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一口氣奔下山的時候,真是滿肚子都是氣。
這羣羽林郎只記得去搶功阿喂,連匹馬都不記得給阿喂!
她累的像狗一樣斷了隻手揹着太后一路小跑下來阿喂!
身後的羽林郎們還有閒心一邊跑一邊討論“哎呀花將軍真能跑不愧是虎威將軍”、“花將軍斷了手還能跑的這麼穩真是了不得”之類!
她的虎威將軍又不是跑出來的!
她跑的穩不穩和她的手斷不斷沒有必然關係,你特麼背上揹着一個老太太你敢不穩試試?
學學人家竇太后!深受這樣的折磨、這樣的刺激,被又背又顛,還能巍然不動,半點……咦?怎麼感覺背後什麼在往下滑?
竇太后,你可別暈啊親!你要摔個半身不遂鼻青眼腫我有嘴也說不清啊!
啊啊啊啊!
拓跋燾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老婆孩子老乾媽都要我幫你罩着!!!!
賀穆蘭就這樣五心煩躁的一路半扛半背半縮着半邊身子將老太太扛下半山腰,就見到前方紅旗招展,鑼鼓喧天……
不好意思,跑錯片場了。
就看到山腳下拓跋燾已經擺開一片人馬,做出決一死戰的勢頭,忍不住心中又火了。
看看,看看,居然還把小太子帶來了!
這一次,火了的賀穆蘭沒有再忍住,哪怕面前是一干宿衛軍和羽林衛,還是扯着嗓子罵了起來:
“陛下你又來御駕親征這套!你就不知道長長心?上次把媽都丟了,這次是要丟孩子嗎?!”
“噗嗤!”
“嗤!”
“咳咳,咳咳咳咳……”
被賀穆蘭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驚到的諸人忍不住噗嗤而笑,身爲當事人的拓跋晃立刻像是被口水嗆到一般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只見拓跋燾不以爲杵,駕着馬朝着賀穆蘭飛奔了過去,馬到山下立刻就跳下馬來,滿臉激動地就朝着賀穆蘭跑了過去。
“阿母!”
賀穆蘭的心還沒暖一會兒呢,就見到拓跋燾一把從賀穆蘭的背後橫抱起一個人來,正是激動的老淚縱橫的竇太后。
“花木蘭,幹得好!”
拓跋燾仔細地端詳着竇太后,發現除了手腕、腳腕有一些鐵鏈摩擦的皮外傷,沒有太大的可見傷口,總算鬆了一口氣。
賀穆蘭知道拓跋燾是個重情的人,被冷落在一旁也不以爲意,反倒是小太子拓跋晃駕着溫順的小母馬也踱了上來,下馬對賀穆蘭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過花將軍對祖母的救命之恩。”
賀穆蘭用完好的那半邊身子扶起拓跋晃,看了看四周;“現在離落石那日已經有幾天了?”
拓跋晃看着賀穆蘭有半邊身子不動,驚愕地說:“花將軍受傷了?御醫呢?快宣御醫!”
他一邊叫着御醫,一邊對着賀穆蘭詢問着現在的情況:“花將軍,自你那天在亂石陣中失蹤,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穆蘭哪裡能和這位小太子解釋什麼,只能捂着自己的肩膀,佯裝痛楚難忍。小太子年紀雖小,卻是個小人精,立刻明白了她這是什麼意思,也不再多言,只讓御醫趕快給她醫治。
這一望聞問切,那御醫大驚失色地叫道:“將軍這肩膀,莫不是被什麼重物碾過?居然還能直的起身子,跑了這麼大一截路!”
賀穆蘭其實疼的後背都被汗溼了,只是山下將士人數衆多,半點不能露怯,只能平靜地點了點頭。
“其實也快撐不住了……”
“趕緊!趕緊找輛車來!這傷要不好好養,胳膊就廢了!骨頭都碎了!”
鮮卑人馬上作戰,治療筋骨傷的御醫醫術是最高明的,他當下這樣呼喊,其他人哪裡還敢怠慢,就連拓跋燾都從竇太后那裡分出神來,命令將竇太后和賀穆蘭送入車裡,護回宮去。
至於他自己,自然是要在南山行宮指揮大軍包圍南山,好將這羣逆賊一網打盡。
於是乎,幾百名騎士護送着兩輛馬車回了城,也帶回了花木蘭救回了竇太后的消息。
一個月後。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賀穆蘭的經歷自然是不能四處和別人說,而竇太后那時候情緒低落,幾乎就差沒有尋死了,也不清楚賀穆蘭是怎麼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至於其他被抓住的同火,白鷺官們只當他們是胡言亂語,心照不宣的都把他們“花木蘭突然就出現了”的話給抹了過去。
當然,因爲過程太過奇異,拓跋燾還是特地召來賀穆蘭來問了問,而賀穆蘭則直接裝傻充愣。
“我看到一塊大石壓來,用盡全力去擋,然後就完全沒有了意識,等再醒來時,就已經在山頂了。對了,我似乎聽到了寇道長的聲音。”
寇道長爲了她恐怕是下場不太好了,這個世界的寇謙之還沒得到過拓跋燾的重用,但他既然和那個世界的寇謙之一樣的心性一樣的修爲,將來必定能達到一樣的境界。
說不得,可以穿梭時空的他,還能經常帶給她家那邊的消息,也許時機對了,她和花木蘭能換回來也不一定。
既然有無限可能,給寇謙之賣個好也不錯。
寇謙之因爲她的話後來來過一次,賀穆蘭對他卻是毫不隱瞞,將未來的他如何以身合道、如何不停穿梭時空尋找扭轉的契機、如何幾次三番救了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寇謙之對自己的未來和靜輪天宮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在賀穆蘭家連住了三天,甚至帶了自己的孫子來把賀穆蘭口中描述的靜輪天宮描畫了出來,這才心滿意足的告辭。
也許是賀穆蘭的話和寇謙之隨後拜訪的事情,讓拓跋燾腦洞開了什麼其他的原因,拓跋燾後來也沒再問她失蹤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讓白鷺官對外散佈“花木蘭躲過巨石後潛藏在山上,趁防衛最空虛的時候伺機救回了太后”這樣的消息。
“孤膽英雄深入敵營”的傳說無論古今中外都具有傳奇性,如今京中接連出事,正是人心惶惶需要新鮮話題衝散恐懼的時候,這消息一傳出去,立刻什麼光怪陸離的傳聞都出來了。
“你聽說了嗎?那花木蘭胸口可碎大石啊!”
“我怎麼聽說是一拳擊碎了巨石然後避開的!”
“我聽說是打了個洞……”
“你他老母的打個洞給我看看!你當是鼠威將軍嗎?”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讓賀穆蘭的聲望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不知是哪方勢力搗鬼,賀穆蘭和赫連公主那天在宮裡“深情相擁”的事情也傳了出去,引起了一片軒然大波。
其造成的結果就是,衆多紈絝子弟和深閨貴女來探病探的更勤快了。
拓跋燾無事,京中只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拓跋燾這是設了一個局,將這些心懷不軌之人一網打盡了,京裡京外亂成一片,每天都有不少的官員遭殃,大多是宗室和國戚們招供出來的同黨。
在這種大環境下,每家每戶都對家中子弟管的極嚴,許多平日裡鬥雞走狗的少年更是被約束的連門都不給出,到了這個時候,絕對能來往的就只有幾個人家,其中就包括被傳的沸沸揚揚的虎威將軍府。
特別是宮變那一晚,因爲之前想要混進虎賁軍而和賀穆蘭有接觸,結果誤打誤撞當夜在宮變中立了功,被陛下嘉獎的這些貴族子弟,於情於理都是要去花府感謝順便加強感情的,就跑的更多了。
在這種情況下,花家父母明顯已經不夠應付,兩位老人已經不止一次想要回鄉或者回花家堡去居住,無奈花木託在京中學藝,賀穆蘭肩膀又傷了需要人照顧,無奈之下,只好請出剛剛出了月子的賀夫人來幫忙。
賀夫人十分感激賀穆蘭進宮去救拓跋晃和太后的“義舉”,當即帶着遮面就做起了管家娘子的事情。賀穆蘭幾次受寵若驚到出來制止,無奈賀夫人口口聲聲表示拓跋燾送她來就是做這個的,賀穆蘭攔幾次攔不住,也就隨她去了。
賀夫人原本身材纖濃有度,可自從生了小皇子之後,身材竟惹火的賀穆蘭有時候看着都臉紅,正因爲她身材變得太多,臉上又帶着遮面,即使這些鮮卑人家有些曾經見過賀夫人的,都沒有認出她來。
畢竟賀夫人年少入宮,能和她沾親帶故的如今都已經爲□□、爲人父了,來賀穆蘭家的大多是沒出嫁的少年和瞎胡鬧的貴族子弟,見到這樣的“shu婦”最多的就是臉紅低頭,倒沒有失禮到細看的。
有賀夫人幫忙打點家事,原本就人口簡單的將軍府自然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將軍府的下人都被賀夫人當做宮中之人來提點,行事更是有法有度,讓許多和賀穆蘭相交不深的大族子弟都對賀穆蘭府上的家風讚歎不已。
這一日,又有不少青年貴族前來拜訪,賀穆蘭明明是受拓跋燾恩旨在家養病,結果家中成了內城裡子弟們無聊串門子的地點,也是哭笑不得。
無奈一個個兒郎全是她得罪不起的,好在大部分也都是性格還算爽朗的好青年,來了也不多叨擾她養病,也就是聊聊天求着指點指點武藝,再聊聊最近發生的八卦什麼的,賀穆蘭權當又上了一次大學,當了一次班長,和他們相處的也還算是賓主盡歡。
“最近又有兩位大長公主在家自盡了。”宇文家的郎君坐在賀穆蘭內室的椅子上,一邊好奇的摸着扶手,一邊不無感慨地說:“陛下寬厚大量,還沒把她們怎麼呢,只是將她們一家貶爲了庶人,她們就自盡了。其實以她們的家財,哪怕做個庶人也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她們那樣的身份,丈夫和家中男丁都被斬了,自己又是庶人,活着也是被以前看不起的婆家和妾室欺凌,心高氣傲的她們哪裡受得了。”獨孤諾坐在搖椅上不停地搖着。
“這個物什不錯,能不能做小點?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正好給他/她玩!”
“這椅子也不錯!”
宇文郎也讚歎道。
“雖然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過一天到晚跪坐下來腿肚子都抖,這倒是舒服的很。和你一樣放在內室,也不會有人說我們有辱斯文。”
“還是花將軍想法多,這樣的東西也能折騰出來。”盧家子弟是第一次進賀穆蘭的內室,看着她斜倚着的高牀,眼神裡全是躍躍欲試:“花將軍這些傢俱是家中木匠做的?”
“胡亂倒騰着玩,不耐煩一天到晚跪着,想家裡的火炕了,自己找人做的。”賀穆蘭沒想到一干見多識廣的紈絝子弟居然對她做出來的傢俱感興趣。
“你們要喜歡,回頭我把我之前做的圖紙讓人給你們描一份送去。”
“太好了!把這凳子、椅子、牀、搖椅,還有外面那個那個……”
“美人榻?”
賀穆蘭開口一問,這少年連連點頭。
“是是是,就是美人榻!”
這名字起的香豔,賀穆蘭一說,一干兒郎就壞笑了起來。
“嘿嘿,想不到將軍看起來老實,其實也是個有情趣的主兒……”
獨孤諾和一干兒郎來回花家好多次了,也漸漸摸清了賀穆蘭是個面冷心熱之人,現在玩笑也敢開了,一些壞主意也敢說了,儼然把賀穆蘭當成了“自己人”。
“若真有美人在懷,這美人榻可比地上有意思多了,嘿嘿,嘿嘿……”
這個沒有牀的時代,夫妻敦倫還真都是在地上滾。
獨孤諾這不要臉的,一想就想到了別處,他這話一說,懂人事的都嘿嘿壞笑,還不懂人事的少年們都露出悠然嚮往的表情。
好在賀穆蘭是從更加豪放的未來來的,否則就他們說的這些言語,就算豁達如花木蘭也要紅了臉。
賀穆蘭只是挑了挑眉,笑着罵他:“娶了九娘滋潤了,知道來調侃我們這羣光棍了?莫忘了爲了讓你娶到九娘,我還打了一大架,你媒人禮給我了沒有?”
“好說,好說,明兒就給將軍送來!等將軍你看上哪家女郎的時候,只管吩咐兄弟們一聲,我們也幫你打上門去,受那女婿杖!”
催親要捱打,古今女婿都一樣,鮮卑人被欺負的還更慘些。
“咳咳,將軍,是不是該休息了?”
一旁守着的那羅渾和陳節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剛剛美人榻那截他們都臉紅,不停地打量賀穆蘭,再聽到媒人禮和催親杖都出來了,忍不住就想趕人。
“我說花將軍,你身邊什麼都好,就是這兩個親衛讓人受不住。明明也是戰場上下來的英雄,怎麼一個兩個都跟護着小雞的母雞似的?你們家將軍是斷了手,又不是魂沒了,還怕我們這裡氣吹大點?”
李家的八郎皺了皺鼻子。
“我們纔來,你們就趕我們走了?”
陳節和那羅渾不敢再絮叨,只能在一旁長吁短嘆,大有建個羣討論下#我家將軍太受歡迎怎麼破#的架勢。
這還不算每天都在撓牆的花母,賀穆蘭真怕再這樣門前車馬不絕下去,花母哪一天神經受不住跳了將軍府裡的湖。
花父現在已經看開了,每天都藉口出去散散心,帶着花母騎着大紅去城外和城中逛逛,免得看到哪家將軍一上來就熱情地擁抱自家女兒行貼面的兄弟禮,殘廢的腿一哆嗦,嚇得摔死。
賀穆蘭在這裡絮絮叨叨的聽着一干兒郎們說着京中的趣事,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拓跋燾知道她不喜歡政治上殘酷的鬥爭,也怕宗室和後戚殘存的勢力會報復她,所以勒令她在家中“養傷”。
外面據說亂的很,就拿昌平坊來說,這段日子就已經空了兩三家了,都是犯了事被抄家流放的。如今已經是冬日,正是殺人的季節,城門外人頭也掛了不少,花父花母每次出門都要埋怨個半天回來,說的就是這個事。
正因爲她在家“養傷”,她家倒成了個安樂窩,各家子弟也把她家當成開茶話會的好地方。她嘴巴嚴,話少,這些紈絝子弟就當她是個悶嘴葫蘆,什麼話都敢和她說,什麼玩笑都敢開,她倒無所謂,不過她看着,陳節有幾次炸毛,連提槊的心都有了。
這樣安穩的日子正是賀穆蘭所求的,再過上一百年都不嫌煩。
可從這些兒郎們帶來的消息裡聽,北涼和北燕的戰事正在最緊要的關頭,吐頹山的柔然人也被包圍了,就等着大舉全殲,可此時她卻閒賦在家,倒有些退休的意思,不免也有些惆悵。
若是等大局已定,自己解甲歸田……
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她正在這裡想着這些事情,猛然間突然看到獨孤諾的大臉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忍不住嚇得往後一避。
“你幹什麼?”
“到底是不是?”
“什麼到底是不是?”
“感情你剛纔都沒聽?”獨孤諾又氣又笑地說:“就是京中傳的那個啊,說那個你和赫連公主那啥,還有那個誰誰橫刀奪愛,那個啥啥深情相擁……”
“獨孤諾!”
“你敢不敢說話前先動動腦子!”
一想到正在聽獨孤諾說話的是陛下面前頭號忠臣加當事人之一,兒郎們都嚇得半死,就等着賀穆蘭那半邊“巨靈掌”拍下來,扇他個人事不知。
誰料賀穆蘭露出一個看到母豬上了天的表情,滿臉迷茫地說:“橫刀奪愛?深情相擁?我和赫連公主怎麼了?”
“你就別裝蒜了!”
獨孤諾賊笑着拍了拍賀穆蘭垂在牀邊的大腿。
陳節已經開始捋袖子了,那羅渾表情也不太好,上前一步避開了獨孤諾。
“你看你看!你的親衛們都這麼大反應,一定是有是不是?我們不到處亂說,你透露透露唄!”
獨孤諾不怒反喜。
“你們是說……”賀穆蘭好笑地搖頭,“我只當赫連公主是妹妹,她性子堅韌,長得又美貌,陛下雄才大略,正是郎才女貌,哪裡有我橫刀奪愛的份兒!”
她還不知道赫連公主進宮待嫁是爲什麼,還以爲赫連明珠終於想通了,要和那位二缺的陛下湊活着過呢。
雖然她並不覺得她這樣的女孩入宮是什麼好事,那位賀夫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但這個時代的女人其實出路也沒有多少,架不住人家赫連公主也樂意,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聽到賀穆蘭說自己纔是“橫刀奪愛”的那個,一干兒郎通通露出古怪的表情,對賀穆蘭的粗神經有了新的認識。
如果不是她演技過人,就真的是還沒開竅。
“天吶,看到花將軍這樣的人,我都想回家問問我阿母能不能把我姐姐配出去了……”
“我家也還有個表姐,正是待嫁的年紀。”
“我家有個姑姑……”
一干兒郎立刻歪了題,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家裡哪些女郎可以嫁給花木蘭,好生個萬夫莫敵的小外甥/侄子/表弟云云。
既軍營之後,賀穆蘭又一次瞭解了男人要八卦起來,比女人八卦的本事要厲害的多。
如果說軍營裡那些摳腳大漢們的戰鬥力是五,那這羣人的都快突破天際了。
賀穆蘭看着陳節和那羅渾劇烈地抖動着身子,最後欲哭無淚地互相拍了拍肩膀互勉,不知爲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你看,將軍笑了,可見你那家那個母老虎的名聲連將軍都聽過!”
“你確定不是你家那個膽小鬼讓將軍笑的?”
賀穆蘭痛苦地捂住臉,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笑了。
篤篤篤。
篤篤篤。
敲門的聲音成功的阻止了房間裡的兒郎們當場嘶起來,陳節喜出望外地奔出外室去開門,卻見是賀夫人焦急地立在門口,當場紅了一張臉。
雖然隱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大人物”,但這種成□□人的魅力實在不是陳節這個級別架得住的,每次都是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道哪裡放。
賀夫人性格很是溫柔,雖然生了孩子年紀也不大,鮮卑人普遍早婚,她現在也才二十多歲而已,在宮中都是宮人和宮女,氣氛又壓抑,再見這些跳脫的少年,連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惜現在確實有大事,賀夫人見到陳節突然紅了臉低頭,焦急地開口相問:“花將軍在裡面嗎?我有事相商。”
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滿室的兒郎們突然靜了一靜,有幾個兒郎更是坐立不安,頻頻將頭往外張望。
賀穆蘭知道賀夫人匆匆來她的院裡找她肯定是有什麼事情,連忙起身出外相問,賀夫人看了看賀穆蘭,再看了看賀穆蘭身後追出來好奇張望的一干貴族子弟,湊近了賀穆蘭壓低聲音說道:“外面太子殿下上門來拜訪了……”
“嘶……就一個人?”
賀穆蘭駭的睜大了眼。
“杜壽將軍沒跟來?”
“沒有,就幾個宮中親衛跟着,說是陛下知道了,讓他出來逛逛。照理說這孩子不知道我在這裡啊……”
賀夫人也是滿臉焦急。
“我讓人安排他在前廳休息了,現在怎麼辦?”
看的出賀夫人也是六神無主,完全沒有了平時端莊大方的樣子。
賀穆蘭也從最開始的驚訝中靜下了心來,開始考慮拓跋燾這麼做的意思。
宮中和她家離得不遠,雖說拓跋晃是微服,但這樣放任小太子往她家跑,一定掩不住有心之人的耳目,拓跋燾卻半點不覺得出格,到底爲什麼?
難不成,是爲了她家裡天天上門的兒郎和貴女們?
拓跋燾想讓小太子交朋友,順便讓賀夫人見見兒子?
賀穆蘭想了一會兒,安慰賀夫人道:“你要相信那位讓他來,肯定是經過同意,也知道這麼做代表着什麼的。既然他都同意了,你也不必這麼擔憂。我想他肯定是想讓太子出宮交交朋友,你乾脆把他帶到我這裡來吧。”
“我?”
賀夫人先是一喜,而後便是一陣懷疑。
“可以嗎?”
“去吧,有事我會和他解釋的。”
賀夫人的眼睛裡頓時波光瀲灩,當下胡亂點了點頭,扭身就走了。
她身材婀娜多姿,氣質又不似尋常女人,哪怕是這樣喜極而泣地點頭疾走,也比旁人要風姿綽約,看的不少青年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賀穆蘭回了外室,向一干新朋友拱了拱手,笑着說道:“一個故交家的子侄來找我,年紀太小,家中族姐不好接待,我讓她把他送到我這裡來了。”
“子侄?哈哈,不會是個小屁孩吧?來來來,讓他過來,聽聽大人們都在聊什麼,保證提早成人!”
獨孤諾哈哈大笑着調侃。
“花將軍既然有客,不如我們改日再來?”
幾個盧家子弟覺得有些不妥,帶着幾分不安開口。
“無妨,他的父親也是個直爽之人,雖然年紀小點,但膽子卻大,你們不必避着他,就當是我家的子侄相處就行。”
賀穆蘭並沒有表現出異樣的表情。
這些兒郎想了想,花木蘭是普通軍戶出身,既然是故交,那一定也是軍戶子弟,最多不過是軍中那個將領家的孩子,也不怕怠慢了人家。
軍戶或將門的子弟都是開得起玩笑,經的起搓揉的糙小子,這羣少年大多是將門出身或者鮮卑舊族出身,當場笑了起來,氣氛又是一鬆。
就在此時,宇文家一個青年悵然若失的看了眼門外,有些靦腆地問起賀穆蘭:“花將軍,貴府那位最近主持內務的族姐……咳咳,聽令堂說,是因爲家中有惡婦欺凌,被嫡妻打出門去的……不知……還有沒有再嫁的意思?”
魏國人口並不多,男子打仗死的更多,故而從國家到鄉中都提倡改嫁,婦人改嫁並不爲恥,夫妻如果不合和離的也有不少,再嫁的女郎都過的不錯。
也是賀夫人實在氣質太過獨特,這些青年經常出入內宅,賀夫人儘管全力避讓了,總有接觸的時候。
好在賀夫人舉止並不輕浮,否則就不是一個青年詢問的事情。
“宇文家的,你下手可真快!我們這一干兄弟可都沒婚配呢!”
一個少年很是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
“我正想問,給你搶先了!”
“喂喂,你才十六,毛都還沒長齊,人家花將軍的族姐都可以做你阿姨了!”
“你懂個屁!”
“你才懂個屁!”
賀穆蘭聽得頭都痛,再看陳節緊張地看看自己又看看這幾個兒郎,只覺得頭更加痛了,連忙說道:“我這族姐只是被趕了出來在我這裡暫居,還沒有被夫婿休棄,也沒有和離,名義上還是有婆家的人,各位還是別再提……”
“什麼!還有人敢佔着,咳咳,還敢如此暴殄天物?花將軍,你要不敢惹,和我們說說,看我不找上門去打的那個畏妻如虎的孫子滿地找牙!”
宇文家的郎君頓時怒不可遏地跳了起來。
“就是就是!打死這個負心漢!”
“吃着鍋裡的想着碗裡的,也不考慮考慮那些連飯都吃不到嘴的!”
“所謂是英雄救美女,說不定也是一段佳話。花將軍,你也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之人,怎麼就不幫你族姐出出頭?”
滿屋子男人都露出“你這樣不對的表情”,湊上前去開始對賀穆蘭遊說。
“那負心漢家住何處?武藝如何?我們去找他要休書,實在不行打上一架,那嫡妻應該樂意交出休書吧?”
“你們真是……”
“什麼嫡妻負心漢,真是聽不下去了!”
屋子的門突然被人一下子推開。
粉妝玉琢的小公子鐵青着臉站在門外,身邊是已經羞得掩面而去的賀夫人。
“你們這些閒漢,不思保家衛國建功立業,一天到晚想着別人家的妻室,還要不要臉!”
幸虧他聽到消息趕來了!
他就知道他父親也坐不住,否則不會任由他跑來的!
滿屋子人看着羞跑了的賀夫人,臉色變得微妙起來,更是開始考慮“拳打負心漢”、“掌摑悍婦人”的可能。
獨孤諾性子最直,見這小屁孩連跨過門檻看樣子都要人幫忙的樣子,說話卻老氣橫秋的,當場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花將軍,你這子侄,怎麼半點都不可愛,跟個小老頭似得!你得好好教教他,要不然,咱兄弟幾個幫你好好教教這個小傢伙?”
拓跋晃臉色更壞,賀穆蘭也是頭疼欲裂。
媽蛋!
她好像已經看到了這羣兒郎悽慘的未來了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