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醒來的時候,正躺在木五的大“通鋪”上,右邊是空蕩蕩的位置,同屋的新兵們見她醒來了,各個都將自己的目光扭過去,當做沒有看見。
屋簾被人捲了起來,冬日的陽光伴着冷風一起涌入屋子裡,賀穆蘭沒有一下子坐起來,而是用屍體一樣的姿勢平躺在火炕上,瞪大了眼睛。
假如要論出世間最現實的事,比做美夢還要美好的事,那一定是:
——活着。
能看見太陽,身強力壯,健康而溫暖。能夠開懷歡笑,向自己前面的光榮奔去,覺得輝煌燦爛的人生正等着自己。能覺得自己有可以呼吸的空氣,跳動的心臟,明辨是非的意志,能夠談論、充滿思想和希望,也許會經歷戀愛,有朋友環繞,父母關心,有親人,有光芒……
可是陡然一下,在一片號角里落在人坑中,跌着,滾着,壓着,被壓着……
賀穆蘭一動不動的平躺着。
因爲不久前的那場噩夢,她現在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了。
她有什麼資本張狂呢?就算重走一遍花木蘭的旅程,她連別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抵不上。
花木蘭的第一箭就救了莫懷爾,而她的第一箭……
賀穆蘭想起那個被銅錘生生錘裂了腦袋,腦漿迸裂的同火,自我厭惡地閉上了眼睛。
她從來不知道千軍萬馬一起奔騰是那般的駭人。熱兵器時代裡少有的殘酷和猙獰,是她無論即使如何自我心理建設,都無法想象到的可怕。
他們活生生砍下別人的頭顱,也在她的面前被人砍掉,掉下馬的人和馬匹縱橫顛倒,成了一整團血肉,等到那團血肉被其他活人的屍體填充後,血肉模糊的情景就一下子浮現在她的面前。
他們都不認爲那些是人,只是一羣軍功、敵人、需要被消滅的對象等被許多形容詞指代的東西。
所有人都在廝殺,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沒有理智、沒有人性,沒有榮耀,全是殺!殺!殺!
一直一直殺而已!
賀穆蘭不怕死屍,也不怕戰爭,但她被這樣的人性嚇壞了。
她知道一切一定是重來了。被柔然人戰馬踐踏過去的那一刻,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珠子和五臟六腑全部碎裂時的痛楚。在這個不能開膛破腹、也沒有器官移植的時代,她肯定是死了。
若說之前她覺得她是老天的寵兒,是足以捍衛花木蘭威名之人,那這中軍戰場上殘酷的經歷就給了她一個迎頭痛擊。
除去花木蘭的心境,就算給了她武力和見識,她也什麼都不是。
寇謙之做的一切不是恩賜,而是詛咒。
醒來後的賀穆蘭明顯沉穩了許多,那原本人人可以察覺到的鋒芒像是一下子斂入了骨頭裡。
吐羅家的那幾個人又過來挑釁,屋子裡所有人都覺得賀穆蘭一定會把他們教訓的很慘,結果賀穆蘭只是輕輕揭過了此事,對着吐羅大蠻說道:“我身邊還有一個空位,你若晚上能不要打攪到我,你就上來。”
吐羅大蠻根本打不過賀穆蘭,也對打敗她不抱有任何希望,他所作的只是宣泄自己的氣憤——“老子打不過你,但是不代表老子怕了你!”
可如今賀穆蘭給了他一個臺階,這就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裡,軟綿綿的空無着力之處。他說“你上來”,就像是之前苦追不得的美人突然說“我們試試”一般,讓吐羅大蠻百感交集,竟只能傻愣愣地點頭。
賀穆蘭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麼想,她也不在乎。她走出木五,暴露在外的臉頰感覺到了幾乎沒什麼熱量的陽光,感覺到了北方獨有的如風之刀,這屬於陽光和風的觸感讓她感激地閉上了眼。
從今之後,她要和花木蘭一樣,“爲了活着”而生存。
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地方,能夠活下去,太不容易了。
賀穆蘭恍恍惚惚地站在黑山城的門口,看着阿單志奇牽着馬四處詢問軍府在哪兒。這一次,她沒有再上去搭話,而是遠遠地跟在他的身後,遠遠的看着他進了軍府、出來、一個鋪房一個鋪房的進去,再一個鋪房一個鋪房失望的出來,終於在木十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
是啊,她身邊的位置已經有那蠻漢了,阿單志奇來的這般晚,哪裡還有空餘的地方可以睡呢?
中軍面對的敵人是如此殘酷,沒有經歷過死戰之人根本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樣的戰場。阿單志奇雖然已經足夠優秀,可是他和她一樣,都是什麼都沒經受過就上了戰場的新兵。
她不該自私的干涉他的現在和未來,她已經看見阿單志奇在她的眼前死了兩次。一次在回憶裡,一次就在她的身邊。
賀穆蘭覺得自己經受不住第三次了。
“阿單志奇是哪個?”木十一個剛剛走出門的新兵接了一包東西,莫名其妙的又轉回鋪房,衝着裡面喊了起來。
剛剛在門口某處角落鋪好地鋪的年輕人一臉迷茫地擡起頭,對着就在身前的新兵開口應道:“在下便是阿單志奇。”
“真是的,是不是同鄉啊,送東西自己人還不進來……”那新兵嘀咕了一聲,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剛剛有個瘦長的小夥子送來的。”
阿單志奇接過那包東西道了聲寫,在周圍人好奇的眼神中打開了那塊布。
裡面整整齊齊的碼着一排生薑和蒜頭。
“嘁,我還以爲是什麼好東西……”那新兵嗤笑了一聲,頓了頓問他:“你在黑山城有熟人?”
在黑山城有熟人,日常用度應該比旁人要好一點。
“並無。”阿單志奇比他還納悶,好生生的別人送他蒜和姜幹嘛?他是來從軍的,又不是來當火頭的。
被門口的風一吹,阿單志奇的鼻水一下子又流了出來,他下意識的用手背擦掉鼻水,這才一下子怔住。
薑湯……蒜頭……
風寒……
“這位兄弟,給我送東西的是誰?”阿單志奇急切的問道:“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
“長得白白淨淨,看起來比你還小几歲。瘦瘦高高,鼻樑挺拔,應該也是鮮卑人。”他笑了笑,“要是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還說‘瘦長的小夥子’送來的嗎?”
他把阿單志奇當成有長輩託人照顧而不知情的新兵,也不再多問,隨口回答了他一句,就又出去了。
阿單志奇捧着那一包姜蒜,捻出了幾粒蒜來,將它們放入口中。
一股辛辣的氣息從喉嚨直衝鼻腔,阿單志奇辣的眼淚直涌,待那股辣勁兒過去,鼻子也通了,甚是舒爽。
“到底是誰呢?比我還小?”
校場。
賀穆蘭沒有去找阿單志奇,而是用家中帶來的鹽換了些姜蒜給他送去。她記得他想要去左軍,和同鄉共進退,想來此次若是風寒有所好轉,又沒有她這個蝴蝶猛扇翅膀,新兵二十多名的排名,也足以他進入左軍的新兵營了。
賀穆蘭看了看黑山城的校場,這裡有無數的新兵正在勤練武藝,意圖在新兵大比時一鳴驚人。
她在人羣中發現了不少臉熟的身影。是牛舌,是鴨肫,是肉醬,是雞丁……原來她以爲他們只會拿食物去買她的人情,其實私下裡,該有的努力也不會少上半分。
她吃了人家那麼多東西,卻連別人的名字都沒有記得。
她心安理得的運用着花木蘭的武藝,打敗了在校場裡揮汗如雨的“普通人”們,傲慢到覺得上戰場就是殺小兵刷經驗值升級打boss,卻差點被敵人嚇得尿了褲子。
賀穆蘭抓起一個百斤的石鎖,緩緩地提了起來。
好重!
是不是弄錯了?這個有百斤?百斤有這麼重嗎?
賀穆蘭奇怪地把石鎖提到眼前,發現上面確實刻着“黑山城重壹百斤”的字樣,正是軍中標準的百斤石鎖。
賀穆蘭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預感。
她一步一步朝着四百斤的石鎖走去,站在那個軍中幾乎是擺設的石鎖前,賀穆蘭深吸了一口氣,將它提了起來。
雖然能夠提起來,但遠沒有之前的舉重若輕。
花木蘭的力氣有多大,不是真正見識過的人根本不會知道。什麼力拔山兮氣蓋世,什麼力能舉鼎,這些帶有修飾性的說法,在花木蘭面前都不能說是“修辭”,而是事實。
可如今,賀穆蘭抓起一個四百斤的石鎖,也只能說僅僅是抓起來而已,和之前一手一個四百斤的石鎖就差沒丟着玩,天壤之別。
賀穆蘭心中一片冰涼地丟下手中的石鎖,發現自己力氣至少縮水了三分之一。
爲什麼會這樣?
是因爲她死了一次嗎?
她還想要活下去,想要打敗柔然人,想要見到拓跋燾,想要從這鬼地方回到至少沒那麼糟糕的時間段去……
賀穆蘭心亂如麻。
不久後,新兵大比開始了。
賀穆蘭力氣雖然縮水,可那一身武藝卻絲毫沒有變差,只是死亡前的經歷對她的影響太大,讓她這一次表現的既沒有花木蘭一開始那麼差,也沒有自己前一次那麼出彩。
對方都是新兵,大比時的拼命再怎麼嚴酷,都沒有她後來經歷的戰場萬分之一可怕。就算之前那羅渾那招招衝着要害下手的辛辣,在蠕蠕人那種真正的殘忍面前,都算是小兒科一般的招式。
可是賀穆蘭絲毫提不起幹勁。
她再強有什麼用呢?再來一次,說不定還是不敢舉刀,也不能射準,讓別人去中軍吧,她去右軍裡練練,免得拖累別人……
這樣的賀穆蘭中規中矩的使用着自己的武藝,讓許多關注她的人失望了起來。
“沒有銳氣了,而且出招一點也不乾脆。”尉遲誇呂皺着眉頭,“畏首畏尾,心中有疑,這種人進不了我們中軍。”
“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校場另一側觀戰的王將軍和夏鴻說道:“之前我見過他和別人動手,那時候還意氣風發,張狂至極。這纔沒多少日子,倒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
“是不是吃了什麼虧?軍中一山還比一山高,各個都是數代從軍人家出身,有點壓箱底的本事也不奇怪。”這樣的情況夏鴻見的多了,“心志這般脆弱,若是來了我們右軍,怕是要被那些刺頭兒折騰死。”
右軍雖然公認的好出頭,可是因爲雜胡和各種沒什麼見識的人也多,所以情況並不比其他兩軍好到哪裡去。一言不合打到你死我活的也有不少。
刑軍裡處理的最多的兵卒,還真不是中軍和左軍,恰恰是右軍。是以夏鴻纔有此一慮。
王將軍卻沒那麼悲觀。
“年輕人嗎,心性不穩也是正常的。多磨練磨練就好了。”
“希望吧。”
“花木蘭,你到底是怎麼搞的!”持槍而刺的吐羅大蠻猛地收回長槍,惡狠狠地咒罵道:“你是瞧不起老子還是怎麼回事?要打就打,誰要你讓?”
媽的!該戳眼睛的時候不戳眼睛,他要去擋要害的時候又突然收手,若不是知道這花木蘭是個男的,他都要覺得他是不是愛慕自己!
哪有這種事關前程的比武這麼放水的!
若是哪個將軍看了去,以爲他是故意讓自己,自己的名聲就丟完了!
“我沒讓……”賀穆蘭臉色一白,一抖槍花,“繼續比過!”
“你這樣老子怎麼打?老子贏了比輸了還難受!”吐羅大蠻豎着長槍在馬上繼續大罵:“老子第一天在你手上連三招都沒過,現在跟你來回都幾十個回合了!你要戳就戳,要劈就劈,刺一半收回來是做什麼?老子是泥人做的?紙紮的?這木頭槍頭一搗就死了?”
“我……”
“你你你個蛋球!跟個娘們似地,看着就不爽!”
吐羅大蠻豎着長槍對着賀穆蘭一指,“老子出來就是當兵的,沙場比試和戰場廝殺沒什麼區別。就算是老子被你一槍捅死了,那也是老子的命,你再這般,日後老子還怎麼做人?”
“命嗎?”
賀穆蘭握緊了手中的槍。
“就算是被敵人殺了,也不後悔?”
“像咱們這樣投身軍中之人,哪個不是把頭提在褲腰帶上活?今天頭還在我頭上,明天就掛在別人褲腰帶上了。你現在不敢戳,那些蠕蠕人戳的可歡快!你現在收手就是在害我!”
吐羅大蠻啐道:
“咄!休要囉嗦,來戰!”
已經有了覺悟嗎?
不需要別人故意相讓,也不需要別人同情可憐,甚至連這些情緒都不要去想。來軍中就是打仗的,殺人或被殺,早就已經是註定的事情。
魏國的鮮卑人是如此想的,那北面的柔然人呢?
殺與被殺,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嗎?
賀穆蘭心中的陰霾似乎減弱了不少,她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明白啥?”
“明白你既要戰,我就與你一戰!”
她是賀穆蘭,不是花木蘭。
她學不了花木蘭的謹小慎微,也理解不了花木蘭因爲家國破滅而對柔然人的仇恨,可她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聽,有心去思考。
賀穆蘭舉槍連刺,將吐羅大蠻挑下馬去。
‘不明白的東西,就去找明白的去學。’
賀穆蘭橫槍立馬,看着面色已成豬肝色的吐羅大蠻微笑。
‘還在迷茫的東西,就去再面對一次。’
“笑笑笑,笑個蛋球!叫你不要留手真不留手,老子還怎麼做人!”吐羅大蠻小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站起身牽着馬就走。
“吐羅兄弟……”
吐羅大蠻意外地頓住腳步,回頭看她。
‘叫老子作甚?你要敢笑話老子,老子晚上就找兄弟趁你睡着了揍你一頓!’
賀穆蘭一手握搶,一手抱拳,肅然一拜。
“多謝你的指點。”
“什麼指點?這小子神神叨叨的……”
吐羅大蠻不自在的落荒而逃。
由於賀穆蘭心中去了一個心病,在接下來的比武中也不再想着什麼中軍、死活、名次、武藝,她只把自己當成賀穆蘭,而不是花木蘭,一個不小心被丟進了時空的縫隙裡,頂替了別人的身份,在一千五百年前的軍營裡打拼的穿越之人。
花木蘭的經歷與她毫不適用,花木蘭最出色是心性,而她最拿得出手的是幾千年時光鑄就的見識,除此以外,她沒有什麼比花木蘭更了不起。
但她可以學,可以看,可以問。
破除心障的賀穆蘭勢如破竹,一改之前的不死不活,連挑七八人,直接對上了這一戰的對手——那羅渾。
她沒有遇見阿單志奇,想來他在這之前已經落敗,並沒有得到上一次他的那種好成績。
那羅渾是個披髮鮮卑,一頭黑髮散亂的用繩索紮在腦後,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來。他的五官和狄葉飛的那種秀美精緻不同,散發出的都是冰冷的寒氣。
他的眼睛細長,嘴脣薄而色淡,幾乎面無表情,看着賀穆蘭的時候,眼神裡全是被人擋了前路的那種厭惡和恨意。
上一戰時,賀穆蘭被他狠辣的招式逼得左右爲難,差點不知如何應對,後來是一記險而又險的回馬槍,這才讓他中了計,被掃於馬下。
這一次,那羅渾的那種煞氣根本算不得什麼,就連他陰狠如毒蛇一般的招式在賀穆蘭眼裡都成了一種拙劣的模仿。
因爲她永遠都忘不了阿單志奇從敵人身後捅進去救她的那一槍,就算是再怎麼憨厚寬容的男人,其本性中都有殘忍毒辣的一面,而且在戰場中會無限放大。
已經窺得一角的賀穆蘭不再會被這樣的那羅渾嚇到,可是她還是很好奇。
“你我明明第一次相見,爲何你招招如此毒辣?”
賀穆蘭遊刃有餘地閃過那羅渾的木槍,用手中的木槍格開他的刺擊。
“我那氏的槍,就是這樣的槍。”
那羅渾不鹹不淡地開口,一招又遞到她的眼前。
賀穆蘭點了點頭。
“原來你的招式就是這樣,不是你爲人毒辣。”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手中用力七分,直接將長槍當做棍棒使,勢大力沉地壓了下去。
那羅渾只覺得舉着長槍的雙手已經麻木,雙臂也支撐的極爲痛楚。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咯的聲音,覺得自己已經到了脹裂的邊緣。
“你……你之前竟是……”
竟是讓我嗎?
“不是,我之前在找破你槍法的法子,後來想起來,是我想岔了。”賀穆蘭想起自己死之前又找弓箭,又舉長刀,卻沒想到戰場上拼殺,自然是……
“我既然力氣大,一力降十會就是!”
啪!
木棍當中斷裂,拼命抵擋的那羅渾一口鮮血噴出,“呃啊”一聲栽下馬去。
‘我練的殺氣,果然在高手面前一點用都沒有嗎?”
那羅渾不甘地咬了咬牙。
賀穆蘭收回只剩半截的木槍,將它擲於馬下。
她殺不了人,見不得同火死,也害怕萬馬奔騰,人人廝殺的場面……
可是她已經站在這裡了。
賀穆蘭聽着校場上如雷般的喝彩聲,看着新兵們或沮喪、或敬佩、或不屑一顧的眼神。
她看着人羣中已經落敗的新兵互相攙扶着安慰,也想起出徵前在空地上揍弟弟猶如揍一條狗一般的兄長,在鐵匠鋪裡互贈遺言的摯友……
這是個如此真實的世界,每個人都在努力求生。
只能打,不敢下手殺人的她,到底該如何找出一條活路?
她還要慢慢去學。
“賀穆蘭,三軍之中,你去哪裡?”
主持新兵比試的點校官緊張的望着她。先前中軍和右軍的將軍都和她說了一大通,可她舉目四顧,似乎沒有聽進去。
我要去學。
我是披着“英雄”皮的普通人,自然是跟普通人學。
“我去右軍。”
賀穆蘭望着面前的王副將,行了個軍禮:“在下經驗不足,想先在右軍鍛鍊一番心志……”
“在下願爲右軍效勞。”
“好好好,小夥子想的明白,是可造之材!”
親眼見過賀穆蘭在沙場上從迷茫到突然醒悟的王猛,笑呵呵地扶起他。“你既然如此信任我右軍,那本將答應的事,一定做到。”
呃?
答應什麼了?
她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忘了什麼呢?
總覺得死過一次後,記憶變得有些凌亂了呢,這也是後遺症嗎?
王副將領着花木蘭走了,點校官看了看第二名的那羅渾。
“那羅渾,三軍之中,你去哪裡?”
那羅渾開口正準備說“中軍”,卻突然想起了賀穆蘭的選擇。
這般武藝,這般神力,尚且覺得自己經驗不足,要從最底層鍛鍊起。他不過是殺氣未成、家傳武藝不精的一個敗者,有臉去中軍嗎?
“末將……末將也去右軍。”
中軍那副將臉色已經青了。
三日後,拿着軍牌和文書,被指引校尉指引的賀穆蘭到了右軍的黑營。因爲她說自己想要好好歷練一番,王將軍和夏鴻將軍也尊重她的選擇,讓她先從新兵營裡開始。
即使是新兵營,也分精銳的和普通的。以前花木蘭在“黑四”,那算是比較靠前的位列,可如今她在“黑一”,也就是新兵營裡直接被副將管轄的、被人戲稱爲“登天梯”的百人隊。
她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她是新兵的冠軍,又是謝絕了中軍的招攬進的右軍,若是不得到重視,打的就是中軍的臉了。
“你這火正好前幾天許多人都轉成了正軍,今天入錄文書的有好幾個都是新來的。”那文書官笑眯眯地看了眼賀穆蘭:“啊,你就是這次的冠軍啊?我們右軍歡迎你這樣有潛力的年輕人。”
“上官誇獎了。”
“呵呵,王副將真是待你不錯,這一下,不知多少人要眼紅……”那文書官一邊把文書遞給他,一邊看着被掀起簾子的門口。
“啊,來的好巧,你這次的同火都來了。”
文書管報出名字:
“那羅渾,殺鬼,阿單志奇,狄葉飛,胡力渾,吐羅大蠻……你們來的正好,快來拜見你們的火長……”
什麼?
她聽到了什麼?
那羅渾,阿單志奇也就算了,吐羅大蠻來了也勉強接受……
狄葉飛不是在白營嗎?到底怎麼回事?
王副將到底和她說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吃完晚飯碼。
死一次,記憶少了不少,是隨機少的,所以她記不得當初右軍招攬她是用什麼了。
小劇場:
阿單志奇:一不留神蒜子吃多了,大比前拉肚子,倒黴,入了黑營。
那羅渾:花木蘭,你就是我的宿敵,我要打敗你!
狄葉飛:我還以爲踢爆了那個人的蛋蛋,會被趕出去,怎麼反倒升到黑營去了?
吐羅大蠻:……老子進了右軍,還要不要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