以人不算太多,偶爾會過去了一兩個戴着耳機、穿着短褲和運動鞋的夜跑者,所以我覺得那個人的笑…可能是我最近勞累所產生的幻覺。”
“那裡還有個小巷...不是,是居民區的一個垃圾站!”烏萊爾此刻的眼睛已被回憶所矇蔽。“我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垃圾堆裡有黑影。可能是由於好奇…還是…仗着膽量大,我一手拿着槍,一手握着強光手電,幾乎是挪着步子向裡走,就…就剛走了幾步,我就在深處發現了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孩,躲在紙箱子裡瑟瑟發抖。然後...抱歉,後面發生的事情我可能不方便跟你講,但我負責任地說,那絕對是過於瘋狂的一夜!”
他頓了會兒,接着說道:“最後我把他帶回了家,才逐漸反應過來,我沒有見鬼——那個人真的在衝我笑。”
“那個小孩,就是帕克?”麥瑟問。
烏萊爾點點頭:“那個小孩…過了好久纔跟我說,有人追殺他,讓我趕快放了他,不要讓我受什麼株連。可我哪裡肯放,硬是兩天一夜都沒閤眼,但很慶幸,那個人再也沒有找上門來,我也能夠順理成章地收養了這個男孩,取名爲安迪·帕克。”
“安迪是我曾經愛過的一個女孩子,我們本來要訂婚,她卻在一次空難中離世。我也再也沒有愛上其他人,只想讓自己有一個牽掛吧…”烏萊爾又咽下兩口酒,聲音有些生硬,“我帶他加入了精英團。他很上進,也很有天賦,成了最年輕的團員、隊長,而且…”
他忽然把目光轉向麥瑟:“他跟我說,他是什麼…魔魂…”
“敢情帕克是魔魂能力者?”
“或許我真不應該給你談這個…他天生能夠將身體拉長,就像橡皮筋一樣伸縮……?”
“我大概能想象得出來。“
“所以帕克很強,但是他只把這個信息透露給我一個人,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明白,”麥瑟喝了一口可樂,並打出一聲飽嗝,“我不會透露給其他人。”
當回到基地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麥瑟,回來了?”吳迪似乎在門口等了很久,“我都擔心你別回來被那裡劫持了…”
“怎麼會…”
但麥瑟的確很累,大腦中有一些昏昏沉沉。
“回去吧,你也好好休息。“
他走進了醫務室,和病牀上的每一個人都聊了會兒,並千叮萬囑日後的康復工作。
稍待了一段時間,麥瑟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而在自己的桌上,烏萊爾給他的情報板一隻閃閃發亮。
有消息了?
麥瑟費了一些工夫,打開了對方傳給自己的信息。那是沙利文號截獲的信息。
從已翻譯的信息上看,確實有“木德星“的字樣,他心裡有些緊張,但仍然抱着僥倖心理,一點點地瀏覽着剩下已翻譯的文字。
然而,幾秒鐘後一小段觸目驚心的描述映入眼簾,讓他瞬間睡意全無——那是木德星的宇宙座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