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北魏有好幾個黃金單身漢,燦亮到足以閃瞎人的眼睛。
像是素和君、庫莫提等人自然不必多提,尤其是庫莫提,自從他透露出想要成親的想法後,王帳都快被提親的人家踏破了,只是他的母親早就改嫁,多年來很少來往,姑姑又是那樣的人物,連個參看女孩人品的女方親戚都沒有,事情只能一天天拖着。
素和君則是傳出來心有所屬,只是因爲女方沒答應,所以一直耗着。他的弟弟們正好都是不想要成親的,信誓旦旦可以天長地久的等着兄長成親了再考慮自己的事,素和君家幾個大人頭髮都愁白了,只能一次一次的往王家跑,希望能得到王家的應允,優先考慮自家那個太爭氣的兒子。
在這一堆黃金單身漢之中,狄葉飛這樣出身微寒,年紀也不小的高級將領,倒顯得沒有怎麼亮眼了。
所以當北魏的豪酋首領,爾朱代勤希望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狄葉飛時,實在是嚇掉了無數人的眼珠子。
爾朱代勤,出身匈奴契胡,爾朱氏一直是拓跋鮮卑帳下的部落主,封地在爾朱川,所以以爾朱爲氏。爾朱的部落有幾萬人,爾朱勤本身還是樑郡公,立義將軍,雖然不像狄葉飛那樣鎮守一方,也不如花木蘭是開府三公,但拓跋燾每每征戰,他下令部民武裝起來,頃刻之間就有一支上萬人的隊伍。
鮮卑早期打仗都是這麼大的,鮮卑首領一打仗,動輒發動十萬大軍,十萬人裡就有許多是各個部落的豪酋。
魏國對這些豪酋一直是放任自治,給予封地,比如高車部族被賜予了封地之後會那麼欣喜若狂,便是因爲高車諸姓一躍便可以成爲豪族,只是時間的問題。
當然,即使高車自己現在已經成氣候,可和爾朱家族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爾朱氏的小女兒便是嫁給庫莫提當正妃,身份也足夠了。
爾朱家這個小女兒是爾朱代勤的老來女,一直嬌生慣養,她的姐姐們早已經出嫁,哥哥們也大多出仕一方,她在家中陪伴身爲部落主的父親,在部落裡的身份猶如公主一般,更別說她長得十分嬌媚,爾朱家自己的家將之後們都把她奉爲女神,千依百順。
這樣的一樁婚事,無論是從美貌還是身份上,都算狄葉飛高攀了,而那羅渾等人雖然知道狄葉飛心中對花木蘭的那些心思,可一晃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兩人都成了中年人,早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這時代講究無後爲大,狄葉飛要真娶了爾朱氏的女兒,也不算是“負心”什麼的。
更何況,真是爾朱代勤委託了步堆家的家主說媒,狄葉飛也推辭不掉。
此時正值正月,狄葉飛和賀穆蘭都已經回京述職,賀穆蘭住在將軍府,狄葉飛住在鴻臚寺爲入京大臣將領們安排的禮賓院裡,消息傳到驃騎大將軍府時,賀穆蘭驚得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咳咳,那個啥,你說誰?”
賀穆蘭劇烈地咳嗽起來,滿臉不敢置信。
“給狄葉飛說親?爾朱家的女兒?”
‘不會我們家將軍就和那些膩歪的小女兒家一樣,別人正兒八經表現出愛慕之意不願意接受,一旦要成親了心裡又泛酸吧?’
那羅渾已經和尉遲燕成親了大半年了,他也算是窮小子高攀的標杆,尉遲燕這種出身大族的女兒家嫁給他是真正的下嫁,當年嫁妝比他的彩禮還多,要不是袁放這麼多年來順手幫他把家財也打理了,恐怕連彩禮都湊不出。
賀穆蘭不敢置信並不是覺得自己的愛慕者被人看上了,而是因爲前世那場悲劇轉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這裡。
這都比前世那時候說親晚了這麼多年了,怎麼……
“爾朱家那個女兒還沒嫁掉?她多大了?”
賀穆蘭奇怪地望向幸災樂禍的鄭宗。
鄭宗現在已經在白鷺官裡掙了個“順風耳”的名號,多少貪官污吏聽到他的名字都嚇得顫抖,白鷺官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按照查抄出來的犯事之人排名論位,鄭宗現在已經排名第七,比許多歷經幾代的老白鷺官還高。
他對狄葉飛這麼多年來完全得不到賀穆蘭的迴應是樂見其成,自己也從不向賀穆蘭表白,以免徹底失去了機會,聽到賀穆蘭詢問爾朱家女兒的事情,立刻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給賀穆蘭聽:
“花將軍也知道爾朱家那個女兒?嘿嘿,她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
“什麼?二十五了?”
“我的天,我鮮卑女兒不是年過十八沒有婚配就有官媒撮合嗎?”
“爾朱家女兒還嫁不掉?”
“難怪找的狄葉飛,這麼大,就像嫁別人也要問別人要不要啊……”
陳節、那羅渾等人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咳咳……”賀穆蘭沒好氣地咳嗽了幾聲,“我也是三十歲的人了!”
“將軍怎麼能比?”
“喂喂喂,將軍不要說這麼驚悚的話好嗎?”
鄭宗聽見賀穆蘭說起自己的年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接着解釋着:
“爾朱家這個女兒顏色確實很好,就是太驕縱。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原本也不愁嫁,爾朱將軍便一直隨她在爾朱川自由自在,秀容領也不知道有多少兒郎爲她打架,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性命不保。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爾朱將軍的髮妻去了,她守孝三年,出孝已經二十一歲,以前那些個兒郎不是已經娶妻生子,就是早有了說親的人家,爾朱將軍這才急起來……二十多歲的女子不願意續絃,能嫁的又有幾個?這一蹉跎,都二十有五了。”
賀穆蘭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原因,難怪前世爾朱將軍會把女兒說給狄葉飛,婚期卻沒定下,大概那時候爾朱將軍的妻子已經不行了,就等着成親沖喜,又或者在頭七之前成親,誰料喜事變成了喪事,也難怪狄葉飛那麼多年都不敢成親。
爾朱將軍一下子喪妻喪女,不認爲狄葉飛是掃把星除之而後快就算不錯了。
“聽起來,倒不覺得狄葉飛是高攀了。”那羅渾摸了摸下巴,“這女郎不像是省油的燈啊。”
“不能和你比,你那才叫真正的走了狗x運。”陳節大笑:“這女郎除了身家,其他的和狄葉飛並不合適啊。”
“這便是她驕縱的地方了,狄葉飛現在好歹也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又沒有過什麼不良的惡績,長得又端正,可爾朱家的女郎誓死不嫁,在府中又吵又鬧,前幾日聽說還抽死了爾朱將軍準備給她陪嫁的一個侍女……”
鄭宗說的“聽說”,那就十有八九是“真事”,聽到這裡,一屋子裡的人臉色都凝重了起來,臉色最黑的,便是原本就很黑的賀穆蘭了。
賀穆蘭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這一世的爾朱家女郎和花木蘭那世一樣,在家中假戲真做,把自己真的折騰死了。
當年的狄葉飛還沒到鎮西將軍的地步,爾朱家即使下絆子也沒什麼,可如今爾朱代勤的兩個兒子可是一個鎮守高昌,一個鎮守雁門,都不是善茬,還都是爾朱家那位女郎同父同母的兄弟。
如果狄葉飛拒絕這門親事,對自己的前途有影響不說,還會得罪許多和爾朱家有千絲萬縷關係的親戚朋友,爾朱家的女郎難保不會爲了讓父親“懲罰”狄葉飛而做出過激的行爲。
哪怕她不想嫁,被人拒親和“不要下嫁”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可如果狄葉飛接受了這門親事,最大的悲劇恐怕就要來臨了……
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對狄葉飛來說,都是人生的一場災難,而且還是無妄之災。
賀穆蘭深深地陷入了爲狄葉飛焦躁的情緒中。
“我怎麼覺得我們家將軍情緒不太對啊?”陳節小聲地對那羅渾嘀咕:“將軍不是一直說沒有心思兒女情長嗎?”
“我看着不像是兒女情長,倒像是要慷慨赴死啊!”
那羅渾看着突然捏拳放在胸前重重一頓的賀穆蘭,臉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將軍到底要做什麼?”
“我們家將軍一向穩重,不會做出什麼傻事的。”
陳節傻乎乎地笑着。
“而且我們家將軍又不喜歡狄葉飛。”
他這麼多年都沒娶妻,不就是敲着將軍情愫還未動,看看會不會又有一次入贅的機會掉在自己面前嗎?
“哎,你不懂,這和喜歡不喜歡沒關係,兄弟義氣才更讓人擔心。”
那羅渾抹了把臉。
“不管了,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再說。”
鄭宗見賀穆蘭臉色漆黑,頓時心中樂開了花,覺得不枉自己把消息透露出來,這下賀穆蘭就算有幾分心思也要斷乾淨了,她一看就是不好人夫的人。
於是乎,鄭宗趁熱打鐵地又補充了一句:“狄葉飛不能拒絕的,負責西戎校尉府的將士們後勤的敦煌鎮鎮守,正是爾朱直勤的妻族,爾朱家小女兒的母族。更別說獨孤家的家主身份貴重,拒絕他的說媒簡直就是硬生生打臉……”
爾朱直勤那麼愛自己的小女兒,會選擇狄葉飛,一定是身爲敦煌鎮鎮守的大舅子推薦的,這在官場上很正常,下級爲了討好上級,就娶上級家的女兒,獲得官場上的順遂,狄葉飛本身根基不穩,聯姻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賀穆蘭不知道爾朱家女兒百分之八十會自殺,還真就爲他高興了。
可到了現在,她卻在千方百計的想着該怎麼把這個婚事給攪黃!
“我真是瘋了!”
賀穆蘭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煩躁地動了動手指,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這麼這爾朱家女兒還沒嫁人!”
蹉跎到現在害人!
於情於理,狄葉飛都是她的好兄弟,而且他一直遲遲不曾娶親也有她的關係,如今有此一劫,她不該袖手旁觀。
除了她,又有誰能“窺見未來”?
只是,怎樣能攪黃他的親事又不妨害他的名聲呢?如今他也是一方大將……
煩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爾朱家的封地在山西太原西北,離平城不遠,由於爾朱家的小女兒爾朱依依在家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拒絕這門親事,這趟赴京述職之旅,爾朱直勤破天荒的帶上了自己的女兒。
“依依啊,你別覺得阿爺給你找了個三十多歲的男兒是委屈了你,你外祖父的信裡將這狄葉飛很是誇讚,說他不但長相俊秀,而且性格沉穩,品性高潔,他家中父母都不在身邊,也管不到他,你不需要伺候公婆,高車的族地又離我們家領地不遠,可守望相助,正是合適……”爾朱直勤爲了女兒的心思操碎了心,“雖然西境生活艱苦一點,但這幾年陛下大力推動商路,他又掌握商道最關鍵那一段,家財必不會少,你嫁過去一點也不會受委屈。”
“說到底,你只是想犧牲我的婚事成全外祖和舅家罷了!你們想要插手西域經商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爾朱依依惡狠狠地跺着腳:“那是個殺人如麻的將軍,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把我殺了?若真是什麼好男子,怎麼會到三十歲還沒娶妻!說不定還有什麼隱疾!”
呃,那是因爲他和女將軍花木蘭有一段不可不說的故事啊……
爾朱代勤在心中暗暗腹誹。
可他卻不敢把這個說給女兒聽,否則他這女兒更不願意嫁了,說不定還要對狄葉飛的感觀里加上一個“破鞋”什麼的。在爾朱代勤看來,成親之前有幾段風流豔、史實在算不得什麼,可對於現在這些女人們來說,倒像是什麼彌天大罪一般。
“你反正是要嫁人的,阿爺給你選的人選肯定沒錯。就算我們想要西域通商方便,也還有你舅舅,哪裡需要犧牲你嫁過去?你先別急着哭鬧,到了平城,我帶你悄悄去禮賓院對面的酒樓覓個高處,你看一看那狄葉飛,就知道我說的沒錯了。”
據說狄葉飛長得猶如謫仙入世,和他的老師崔浩年少時名聲類似,應該長得不錯。
他是見過崔浩無數次的,即使已經年紀許大了,也依舊稱得上是美男子,狄葉飛和他有一樣的名頭,總不能太差吧?
爾朱依依雖然忿恨父親爲她向一位“雜胡”說親,但見父親這般肯定自己不會後悔,也只按捺下心中的不滿,騎馬跟着父親一路進了平城。
她年已二十五,但心態依舊還似少女之時,養尊處優的日子讓她看起來猶如十七八歲之時,一路上不知看呆了多少愣頭青,心中不由得得意。
‘雖然我年紀大了點,但長相在這裡,還愁嫁嗎?我爾朱契胡的名聲原本就不好,我再嫁個雜胡,豈不是更擡不起頭來?那狄葉飛最好像阿爺所說,否則……’
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意。
“阿爺,你說那個就是狄葉飛?”
爾朱依依錯愕地看着前方那個背影,差點跳了起來。
“那個老頭子?”
雖然面目沒有看清,但一頭白髮的能有什麼好相貌?這才三十多歲就衰老成這樣,到四十歲還能看嗎?
爾朱依依眼前浮現出一張滿臉皺紋、頭髮花白的臉龐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阿爺騙我!”
爾朱直勤站得靠近窗邊,所以看的比較仔細,狄葉飛長得雖然確實陰柔了點,但五官精緻、氣質冷傲,正是一位大好男兒,他滿意的很,聽到女兒的尖叫,爾朱直勤皺着眉給看守門口的親衛一個眼色,而後安撫女兒道:“你沒見到他的長相嗎?”
親衛立刻會意地出去“清場”了。
“什麼長相?他一頭白髮阿爺你沒看到嗎?”
爾朱依依瞪大了眼睛,這不是把她往火堆裡坑嗎?
“白髮?他在涼州時禪精竭慮,以至於一頭白髮,這事情天下皆知啊……”
爾朱直勤沒讀過漢書,但也聽過伍子胥的故事,所以不覺得奇怪,可爾朱依依是一個大字都不認識的,哪裡知道“伍子胥一夜白頭”的故事,當初氣的哭了起來。
“天啊!天啊!嗚嗚嗚……”
爾朱直勤見女兒莫名地哭了,再想可能是沒見到狄葉飛真相貌的原因,所以帶着女兒離了酒樓,想着等過幾天再來一次,讓她能近距離看清狄葉飛,也許就不會這麼反對了。
誰料只是第二天,爾朱直勤剛剛從宮裡回來,就聽到別府裡下人來報,爾朱依依領着幾個家將,將一干府中老人趕走,徑直往禮賓院去了!
“不好!”
爾朱直勤只覺得大事不妙,連忙叫了自己上京的兒子一起,騎馬追趕女兒。
等他們到了禮賓院,差點都要昏過去了!
正橫在門口不讓女兒見狄葉飛的,不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花木蘭,還能有誰?
自己女兒的名聲,這下不壞也要壞了!
“阿爺,我們要不要上去?”
“別去,我們要也參與進去,爾朱家才叫真的丟人!先看看情況,若是安到小兩口鬧脾氣上,還不算什麼大事。”
“你是誰,憑什麼不讓我進去!你是狄葉飛找來的幫手是不是?”
爾朱依依柳眉倒豎,一張臉倒真是嬌媚可人,就是那蠻橫的相貌看得讓人倒胃口。
見到這樣的爾朱氏,賀穆蘭原本有的幾分遲疑也都飛到九天之上去了,栽在這樣的女子手裡,還不如一輩子別成親好呢!
“我是……”
賀穆蘭正準備說明自己的身份,卻突然被她惡狠狠地呼叱給打斷。
“我和你說,他便是找了大可汗來,我也不會嫁給他的!讓他把眼睛擦一擦,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噗!”
這下賀穆蘭倒沒有生氣,反倒笑了出來。
果然是風水輪流轉,狄葉飛以前和她說過這話,想不到沒過多久,也被人摔了這樣的話。
賀穆蘭心情大好,見爾朱家女郎這麼嫌棄狄葉飛也沒覺得多討厭了,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爾朱依依,不由得點了點頭。
長得確實很好,身材也好,倒是有驕橫的本錢。
爾朱依依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渾然不知道收斂的,哪怕最輕浮的登徒子也不會像她這樣看人,頓時氣得臉都白了,對着身後的家將喝道:“竟然敢這樣看我?阿九阿十!狠狠抽這個醜八怪一頓!”
“放肆!”
“你說誰醜八怪!”
阿九阿十還沒上前,就被陳節和那羅渾一人一個放倒在地,給丟出了一丈之外,滿臉怒意地對着地上的家將們啐了一口。
見吵架變成打起來了,門口看熱鬧的人立刻往後推了幾步,上了樹看熱鬧的也心癢地錘了幾下樹幹,引起一堆枯葉紛紛下落。 wωw•Tтka n•C O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攔着我進去?你是怕我當面對狄葉飛退親是不是?”
爾朱依依見惹到了硬手,口氣也軟了點。
“你是狄葉飛的兄弟?朋友?”
要是兄弟,他長得這麼普通,狄葉飛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我是……”
“你們吵什麼?”
狄葉飛在裡面休息,結果鴻臚寺的官員匆匆忙忙的來告訴他門口有女人找,還吵起來了,頓時一頭霧水地出來看個究竟。
他在平城認識的女人只有幾個,花木蘭若來了,沒鴻臚寺官員敢攔她,那羅渾的妻子尉遲燕現在也愛一身男裝,剩下的女人斷沒有和他關係好到在門口吵架的那種。
結果一出門,果然大門口堵着一個女人,而背對着他的,不是花木蘭還有誰?
“你怎麼來了?”
狄葉飛見賀穆蘭來了,溫柔地一笑。
“你直接進來就是。”
他又看了賀穆蘭卡住門口不讓進的女人,皺了皺眉頭。
“你又是誰?爲何堵在門口?”
“你眼睛瞎了嗎?明明是他堵在……呃?”
爾朱依依仰頭看到一頭白髮,再見到面前男人那呈現出琥珀流轉一般光澤的皮膚,驚得掩口退了一步。
“你就是狄葉飛?”
“在下正是狄葉飛,敢問你是?”
爾朱依依遲疑地看了看狄葉飛的臉,再看了看身後突然捂住臉的賀穆蘭,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種古怪的想法。
“難道這黑臉漢子是我哪裡的愛慕者,不想要我嫁給狄葉飛?”
她抽動了下臉皮,自言自語道。
“我有認識這麼普通的兒郎嗎?”
“這位女郎?”
狄葉飛見這女子還跟傻子一樣杵着,不由得耐性全無。
“我是爾朱氏最小的女兒,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我是來……”
她正準備說“退親”,那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不是爲狄葉飛容貌所攝,而是因爲狄葉飛身上突然散發出猶如劍鋒出鞘一般凌厲的氣質,震得她不敢開口。
不愧是一方大將,好強的氣場!
狄葉飛用餘光看了眼賀穆蘭,心中對這個不識大體的女人更煩躁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冷起來,氣質也變得更加難以近人,正準備用最殘忍的方式拒絕這個女人,順便對自家火長表個忠心……
“你請回,我對你……”
“就是就是,你請回吧,我是不會讓狄葉飛娶你的……”
賀穆蘭見狄葉飛馬上就要得罪人了,急的一時腦子打結,上前一步突然攬住狄葉飛的脖子,狀似親密的對着爾朱依依笑道:
“你來之前也不打聽打聽?”
爾朱依依一看到狄葉飛被賀穆蘭攬住臉就綠了一半,再見狄葉飛一下子愣住,臉上突然升起紅色的氤氳,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差點吐不出來。
“你們……你們……”
“對對對,就是你看到的這樣,狄葉飛已經名花有主……咦?這麼說好像有些怪怪的?到底誰是花?”賀穆蘭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幾句,換了個方式繼續說:
“他和我已經私定終身了,只是你家長輩不知道。我先謝過爾朱將軍的擡愛,不過樑郡公也不能橫刀奪愛不是!”
狄葉飛已經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爾朱依依張口結舌,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這就是阿爺說的好親事?
這就是阿爺說的好親事?
霎時間,她胸中那一股驚豔和之前的鬱氣突然糅合在一起,變成一腔無法名狀的怒火,鋪天蓋地而來,迫使她尖叫着大喊:
“你居然是斷袖!還跟這麼難看的人一起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