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民教授,逃避計劃的帶頭人物之一。”於冠捷看着這張普通的餐巾紙,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他用同樣的方法聯繫我,而且寫了你的名字。”
“爲什麼只找了我們倆?”
“大概是機場的事情,我上報了負責人的信息,就只有咱倆。”
“所以……他找到了我?”汪東陽一臉的無奈。
“這個計劃是保密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懷疑他這麼做,是因爲這個計劃恐怕已經暴露。”
“不……這是什麼計劃,保密性這麼強?他怎麼知道我在……”
“那必須要親自問問了。”於冠捷將紙片亮在汪東陽面前。
這個地址,大概就是彭民的家庭住址了。汪東陽仍然對剛纔的一幕耿耿於懷,有些時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彭民教授,怕是不簡單。
“咱們得快點。”於冠捷已經換好了衣服,朝呆愣着的汪東陽說道,“帶上武器,你開車。”
“我開車?我連什麼是民主路我都不知道我還……”
“給你地圖,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汪東陽很久都沒開車了,當初在麥瑟的魔鬼訓練時雖然學會了這種交通工具的多樣駕駛方法,但之後由於各式各樣的事件插入,它漸漸沒有了用武之地。如今重新坐在駕駛座上,汪東陽感覺自己像是名要考科目二的學員,不自覺地沉了一口氣。
車子慢慢地駛出賓館,駛進了車來車往的馬路上。
“我說,”汪東陽趁着等紅燈的空,問坐在副駕駛的於冠捷,“爲什麼彭民教授會找到我們倆?而且只找我們兩個人?”
“不知道。”於冠捷注視着窗外,回答簡單明瞭。
“你以前知道彭民?”
“高層都知道這個人,我是負責人,特此問過才瞭解到。”
“你………”
後面有車鳴笛,汪東陽急忙放下手剎,順着車流向前移動。
“這個計劃保密性極強,據說逃避計劃內的所有人都使用特殊的身份證明,然後……什麼照片啊,三代身份證啊,一切與外界的交流都被切斷,有點像以前‘兩彈一星’的生活。”
“就相當於只有他們知道他們還活着,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補充道。
“那你爲什麼之前懷疑這個計劃暴露?”汪東陽瞥了眼車載導航地圖。地圖顯示在過一個街道就會到達目的地。
“據說是資料庫被人爲地竊取了,而裡面就有一些機密人員的信息。”於冠捷又將臉扭到一邊。
“您已駛入目的地。”車載地圖的人工語音響起後,便不再發聲。汪東陽慢慢將車停到了路邊,對眼前的一排排低矮建築犯了難。
“這……就到了?”
地圖顯示距離民主路十五號的這個建築不足五米。在這方圓五米內,沒有一棟樓像是民宅,要麼是大排檔,要麼是燒烤城,食物的香味瀰漫着整條路,食客遍佈各個小店。
“民主路坐落着該區最大的小吃街。”於冠捷朝後看了看,便打開車門,“愣着幹啥?走了。”
“小吃街?”汪東陽邊往外走邊鎖上車,“還別說,生意真不錯。”
下着小雨都沒打滅食客們對美食的熱情,可見其在ARD區的知名度。
“但這民主路十五號……”汪東陽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面前,當定位與目標重合時,面前是一家便利店。
難道彭民是便利店的?汪東陽有些猶豫,以眼神示意着於冠捷,但對方也只是聳聳肩,彷彿也沒什麼主意。
誰知道?先進去看看。於冠捷將目光向面前一挑,隨後輕輕推開門。
汪東陽急忙跟了上去。這裡與外界彷彿就是通過這道玻璃門而隔絕,外面的一切喧譁都擠不進這擺滿生活用品的店。收銀員百無聊賴地用手機看着連續劇,但左看右看,這裡和普通的便利連鎖店一樣,沒什麼特別之處。
汪東陽繞着貨架走了一圈,仍毫無發現。他把那張彭民教授留給他等等餐巾紙拿出來重審一遍,但漢字還是漢字,沒有改變。
“這就奇怪了……”他聽見了對側於冠捷的小聲嘀咕,慢慢走了過去。
“你的紙。”於冠捷小聲伸手並問道,“就是彭民寫給你的那張字條。”
汪東陽遞出了那張紙,他看見於冠捷拿出了另一張紙巾,同樣有墨水的字跡。
“民主路15號。”
還是一模一樣的地址。
“你說會不會彭民教授將情報藏在某一個角落什麼的?”汪東陽突然問道。
“不可能,人流量那麼大,情報不可能被一個從事細活的人那麼隨意處置。”
“那這個收銀員?”
“不像。”
兩人言語之中逐漸儘量省去一些敏感詞彙,於冠捷挑了兩瓶礦泉水,輕輕放到櫃檯。
“結賬。”他緩緩說道。
櫃檯的收銀員睡眼惺忪地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了眼商品,便在櫃檯機上敲了幾下,吐出兩個字:“三塊。”
於冠捷和汪東陽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微微搖了搖頭。前者在櫃檯旁放了三塊錢,後者掃走了兩瓶水。
重新坐上車後,汪東陽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注視着前方。
“彭民不可能給我們假情報。”於冠捷將一瓶水放在汪東陽的懷裡,自己擰開另一瓶,咕咚咕咚往嘴裡灌,像是在沖走自己之前的失望。
“會不會是入侵者化妝頂包的?”
“頂包?”於冠捷半口水噴了出來,“讓我們倆組隊送死?而不是讓你找劉鵬飛組隊?非要找難度大的滅隊嗎?”
“那還會有什麼可能性?”汪東陽有些泄氣,自己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否決,實在是身心俱疲。他擰開瓶蓋,正準備和一口水潤潤喉嚨,忽然聽見副駕駛座上爆發出一聲驚呼。
“幹什麼?”
他受到了驚嚇,剛想發作,卻看見於冠捷瘋了的似的,將剩下的大半礦泉水全都潑灑到彭民教授留給他的那張不大的衛生紙片上,甚至不惜弄溼自己的褲子。
這個動作一直持續了六秒鐘,直到於冠捷將溼透的紙巾慢慢展開鋪在自己面前,汪東陽才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它扼住了。
黑色的筆跡消失了,轉而變爲了更加鮮豔的藍色:“富國路 醒獅 3號樓 A2-2-601。”
又是一個地址!汪東陽終於喘上來一口氣,正當他準備將這幾秒的抑鬱轉化爲一聲驚呼時,於冠捷早已反應過來,調出了車載地圖。
“這是一個小區。”他說道,“恐怕我們得快點。”
“什麼意思?”汪東陽大惑不解。
“那就要問問對方爲什麼設置雙重密碼了。”於冠捷回答道,“比任何字母密碼都難解決的就是密碼本身,一旦解決了它,我們才能體會到出題人的緊張。”
汪東陽沒有說話。他明白“學霸”的意思,凡事都有萬不得已的那一刻,如果不是情急之下,彭民教授爲什麼還要千方百計地送上加密過的紙片?
那一定是一個謹慎的人預知到了深不可測的東西!
汪東陽不再多想了。他啓動了車子,準確地從人流中穿過,慢慢又駛入了車流之中。
一路上,兩人便不再怎麼交流,一個盯着前方,一個則密切關注着車外的一點一滴。但當他們從天橋駛出時,站在天橋上的一個人,慢慢舉起了一件圓筒類的物件,單指按下側面的一枚按鈕。子彈模樣的閃光體瞬間被射出,到車輪旁卻又忽然減速,剛好粘在了車的地盤。
“OK。”他頭向上自言自語,隨後便消失在無人問津的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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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號樓?”
“3號,A2-2。”汪東陽伸出手筆畫了一下,“看一下朋友,不長。”
保安室的人打開了電動橫門,並用手指向遠端的一棟樓。
外部很嘈雜,但一進入小區內,寂靜又取代了外部的一切。
“高檔小區。”於冠捷冷不丁地嘟囔一句。
確實,超大的面積,一應俱全的便民服務店,高聳的居民樓,優美的園藝與綠化,大號人工湖,以及那身着統一服裝的管理人員,總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清新之感。
“這個教授品味挺別緻的。”
“就是這棟了。”
於冠捷沒有接汪東陽打趣的茬。他又翻開彭民教授留下的紙張,向樓的第六層望過去。
車子緩緩停住了。
“下車了!”汪東陽向外看了一眼後,推了把於冠捷,“別看了,再看你也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樓道上鎖了。”於冠捷仍然盯着樓層,“你去,我盯着。”
“爲什麼……”
“有情況就往後座跳。”
汪東陽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眼於冠捷,嚥了口唾沫。“好吧。”他推開車門,朝着大鐵門走了幾步,站在了樓層的按鍵鎖前。
他回頭望了一眼,看見於冠捷此時無聲地坐到了正駕駛,並打開後門,雙眼盯着樓上。
汪東陽終於是鼓起勇氣,輕輕按下“0601”。
“啪”一聲,好像比他按得還快,但門等到兩秒後,才向裡彈開。
“開了!”汪東陽轉頭小聲說道,並慢慢推開大門。
“走。”於冠捷輕輕將門關上,並走在了汪東陽前面。樓道里面依舊很安靜,但汪東陽感覺和外面的寧靜不同,這裡多了些孤寂的恐慌。
他猛地回頭,什麼都沒有,車孤零零停在外面,車門也是關上的,外面空無一人。數月來的戰鬥已經將他的神經歷練得對聲音過敏,越是安靜,越讓他總感覺着周圍有入侵者的行蹤。
這時,電梯門“叮”地打開,汪東陽見罷,快步跟了上去。
“非要坐電梯啊?”他看着慢慢關上的電梯門,聲音有些空。
“我想直接從外面爬上去。”於冠捷將貼在褲腰的手輕微地垂下,以作輕微的放鬆。從出了車門,他一直沒有變過這樣的動作。
“爬上去會讓你成爲活脫脫的一個靶子。”
“你不知道,”於冠捷頓了頓,“我對坐電梯有點過敏。”
汪東陽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兩人眼睛都盯着不斷上升的樓層數,一聲不吭,直到小小的屏幕上顯示出了“6”,兩人齊刷刷地把目光閃至門前。
電梯門轟然開啓,汪東陽從來沒覺過電子門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被擦的光亮的大理石瓷磚,雪白的牆壁,鋁合金大門不斷出現在眼前,不過沒有人。
兩人同時走出了電梯,像是被同一個意識驅動者,一前一後,走到了樓道內那扇最頭頭的“601”。
汪東陽蜷起中指,看了眼身後的於冠捷,稍作調整,有節奏的敲了三下門。
無人應答。
“沒人!” 汪東陽小聲向於冠捷說道。
他又敲了六下,門開了,但不是眼前的這扇——在背後,一個暗含着得意洋洋的年邁之聲緩緩響起,有條不紊。
“孩子們,進來吧!”彭民站在603的門口,像一位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