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14.2秒,”麥瑟掐下手中的秒錶,“就算你14秒了,下回再多熟悉熟悉**等一些部位…“
汪東陽抹掉了手心裡的汗,不停地點頭,把TGR21背到了身後。
“這是你下一個星期要用的,拿好了。“
麥瑟向他扔過一個盒子,盒子和開口掛着一串密碼鎖。
“這是…“
“第二階段要用的子彈,我也得開始讓你們訓練射擊了。“
麥瑟看了看錶上的日期,忽然補充了一句:“上午的時候我和你們的教練交流過,認爲你們基本達標,或者已經教不了什麼了,也就是說,你們的體術訓練課結束了。“
“啊?”
“他們明天早上就要離開了,建議你們四個給人家當老師的送一下行,也算是一種感謝了。”
“這麼快?”
汪東陽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忘記了分別的時間。或者說他忘記了這裡也會有“分別“。
“還快麼?都延長了快半年了,他們可是要工資的…”
麥瑟慢慢離開了,聲音也如夢一般,在汪東陽清醒過來時,才煙消雲散。
如果沒有人提醒,他可能以爲他要在這裡練上一輩子。畢竟李全是那麼木訥,沒有搞特殊氛圍的能力,所以上午的訓練課仍然一如既往的平淡,令人無法察覺。
天色已晚,他遠遠地看着自己曾經訓練的地方,大門緊鎖,唯獨在大門旁的一扇窗戶,透着白熾的光芒。
汪東陽嘆了一口氣,把背上的槍重新拆卸完畢,放進了專門配置的皮箱內。
就讓這個謊言再持續地久一些吧…
他拎着皮箱,走到了李全的住所門前,輕輕得叩了三下門。
“是我,師傅!”他又補充道。
門被打開了,李全探出了身子:“找我有什麼事嗎?”
“呃…”
汪東陽沒有直視李全的眼睛。
“聽說您明天就要離開了。”
“嗯,我知道。”
“我…謝謝您教了我那麼多東西…”
他彎下腰,表示自己對李全的尊敬。然而,他逐漸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像是大腦中的語言中樞失去了控制。
“嗯,沒事。”
“我…“
“好了,我明白,孩子。“
李全忽然笑了,把頭微微偏向一邊:“你完成地很好,超出了我對你劃定的所有標準,我也沒辦法再教你更多。”
“不不不…我…笨的要死…怎麼會…”
“你確實不聰明,”
汪東陽微微把頭上昂,藉着燈光,看見對方收起了笑容,卻散發着一種長輩的愛憐。
“但你是最努力的那一個。”
///
第二天,汪東陽終於不用再訂早上五點四十五的鬧鈴——他的太極拳課程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射擊課,還有一些跟現代武器有關的課程。他也不用再那麼忙碌。
但就算把鬧鐘卡在六點鐘,他仍敗在那持續了兩年多的生物鐘,提前十五分鐘便睜開眼睛,就算想重新返回夢鄉,卻無法把思緒送回原有的夢境,只能雙眼空洞地盯着上鋪的牀板。
李全師傅已經走了,或許一輩子都見不了面了。
昨天的那一晚,汪東陽並沒有完全和李全吐露自己的心聲。倒不是因爲私心,而是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把自己當作“唯一傳人”的師傅。他覺得李全木訥,但實際上,對方也是最懂自己的人,懂得讓自己發揮最大的潛能,瞭解自己內心深處的火焰。
“我給你的譜子你也要多看看,多練練,爭取能夠有所作爲!”
“不倒翁,多玩玩…”
“你的雙截棍也要加快速度…”
昨天晚上,李全囑咐了很久,就像家長囑咐高考前的孩子,然而,這一次臨行的不是汪東陽,而是自己——一生無二無女,把祖傳絕技傳給一個之前從未謀面的男孩子後,居然可能再也見不到對方,這實在太諷刺了。
誰都無法想到李全的心裡是多麼掙扎,卻又多麼無助。
一想到這些,以及後面可能發生的大逃亡,汪東陽便心生愧疚。
訓練室被保存了下來,他有事沒事,就會帶着李全留下來的書,獨自一個人練上半個小時,然後再坐着研究一會兒動作,最後悄悄離開。
既然資質平庸,那隻能用自律逼迫自己繼續向前。
但汪東陽知道,這一趟時間的長途旅行已經到了尾聲,自己突破卡在瓶頸的那一條線。恐怕不太可能,也許,這種自律,要保持更長的時間。
不過,汪東陽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某種超乎常人的能力——射擊訓練,就是他展示自己的舞臺,十槍八個十環。這是他第一次射擊訓練交出的成績單,讓麥瑟都有些大跌眼鏡。
然而,汪東陽的手感也僅限於步槍了——麥瑟試着把他改造成一名狙擊手,但結果…也真的是慘不忍睹。他不擅長在一個位置待上很久後才能射出一發子彈,或者說,只有當自己在不斷移動時,他纔有足夠的信心去瞄準自己的獵物。
最終的表現也說服了麥瑟:突擊手纔是汪東陽真正的歸宿。
在最初的那一段時光,麥瑟把每一個人的訓練數據整合到了一起,分析完畢後,再給出修改計劃,進而分配小組。這是個龐大的工作量,不亞於高三的班主任分析學生們的志願方向。
他覺得如果這麼一直幹下去,自己會在三十五歲前就禿頂。
十幾天後,汪東陽收到了自己的常規分組計劃——他要和劉鵬飛打出默契,成爲最熟悉彼此的那一個。
“嘿!老兄!我們最佳拍檔嘍!”劉鵬飛絕對比他的死黨要開心地許多,“你當敢死隊還是我給你打掩護?“
所以,有一個怕死的隊友,汪東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會栽在這個傢伙手裡。
///
當槍聲漸漸在校園裡平息,汪東陽也剛好結束了自己的醫學課,雖然不能百分百應對各種突發狀況,但能力得到了國家和約翰博士的認可,得到了一份“專業認證”。
這是這一星期內結束專業課的第三人。
魔鬼訓練進入了尾聲,但麥瑟需要籌備的訓練課仍沒有結束。
“各位,”
晚飯時,麥瑟託着他的餐盤,坐在了衆人的中心。
“明天下午三點半,到4號樓底集合,我們還有最後一項全新的訓練課。”
“全新的?到現在還有什麼我們沒學的?”上官志遠問道。
“是你們最期待的,”麥瑟想了想,馬上又換了一種說法,“也是最有男人味的,如果不把你們的槍算上的話。”
每一次麥瑟發表這麼神秘的言論,汪東陽都想掐着這個美國佬,讓他把藏在心裡的話給全部吐乾淨。
“我們有啥期待的…”於冠捷坐在位子上乾笑。
的確,所有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從這裡走出去,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微笑的改變,或者去聽一聽新聞,是不是越來越向真相靠近,還是…已經開始了撤離?
鳥兒終究要飛上天的,管它是麻雀,還是老鷹,誰都不想在籠子裡待一輩子。
汪東陽也想早點離開這裡,尤其是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他希望可以見媽媽最後一面,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
下午三點半,所有人都來到了四號樓下——汪東陽很少來這裡,如果記憶沒出差錯,這兒是一座只有三層樓高的模擬室,可以通過3D模式對複雜佈局進行演練,之前的戰地營救演練,他就是在這裡完成的。
那這一次要演練什麼?
樓道里傳來了麥瑟的聲音,而且他似乎在跟誰聊着什麼。直到走出陰影,所有人才看見,麥瑟正在和兩名維修工有說有笑。
“好好好,多謝你們了!回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麥瑟用英語向兩名工人告別,汪東陽才發現,那兩套維修服裝上,安着兩個西方的腦袋。
當那兩人離開,麥瑟向原地看戲的八個人一招手:“別愣着,進來!“
“設備已經安裝完畢,”他領着一路人,打開了走廊中的燈,“你們接下來,每天這個時候要來這裡訓練兩個小時,等到所有人的專業課結束,我們再…“
“麥瑟,我們到底要練什麼啊?“楊潤澤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到現在都沒交代一句呢!“
“車,”
麥瑟打開一扇模擬室的大鐵門,使得裡面豁然開朗。
“準確地說是在各種條件下的交通工具。”
由於學校場地不大,所以想要有更加深刻的實戰演練,只能坐在模擬室內,用三維影像和感官刺激輔助形成近乎現實的景象。比如狂風暴雨,或者冰雹加雪,作爲守衛軍,必須要應對自如。而更加極端的場景,龍捲風,地震,甚至海嘯,那簡直就是在做噩夢。
一開始的訓練,是非常輕鬆的,但是到後面增加了場景模擬,相比於該如何應對,汪東陽體會更多的是一種絕望。儘管告示中提到過,這些場景出現的機率微乎其微,但麥瑟卻給出過完全不同的說辭。
“這些情況都只是想象出的可能性事件,而現實可能還會令你更加絕望。”
每一次場景模擬結束,汪東陽都希望以後千千萬萬不要碰上類似的事件,就算碰上,也不要自己開車。
在直面恐懼後,大腦空白的狀態纔會一點點減少,就像在十年前的那個上午,如果爸爸大腦空白,沒有把自己推出…
“決定你生存機率的不是你的每一個動作,而是你的大腦是否和你的動作協調!”
魔鬼訓練的每一刻,都像是一把大錘,重擊汪東陽的內心,使它脆弱的表皮脫落,露出了內核的堅固。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被他定義爲“最困難的時期”,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離結束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想過放棄,多次想在訓練室撕心裂肺地哭泣。但是,強大的自尊逼迫他挺了下來,因爲在訓練中,沒有人提出過放棄。
正如這十年來的孤獨,苦澀,傷心,懼怕,他必須要一股腦兒地拋向身後,畢竟,自己已經不是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