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駕駛座,汪東陽的心情逐漸得以平復。
他回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所作所爲,確認沒有留下什麼不該留下的東西后,纔敢開車離開小區門口,返回學校。
“叮!”
車載電話響了,汪東陽剛點開接聽,就聽見劉鵬飛在另一頭狂風驟雨地吼着:“老汪!你也太不厚道了!自己就先回家了!也不叫我一起!我家裡面…”
“好了好了,我馬上去接你…”
誰讓你每次都起那麼晚?像上輩子沒睡過覺似的,怎麼叫都叫不醒。
劉鵬飛仍在那邊喋喋不休,汪東陽沒有辦法,只能先答應幫他帶一個月的早飯,暫時緩和住了對方的煩悶,畢竟,兩人歸爲一組,爲了發揮出最大能力,只能暫且“求同存異”,不讓矛盾滋生。
不過,劉鵬飛就是劉鵬飛,大大咧咧,得到點好處準會把仇恨忘得一乾二淨。當汪東陽剛把車停穩,他就急忙躥進了車中,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走吧,我的老司機!”
“你最好先把要帶的東西都仔細看一遍,”汪東陽這次沒有追究死黨的玩笑話,而是一本正經地指着劉鵬飛屁股旁邊的大文件袋,“免得回來又鬧笑話!”
“安了!老弟!我辦事你放心!“
似乎就是這句纔是最不放心的。昨晚,他和劉鵬飛才談妥,誰是負責講解的“外交官“,誰又是賣力的”工具人“,事實上,兩人的性格就已經決定了分工,而汪東陽只希望自己的死黨不要讓自己擦屁股,否則自己連人都算不上了,只能算一個”工具“。
“‘幸運兒’的血型基本分爲陰性和陽性,和陽性血相比,陰性血更有利於摧毀建築核心…老汪,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我昨天不是給你解釋過了嗎?“汪東陽氣不打一處來,” 卡利亞里侵略者已經在地球的許多地方建造了兵工廠與科技研究所,能摧毀這些建築內部核心的只有陰性血,我們做不到!“
“我們做不到?這不是明擺的性別歧視嗎?“
”什麼我們做不到是因爲我們的血型問題,這些建築由於核心作用力,幾乎是無堅不摧,徹底摧毀需要消耗大量資源,除了核心。“
“核心怎麼摧毀?“
“人血。“汪東陽把車一停,面無表情地盯着對方彷彿若無其事的臉,“她們的血。”
看見劉鵬飛表情的微妙變化,汪東陽才把頭扭過去,繼續行使着“工具人“的職責。
其實,在得知召集這些柔弱女生的原因時,他自己的內心也是極爲震撼的。尤其是得知模擬出的數字,以及用血量後,汪東陽甚至開始有點作嘔,感覺自己未來做的一切,和吸血鬼沒什麼兩樣。
“不是,那…那我該怎麼說啊?“劉鵬飛忽然又坐了起來,”總不能…哎呀,這會把人家嚇死的!“
汪東陽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氣,並沒有作答。
“而且她們平時該怎麼生活?關在一個裝滿營養液的圓柱瓶子裡,用的時候抽點血,不用的時候就讓她們睡覺?“
“你想哪去了!她們會和我們一起生活!“
但他沒有把話完全說完,有時,自己想莫名其妙地做一些隱瞞,儘管不是什麼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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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瑟,我們到地方了,有什麼指示?“
汪東陽邊下車邊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死黨接電話時小人得志般的動作,示意他快點。
“沒多少指示,只是問一下是否一切順利?“
“您就放一百個心嘞!我辦事…“
汪東陽就靠在車門上,看着劉鵬飛點頭哈腰,真想奪過手機就扔出去。
“好好好…拜拜麥瑟!”
過了約五分鐘,劉鵬飛才熬完了他的電話煲。“喂,老汪!”他叫住了急不可耐的汪東陽,“麥瑟提醒我們小心!”
“小心什麼?”
“特務,就是入侵者了!”
汪東陽眼前平靜的畫風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特務?”他走了回去,小聲問道。
“就是一些目標明確的敵軍,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可能會跟着難民偷渡潛入中國,然後…來找我們的麻煩,就這樣。”
“麥瑟說的?”汪東陽還是有一些不相信,似乎過於發達的情報已經使他的神經開始承受不住。
“麥瑟給我說的,聯合國情報組織給麥瑟說的,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似乎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一些,怪不得有槍支的使用權限,但與此同時,任務也強調了隱蔽性的原則,也就是說,最好不要讓普通人牽涉進這場提前的戰爭中。
所以,在過午後,所有守衛軍的直系親屬都會被提前秘密撤離。似乎,每一塊看似風平浪靜的海域,都會有潛藏的危險。
“好,我明白了,”汪東陽輕輕拍了一下腰間的手槍,又重新確認了一遍全身上下的武器,以免出現差錯,“ok,走吧。”
但願別出現什麼難處理的事件。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陳曉曉一家所居住的小區。似乎,從院前坐着的一排閒聊的老年人來看,並不應該有什麼異端會打破這種只會再持續不到兩天的祥和,當然,這種緩慢的節奏也是兩人不需要的,早點開始,早點結束,纔是這次任務的信條。
“7…就是這棟了…”
汪東陽擡頭看了看,確認過後,走進了潮乎乎的樓道。
因爲這一條特殊的情報,他無法像一個絕對的正常人那樣上樓,大量的演練已經讓他產生了對危險極爲敏感的嗅覺,並會用一切方法來掩飾自己的動作——他的腳步壓得很輕,踩在樓梯上幾乎聽不見,而陳曉曉家住五樓,在這棟沒有電梯的中期居民樓,一直保持這樣的動作,到了她的家門口,汪東陽甚至都已經感覺小腿已經有一絲痠痛。
“好了,剩下的交給你了。”他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把排頭的位置讓給了劉鵬飛。
按了幾下門鈴後,從房間內漸漸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誰呀?”
即便已經好久不見,汪東陽仍然能辨認出,這是陳曉曉的聲音。
“唔…我們是守衛軍派來的。”
這是事先要說好的,幾乎是話音剛落,門邊開了,陳曉曉把頭探了出來,一臉的驚愕與茫然。
“劉鵬飛?”
“正是在下!”
能被老同學一眼認出來,劉鵬飛沒有一點的害羞,反倒是異常驕傲,以紳士的姿態微微點頭:“這位是我的助手,汪東陽,你們…”
汪東陽擠出微笑,迅速禮貌地說:“你好!”
其實他原本還想再多囉嗦兩句有關“老同學”的自我介紹,但從陳曉曉的反應來看,對方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這也很好理解,畢竟在初中,自己原本就是孤狼一般的存在,遠離中心,必然會被人忘記。
“嗯,你好!”不過,陳曉曉也禮貌地回迎一句,並趕快讓他們進來。
客廳很乾淨,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寬敞且明亮,她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白開水,並坐在兩人的對面。
“真沒想到居然是你!”她興沖沖地指着劉鵬飛,像是將懸着的心放下了一點,“你參加了守衛軍?你們都是那個什麼‘幸運兒’嗎?”
看來在此之前,陳曉曉已經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必要的基礎知識,這對汪,劉二人來說是一件好事。
但是之後的滾滾潮流,她能抵擋得住嗎?
“我們當然是了!“但劉鵬飛似乎沒有考慮這種事情,而是開始吹噓自己的那段經歷。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信?“
“是不是立刻就有郵件發過來了?哎喲,嚇死我了…“
“你是早晨七點?那麼慘啊,我好歹還睡了一覺…“
汪東陽完全插入不進兩人的交談中,他偷偷瞄了一眼陳曉曉的臉頰,失望地又把目光轉移到了窗外。似乎,他被人徹底忘記了,雖然之前不怎麼在乎,但似乎,這種失望在一直地萌發,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自己有了這種刻骨銘心的感受。
被遺忘的滋味很不好受,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劉鵬飛拿着文件,還在那裡侃侃而談,從表情上看,似乎還沒有談及一些具體的內容,汪東陽輕輕抿了一口白水,想把自己複雜的心情平復下來。
“所以,爲了進一步讓你理解到戰爭的一些危險性,有些影視記錄你必須要去了解一下…”
汪東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拿出影音設備,配合着劉鵬飛,將投影屏掛在了面前,開始他正式的工作。
他一度以爲自己已經克服了自己的社交困難,但現在看來,之前把講解交給劉鵬飛的決定實在太明智了——汪東陽仍然有心理壓力,儘管現在一言不發。
“喔!”陳曉曉似乎心理準備做得還不太足,身體微微一顫。
這種連汪東陽他們都撐不住的記錄影像,柔弱的女生又怎能承受住?在影像只進行到一半時,他強行關上了影像,收起了投影屏。
“咦?不還有一半嗎?”劉鵬飛問。
“大概瞭解一下就行,”汪東陽邊整理着邊說,“再往下人家會暈過去的。”
他已經發現了陳曉曉心理狀態的異常。這是一個不利現象,他又走進廚房,找來一個茶杯,倒好了一點開水,遞到陳曉曉的面前:“喝點水。“
汪東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敢去做這樣在他看來很羞澀的事情。
陳曉曉緩了三秒鐘才忽然擡起頭望着汪東陽,猛然接過茶杯。
“謝謝!“她一飲而盡後,微笑着緩緩開口,“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你是...”
“我們初中的時候都是同學啦!“劉鵬飛哈哈打趣道,”你當然見過他,喏,汪東陽!你以後可要見我們好多次呢!“
是啊,還要見好多次呢!但當汪東陽看見陳曉曉只是禮貌地笑笑,他便知道,曾經的自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也致以禮貌的微笑,忽然覺得時間那麼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