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新兵營來了個厲害傢伙,後來居上,整個木五都服了?”
“是,聽說是懷朔來的,頂替家中百夫長的父親前來。家中父親是個百夫長,所以武藝不錯,目前看來,是個直脾氣,但是並不莽撞,沒弄出什麼大事來。”
軍中仗着武藝好橫行霸道的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血氣方剛嘛。
但是能收斂,知道點到爲止的,就不多了。
“過幾日大比,你我微服去看看,若是個可以用的,想法子要來。”
“是!”
右軍。
“王副將,你覺得懷朔那新人,能來右軍的可能性多大?”右軍鎮軍將軍夏鴻問手下的將軍。
王副將雖然只是個副將,但他是夏鴻的親兵出身,在右軍已經待了快十年了。
原本夏鴻再官升兩級就可以開府,這親兵也算是熬出了頭。可因爲夏鴻是北地的漢人,晉升的太慢,這兩級看起來不高,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出來。
夏鴻愛惜自己親兵的人才,便放了他去做個副將,雖然品級不高,卻實打實的是心腹。
王副將不是別人,正是前世救了花木蘭、後來又收了阿單志奇在麾下的護軍將軍王猛。
“以末將看,可能性不大。”王副將不怎麼樂觀地說道:
“此人一來就鋒芒畢露,想來是個愛出頭的性子。但凡這樣的年輕人,都希望一開始就成就功名。他雖然出身普通軍戶家,但父親怎麼也是個百夫長,自己武藝又強,怕是看不上右軍這種地方。”
夏鴻聽完他的話,搖了搖頭。
“這幾年,好苗子都給中軍和左軍要走了,我們又老是做護軍,傷亡頗大,再這樣下去,右軍越來越弱,日後若真有大戰,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一個好將軍的作用不僅僅是陣前衝殺,更多的是鼓舞士氣、審時度勢。夏鴻雖是漢人,可手下將士大部分都是鮮卑將領,爲人衝動,悍不畏死,打起仗來個個不要命,就因爲這樣,夏鴻才更加頭疼。
右軍原本實力就弱,補充兵員也比他人要吃虧,他的部下又老是指揮下面的兵要勇於追擊,待真的犧牲多了,就開始找他要人。
軍中也是看勢力的地方,剩下的那些新兵不是老就是弱,哪裡能馬上就用。
“將軍莫要傷神,這次可汗大點兵,至少徵召了兩萬新兵入伍,總有好的慢慢會嶄露頭角。花木蘭雖然特別出色,但卻不一定好用,桀驁之人往往不甚合羣,也許得不到反倒是好事。”
王副將知道夏鴻的擔憂,只好想其他法子來安慰於他。
“你啊……就知道說好話,哎。”
同樣的對話也在左軍繼續着。新兵大比是補充兵員的最好時候,可汗大點兵後,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有一大批新兵來到黑山城,這些人何去何從,就全靠新兵大比來確定了。
善弓箭之術的、力氣大的、馬戰強的,各個都會找自己擅長的本事去比試,最強的那幾個往往很快就被中軍要走。
但也有因爲家族關係、或者同鄉友誼,去了不同的軍中的。
“花木蘭是懷朔人?我們軍中有什麼懷朔子弟認識花木蘭嗎?”
左軍裡有不少沒落的鮮卑貴族之後,所以實力要比右軍稍稍強些。由於注重同鄉關係,左軍往往是以地方爲一個隊伍,懷朔的和懷朔的一起,武川的和武川的一起,結爲火伴,共同禦敵。
“有人認識他的堂兄花克虎,和這位卻不認識。據說花木蘭父親早年腿腳有傷,不利於行,和這些軍戶人家來往的不多,所以我一圈問下來,各個都說不認識花木蘭。”
偏將連忙回答自家鎮軍將軍。
“那可真奇怪了,凡是白天操練的校尉都說花木蘭強的不像是新兵,這樣的勇士,在鄉中應該特別出名纔是啊。”
各地官員和將士還有“舉薦”制度的,文官有“舉孝廉”,而武將在軍府有“推舉”的名額,所以左軍將軍纔有此一罵。
左軍的鎮軍將軍普廉見打“親情牌”無效,有些惱火。
“懷朔那地方的軍府佐官都是吃乾飯的嗎?這樣的人才應該直接送入正軍纔是,發個什麼軍貼啊!”
“也許是疏漏了。”
“你再出去打探打探,那個認識花克虎的,叫他私下去和花木蘭說通說通,那天我要去要人,讓他先知道我這裡有什麼好處!”
“是!”
黑山大營裡,左右軍和中軍是既競爭又合作的關係。
中軍乃是貴族和高門投效的地方,因爲任何一個地方的中軍,就代表着“精銳”二字。皇帝御駕親征時,中軍是直接由皇帝指揮的,晉升的也最快。
正因爲如此,帶着家將家兵入伍的貴族子弟比比皆是,幾乎每個貴族都可以自成一隊,甲冑又齊整,所以實力強大也不爲奇。
但相對的,中軍的高級將領對底下的手下控制力是最低的。
就拿中軍的先鋒營“鷹揚”來說,鷹揚將軍拓跋簡是當今陛下的侄兒,樂安王拓跋範的次子,如今黑山大營主帥的侄孫,真正的天潢貴胄,中軍的鎮軍將軍根本就拿他沒什麼辦法,有時候反倒要看他的臉色。
而且,中軍裡勢力糾葛太重,外人很難立足,貴族高門林立下,頗有些王不見王的意味。
雖然這些來軍中混前程的貴公子們爲了不違抗軍令,大部分時候都是老老實實聽指揮戰鬥的,但一旦損害到他們的軍功和名聲,也偶有撂挑子不幹的事情。
中軍的鎮軍將軍尉遲誇呂是歷任鎮軍將軍裡做的最憋屈的一位。
這幾年,獨孤家、步六孤家、賀賴家,各個都不把家中子弟送到大可汗的宿衛軍裡去,反倒塞到黑山來歷練。他原本一個鎮軍將軍在三軍中做的威風八面,如今還沒有右軍那夏鴻來的痛快。
尉遲將軍雖然手下親信多,可中層將領卻是缺的要命。
獨孤家和其他幾個大族那是從家將到家兵帶了個全,出去根本不需要再派其他的兵卒,尉遲將軍有可用的遊擊將軍和大將派遣,千夫長卻是缺的緊。
家將自然護衛自家主子,可是打仗並不是陪着貴族出去打獵的遊戲,有時候需要冒險,而不是隻懂護衛的走狗之輩。這散兵遊勇總是也要有人帶的,可人人都攀附權貴,有才的倒沒幾人聽他的了。
所以培養有才能的、沒有任何勢力瓜葛的新人將領,對尉遲誇呂來說非常的重要。
左軍和右軍也大致如此。右軍是所有普通軍戶最好出頭的地方,左軍則注重合作和同鄉之間的平衡,在左軍中征戰最是安全。
左軍和右軍的虎賁、驍騎二營都不弱於鷹揚,只是名聲不顯。
一個新兵自然不會知道這麼多,大部分人都一聽到最強的中軍招攬自己,都直勾勾的奔中軍去了,可是泯然與衆人矣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更多的則是變成了貴族的附庸,能真正冒頭的,少之又少。
別的新兵不知道這麼多,賀穆蘭卻是知道一點的。就個人感情來說,她自然是希望進入右軍,最好直接進入有智慧又有風度、心胸的王將軍手下,省的兜兜轉轉一大圈。
可是若是爲了早日出人頭地的話,去中軍應該纔是最好的選擇。她前世和中軍接觸不多,大概知道那裡面都是一羣真正眼高於頂,鼻子都能翻上天的傢伙,但只要一旦真正讓他們折服,又是一羣最最可靠的袍澤。
就像那十四羽林郎和若干人的大哥,這些人只是因爲身份尊貴而格外有個性了一點,其實大部分本質都不錯。
而賀穆蘭覺得以花木蘭的武力,獲得他們的尊重也不是很爲難的事情。
花木蘭在從前就負責帶過新兵,自然知道新兵未入大營前,其實練兵的校尉都對所有人有一番考驗,這些校尉通常就是三軍中人,也肩負着爲本軍選拔新人的任務。
賀穆蘭正是知道如此,所以在每一次操練中都十分認真賣力,幾乎就差沒把“武力值爆表”幾個字寫在臉上了,她自信大比結束,三軍的正軍一定都會有將軍來招攬。
啊,武力太強也是一種罪過啊。
賀穆蘭煩惱地摸着下巴。
“到底去哪一軍好呢?”
“我要去左軍。”阿單志奇也剛剛練完武回來,見花木蘭在自言自語,一屁股坐在她的身側。
這幾日他已經見識到了花木蘭的厲害,一開始的自信和輕浮也都收斂的一乾二淨。他在家鄉里也是少有的勇士,可到了黑山城,這個面善心也善的同鋪之友就徹底打醒了他的狂妄。
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在家鄉那小地方是強,到了軍中,也許還不夠別人看的。
“咦?不是右軍嗎?”賀穆蘭驚訝地瞪大了眼。
她還以爲阿單志奇後來在右軍是自願的呢。
“我只是普通軍戶之子,高攀不上中軍那種地方。右軍聽說以武力排定座次,雜胡和漢人也數量頗多,我不想一天到晚跟着鬥雞一樣的火伴打仗。”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聽說左軍以鄉鄰爲單位,這樣即使戰死,家人也有同袍照顧,是以各個同進同退,奮不顧死。我武川武風強盛,所以勇士不少,等我去了左軍,找到武川軍團,也可發揮自己的長處。”
“左軍啊……”賀穆蘭低喃了一聲。“怎麼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花木蘭的話,應該是想去中軍的吧?”阿單志奇遺憾地說道:“你這樣的強者,去中軍纔算是合適。不過即使你去了中軍,我們也依然可以當好兄弟。只要你不嫌我高攀……”
“你哪裡的話,中軍要不要我,還難說呢。”賀穆蘭謙虛地回了阿單志奇的話,搖了搖頭。“不過即使去不了中軍,左軍我也不太想去,若是去不了中軍的話,我就去右軍。”
“去右軍?”
“恩,右軍有最好的將軍,也有最棒的火伴。”賀穆蘭想起花木蘭那麼多充滿情感的經歷,笑着點頭。
“左軍太重視‘地域’了,我不喜歡以人爲的把所有人按照地域劃在一起。你想想看,也許你們完全合不來,但只因爲是同鄉,就不得不一天到晚都在一起,這不是太慘了嗎?”
“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不過,若是你去了右軍,遇見不好的火伴,難道能夠分開?”
阿單志奇嘲笑賀穆蘭,“我們可是來當兵的,又不是來交朋友的。”
“可是沒有什麼關係的話,遇見不好的火伴,還能偷偷教訓一頓。若是同鄉的話,誰知道那傢伙會不會寫信回家,讓自己的兒子揍你的兒子?不要不要……”
賀穆蘭說着笑話,心中想的卻不是這回事。
花家在懷朔也不是完全無名,難保就沒有認識花弧一家的,若是相處地久了,難保不露餡。萬一回鄉探親的時候跑跑同鄉家,這女兒家身份藏都藏不住了。
想必花木蘭當年進入右軍,應該也是鬆了口氣吧。
“只有強者纔能有挑選的餘地啊。”阿單志奇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若是出不了頭,就只能‘湊活’了。”
接下來的幾天,賀穆蘭勤練武藝,每日裡常有不同鋪房的新兵前來邀請切磋,她也都一一交手,不過大多是點到即止。
幾日下來,“花木蘭”的名頭更勝了,概因他從無一敗,而且無論是比箭術、比騎術、比空手近身功夫還是比力氣,都未落得下風之時,幾乎是個全才。
這樣的結果引得右軍的王副將甚至想去問問他還懂不懂謀略,若是連這個也通,那也不用新兵比試什麼了,他就直接把他位子讓花木蘭得了。
賀穆蘭也在通過這些比試迅速的適應着馬戰和騎射,她缺乏實戰經驗,對自己座下這匹紅馬的性格也不是十分了解。
它比越影差多了,許多次差點輸了,都是因爲這馬的速度太慢,反應也不如越影敏銳的原因。
不過賀穆蘭至少對自己能進中軍有了一些信心,因爲三軍都私下派了人招攬過她,算是先有個保證。
待到新兵大比那幾日,新兵人人都得了號牌,賀穆蘭的是四百七,她估摸着這次大比的新人約有一千左右,老兵接到軍貼都是直接進入正軍的。
這幾天比試的各種項目都不相同,早上可能是比力氣,下午就是比腿力看誰跑的快,第二日又是比騎馬、比射箭,待到第二天下午,留下來的人數已經不足三分之一。
賀穆蘭和阿單卓自然都留了下來。
跑步比的是負重跑,賀穆蘭跑的不快,速度也不是她的長項,但是架不住“負重”這一項。別人都累的跟狗似的,賀穆蘭揹着那些甲冑一點也不覺得沉,即使跑的不快,也是身輕如燕,比那些幾圈後已經累趴下的新兵要好得多。
騎馬也是如此,賀穆蘭的馬不是好馬,可是在新兵裡也不算差,賀穆蘭大部分錢財都花在這匹馬了,總算沒有拖後腿。
待到最後一日,開始比試“馬戰”,纔算是真正的重頭戲。
“四百七……”木五一個新兵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對上花木蘭,怕是要輸的難看了……”
“你沒上供?”
木五里知道如何交好花木蘭的辦法後,幾乎大部分人都送了吃食,他們私下裡戲稱爲“上供”。也有個別倔強的沒送,不過賀穆蘭也因爲木五的人對她很友好,至少在這裡維持着必要的客氣。
“上了,我給過牛舌。”那新兵點了點頭,眼睛一亮。“你是說,看在牛舌的份上,他不會讓我輸的太難看?”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那幾天切磋的人說,至少私下切磋的時候,全是點到爲止,沒有太過分的。”
可不像對吐羅家那幾個,差點把招子都廢了。
“但願吧。”
馬戰開始,兩兩對敵,整個校場裡打的熱火朝天,不時有人被木槍挑落馬下。
雖是軍中選拔的比試,可還是有臉面受傷、刺中要害跌落馬下,被馬蹄子踩傷的倒黴蛋,也不能說一點危險的都沒有。
賀穆蘭對上的是有些眼熟的新兵,連臉面都被皮盔護住,待看到賀穆蘭看他,把皮盔脫下來一笑,做了個“牛舌”的口型。
想起來了。
給她牛舌的室友!
待有了這絲“情分”,賀穆蘭也留了些情面,至少互相來回對個十幾二十回合,才把對方挑於馬下,不至於輸的太難看。
待遇見不認識的人,自然還是乾脆利落的幾下就把人撞下去。騎馬也很累,她也想早些休息,早點有個結果。
漸漸的,有些人看出賀穆蘭那裡明顯有區別對待,在交戰前和她說話或者談笑過的,她下手就會緩些,比試的時候也輕慢不少。
這讓右軍將軍夏鴻心中不悅。
“那是怎麼回事?爲何這般重要的大比,他居然還會視作兒戲?”
左右很快就把消息打探來了。
“啓稟將軍,那些放過去的似乎都是‘木五’的人。”
“笑話!他竟然把這種事情當做賣人情的地方了嗎?”夏鴻一拍案臺,連聲音都高了一些。
王副將就在左近,見主將生氣,立刻問了問原委。他心中也不太欣賞這種人,右軍行事風格是凡事全力以赴。但他畢竟見的新人多,當下爲花木蘭說話道:
“相處了一陣子,有些同袍之間的感情也是正常的。反正都是贏,讓對方輸的好看些,也不失厚道。這花木蘭看起來還沒有那麼傲慢,這不是好事嗎?
“這畢竟不公平。若是人人都這麼做,還比試什麼?最強的那個和誰關係好,誰就得第二嗎?”
“呃……將軍言重了吧?真要關係重大,誰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中軍的尉遲將軍卻是有了其他想法。
“花木蘭爲何對有些人手軟,有些人卻毫不留情?”
“啓稟將軍,有些是和花木蘭同在新兵處的新兵。”
“這花木蘭還是個重情之人吶?”
“這……末將不知。”
“去查查,花木蘭平日裡在同間裡關係最好之人是誰,問問木五的人,速速回報。”
“是!”
賀穆蘭卻不知她的行爲已經引起了別人的不快和深思,只是機械地重複着“秒人”、“哦,是熟人,普通攻擊”以及“休息一會兒,等新人再來”的舉動。
新人?大比一定意義上是車輪戰,除了武力,更考驗別人的體力。賀穆蘭放水還能打的這麼輕鬆,已經讓同批的新人紛紛駭然。
阿單志奇雖然也站到了後來,但已經汗流浹背,體力不支,離搖搖欲墜也不遠了。他料想自己大概已經也進了一百名之內,進左軍沒什麼問題了,所以雖然疲累,臉上卻不沮喪。
“我是鴨肫。”一個木五的“室友”擠出一個笑容,對着賀穆蘭傻笑。
越到後來,賀穆蘭見到過的熟悉臉孔也越少,所以她隨便虛晃兩招,打到他不痛不癢的地方,那“室友”知道自己不是賀穆蘭對手,輕輕滑落馬下,牽着馬走了。
又過了一刻鐘,剩下的號牌抓鬮後,賀穆蘭對上了阿單志奇。後者已經支持不住了,手軟的連提槍的力氣都沒有,見對手是她,當下自己跳下馬來,乖乖認輸了。
“花木蘭,遇見你這樣的人,叫我們這些普通人怎麼活呢?”阿單志奇苦笑着看着穩穩騎在馬上的花木蘭,“輸給你,我倒一點遺憾都沒有了。”
賀穆蘭聽到這熟悉的對話,鄭重地搖了搖頭。
“沒有的事,你比我強多了,我不過是仗着老天賜的力氣罷了。你這種認真習武,靠着自己的力量變強之人,才值得人敬重。”
“老天賜的力氣嗎?”阿單志奇笑了笑,“哎呀,聽着更羨慕了,老天怎麼就看不到我呢?”
說完他就牽着馬走了。
賀穆蘭坐在馬上,見阿單志奇慢慢走遠,心中不是滋味。
她的一身武藝和馬上作戰的經驗,全部是來自於花木蘭。對於這滿場的新兵來說,她就像是一個滿級回了檔變成低級別,但是技能等級卻全滿的作弊小號,在和一羣努力升級的新人站在同一個起跑線奮鬥一般。
這原本就不公平。
可不公平一開始就存在。
她想起寇謙之那些神神叨叨的話,想起花木蘭記憶裡那些晦暗不清的部分,咬牙又抓緊了手中的木槍。
這裡是幻境!
他們都是npc!
她要出去!
“咄!”
賀穆蘭使了一個虛招,晃過對方的木槍,一記回馬槍將對方掃落馬下。
這一戰贏得十分兇險,概因她不敢下狠手真的傷人,而對方卻處處都向她的眼睛、咽喉等要害下手的緣故。
軍中比試,原該點到即止,雙方用的都是沒有金屬槍頭的木槍,比劃可以,要真傷人,除非存着傷人之心。
賀穆蘭一路戰來,沒見過這般狠辣之人。對方大概是料定自己不敢下狠手,一直猛朝着自己眼睛招呼,後來槍尖又頻點胸口和下腹,真是爲了贏什麼臉面都不要了。
偏偏賀穆蘭就缺這樣的狠戾,她總記着是比武,不是戰場廝殺,手段不免軟弱。之前都是武藝不在一個等級的對手,猛然間遇見一個槍法厲害的,差點就吃了虧。
那輸了的人也是乾脆,掉下馬去就拋了木槍,瞪了她一眼牽着馬就走。
賀穆蘭摸了摸馬頭,那裡已經被剛纔那人的木槍戳了幾道傷痕,連馬都不放過,可見他性格有多殘忍。
“那羅渾?”
賀穆蘭記住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真可惜了那麼帥的一張臉,全給那滿臉陰鷙給破壞了。
“花木蘭武藝強倒是強……”尉遲將軍帶來的心腹有些納悶地說:“是不是有些太心慈手軟了?對同住一室的人心軟也就算了,剛剛那新兵明明招招是要命的伎倆,一般人早就動怒,他怎麼還畏首畏尾,不敢回擊,折騰那麼長時間?”
明眼人都看得出賀穆蘭不敢也用狠招破掉那些殺招,情願多拖一點時間想法子找破綻。
這在比試中當然可以,可是真在戰場上,兩人廝殺,自然是殺的越快越好,畢竟誰也不會單打獨鬥,一旦陷入酣戰,就有可能被圍殺掉。
“他再厲害,也是新兵。沒見過人血,沒砍過首級,不敢下狠手也是正常。”尉遲誇呂想起有些新兵殺了人後會大病一場,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
“等到了我中軍之中,讓下面安排一下,早日讓她上戰場,先去和蠕蠕們對上一戰。你不殺我我就要殺你的時候,心慈手軟也軟不起來了。”
“話雖這麼說,可是若是真在關鍵時候手軟……”
“那這樣的兵要了做什麼?專門比武的花架子嗎?”尉遲將軍一瞪眼。“我還缺比武的人?”
中軍不用比武,年年大比都是第一。
有什麼要比的!
“是,末將妄言了。”
賀穆蘭贏了那羅渾之後,在沒有遇見那種級別的對手,不過兩個時辰後,她當之無愧的笑到了最後。
新兵比試之處,各軍的鎮軍將軍還說了一些官面上的話,鼓勵各位新兵奮勇表現,到了最後,幾乎就開始拍着桌子搶人了。
“右軍遊擊營還缺一個百夫長!這花木蘭馬戰如此了得,正好是個衝鋒陷陣的人才!我們要了!”
“笑話,大家都是騎兵,誰不缺衝鋒陷陣的人才!你說要就要?”
“你們爭什麼,中軍那尉遲老貨一開口,肯定就被要走了。我們在這裡吵得一團亂,就給別人看笑話了。”
左軍將軍派去搭話的人回來後,說花克虎和花木蘭不熟,這位將軍就知道是託詞了,左軍沒希望招攬這“最強新人”,自然也落得清閒。
軍中大比第一的人可以自己選擇,別人不可勉強,這是軍中的規矩。
無論是新兵大比,正軍大比,還是三軍大比,冠軍都是無上的榮耀。花木蘭前世爲了填飽肚子,就是從大比嶄露頭角,提前從新兵營去的正軍。
夏鴻派出王副將遊說,尉遲誇呂也派出副將一起去說動,王副將和這位副將都是足智多謀之輩,也是心腹,說起條件來,自然也有底氣。
王副將並非尋常人,偶爾也有驚人之舉。他自知右軍沒有什麼希望,也就沒什麼負擔,笑嘻嘻地對賀穆蘭說:
“你若到我右軍,我會說服將軍安排全軍最美之人和你同住一帳。聽說你在‘木五’都不讓其他人靠近你休息,怕是也頗有怪癖,這麼樣,軍功以你這樣的武藝,總是會有的,可軍中寂寞,有個美貌之人互相作伴,也是……”
“呵呵……”
賀穆蘭滿頭冷汗的乾笑,差一點就被王副將說服了。
軍中最美之人,除了狄葉飛,還有誰去?
花木蘭當年就是莫名其妙被王將軍安排了和狄葉飛一帳,替他當了許多年的護花使者。
她還記得花木蘭記憶裡和狄葉飛一帳後的好處,第一條就是狄葉飛不磨牙打呼,也不腳臭。
這簡直太讓人滿意了。
要不要……
尉遲誇呂的部下在心中罵了一句“無恥”,乾脆利落的說出了他這邊的好處。
“尉遲將軍說了,若你選擇中軍,阿單志奇可一同進入中軍,與你一火。”
什麼?
賀穆蘭不敢置信地猛看了他幾眼。
這一個兩個是搞什麼……
雖然知道是招攬的條件,可怎麼聽起來都這麼怪?
狄葉飛:選我選我選我!我愛乾淨。
阿單志奇(撓撓臉):我做飯很好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