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天仙下凡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狄葉飛根本不給賀穆蘭任何商量的餘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尉,竟要折辱我至此嗎!”
“什麼叫小小的郡尉?那也是一條性命!何況此事因我而起,因樑郡那麼多差點被屠戮的百姓而起。若不是我與蓋吳結仇,陳節也不會被擄走,他現在肯定是備受折磨。蓋吳這種人不得到教訓,以後只會一直作惡,你也算是做個好事,就當是爲民除害了。”
賀穆蘭以前是司法工作者,對於這種動不動就搶劫加綁架的“犯罪分子”是深惡痛絕。
“你們要我假扮也得看看情況!”狄葉飛指着自己。“我今年已經三十有四了,不是十四,二十四!”
賀穆蘭伸長了腦袋湊到他臉旁仔細看了看。
咦,仔細看真有細紋。
皮膚也不是真如看起來那般細如凝脂嘛!
“你那風也太大了吧?還是白種人皮膚就是這樣……”賀穆蘭小聲嘀咕了幾聲,伸手想要摸。
狄葉飛斜目怒視,瞪了花木蘭一眼。他那一雙綠眸電的賀穆蘭小心肝直顫,連忙急退幾步,拍了拍胸脯。
“雖然你年紀大了些,皮膚也有些粗了,不過就美貌上來說,還是甩了別人幾條街哇!”
軍中女神真是名不虛傳!
“況且,我們只是做個戲,又不是真的要你去勾引那老色鬼!”
原本,他們想讓狄葉飛假扮舞姬一類的角色,讓袁家在外面採購胡姬的人發現,然後趁機混進袁家。
後來一想不好,這樣做的話主動權一點都不在他們手裡,而且若是買賣不成,對方派人動粗強搶,那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這陳郡南方的宗主袁放今年已經四十有五了,早過了見獵心喜的年紀。要吸引他的注意、還願意將這胡姬待爲上客,請對方上門的地步,這胡姬必須要有能讓他動心的身份和美貌。
狄葉飛的長相是典型的西域人樣子,雪膚綠眸,身材高挑,五官深邃。就美貌上來說,也許不是袁放見過最美的,而且他個子過於高挑了。
但是狄葉飛先前在皇帝身邊護衛,而後又久在軍中,殺伐決斷慣了,一身氣質根本就不是身世飄零、以色侍人的舞姬歌伶之流能比。
這樣的美人才是最難征服的,也是最讓袁放這樣的男人想要上手的。
所以賀穆蘭、拓跋晃和阿鹿桓他們商議了一會兒,建議他扮成西域來南方經商的女富商,最好是繼承了亡夫的遺產和人馬的那種,又和費羽太守有舊,所以在亡夫去世後前來項城投奔舊友,順便在此地經商。
項城裡比較好的店鋪基本都被袁家拿下了,只要狄葉飛表現出對袁家的商鋪非常有意思的樣子,在接觸幾次後希望能登門拜見,一來爲了生意,二來狄葉飛確實是個絕色,說不定袁放會請她進袁家鄔壁。
這個“她”得是外表絕色,有些小風騷的成熟女商人,但是做派卻不隨便,身後也有靠山。這個度必須掌握好,靠山太厲害,袁放根本不會伸手給自己惹麻煩;靠山太小角色,袁放也不會放在眼裡。
費羽阿木就很合適。他自己只是一個太守,但縣官不如現管,他畢竟就是陳郡地頭上的一把手,而且家長還有父兄在朝中爲官。雖然不是什麼權臣大員,惹上了麻煩也很討厭。
但是真想做通關係,牽線搭橋什麼的,又很容易。
這種度若處理好了,始終讓袁放覺得有機會你情我願的上手,就缺一把火候,那“她”才能夠得到尊重,得以帶着自己的人手進入鄔堡,否則就算狄葉飛一個人進去了,那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別說救人了,該變成賀穆蘭他們救他了。
現在什麼都謀劃好了,若是要假扮富甲一方的女強人也很容易,朱家和費羽家都願意提供車馬,費羽太守的夫人甚至可以派出家中的鮮卑婢女給他作爲女僕使用,替他裝扮,爲他增加說服力。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若賀穆蘭長成狄葉飛這樣,肯定二話不說就假扮了。偏偏賀穆蘭是個站在狄葉飛身邊大家都百分百覺得他纔是男人的那個,讓她扮成“胡姬”
謝謝,就別讓她的小夥伴們受驚嚇了好嘛!
如今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狄葉飛,他顏夠,氣質夠,爲人又足夠機敏應變,武力也是高強到足以自保,若去其他地方找這樣的女人做臥底,那幾乎是奢望。
狄葉飛還有一門可以變聲的本事,這讓最令人頭疼的聲音問題都可以輕易解決了!畢竟這西域女富商即使長得再美,一張口就是男聲也會嚇死人的好不好!
這樣一個幾乎是專門爲狄葉飛打造的角色,狄葉飛居然就是不肯同意!
他是朝中四品的鎮西將軍,他要不願意,還真沒什麼辦法勉強他。幾個太守甚至比他還低一級。
現在賀穆蘭打“友情牌”也失敗了。狄葉飛不想扮女人,更不想在“花木蘭”面前扮女人,怎麼說都是無濟於事。
“此事並沒有那麼單純。”拓跋晃一直微笑着在旁邊看着賀穆蘭勸說狄葉飛,等兩個人的熱鬧看夠了,終於開了口。
“按照花姨所言,陳郡尉的幾車糧食都是給蓋吳搶走的,那麼這蓋吳來南方做什麼就很可疑了。盧水胡人雖然遊蹤不定,但若沒有人僱傭,不會離杏城太遠。”
他看着幾人認真傾聽的樣子,便繼續分說清楚。
“陳郡和宋地交界,盧水胡人來陳郡,很可能是和劉宋有瓜葛,或是和南方有什麼交易,甚至劉宋就是蓋吳的僱主。其中所含之意義,實在是深重的很。”
“這袁氏鄔壁立於魏宋兩地之間,地處險要,立場卻並不明確,但因爲他一直好好的上交糧賦,領民也從不鬧事,所以即使我們想要動他,都找不到什麼理由。”
拓跋晃對於這種情況也是頭疼的很。
宗主之間都是守望相助的,一旦大魏沒有什麼足夠壓服衆人的理由就動了哪個,其他的宗主就會起來動作,甚至有可能對朝廷施壓。
因爲朝廷一旦開了這個頭,下一個對付的可能就是他們。
陳郡拿下不久,人心還很動盪,現在根本就不是得罪南方宗主的時候。
“但如今則不然,若是我們混入袁家,發現他們真的裡通劉宋,那就視同叛國,倒時候,充沒其家產、推倒鄔壁就是出師有名。就算袁家沒有通敵,蓋吳綁架朝廷官員,又大鬧陳郡的內官獄,現在是正在被通緝的身份,要是在袁氏鄔壁裡搜出朝廷重犯,爲了不把事態弄大,袁放不敢聲張,宗主們也無話可說。”
賀穆蘭和阿單卓歎爲觀止的看着侃侃而談的拓跋晃。
不過才十五歲,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呢?
還是說,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就是不一樣?
拓跋晃走到狄葉飛身前,躬身長揖到地。
“狄將軍,爲了南方諸州的百姓,爲了魏宋兩國的關係,爲了那蓋吳不再四處作惡,懇請您犧牲一回,幫我們刺探袁家的深淺和真實立場。”
……
狄葉飛臉色難看的盯着拓跋晃的頭頂。
這太子竟是用“大義”在架着他行事!
他是大魏的將軍,保護大魏百姓不受戰火荼毒便是他的職責。宋地要真的對大魏不懷好意,那一場戰爭勢必就在眼前。
拓跋晃擔心南境不穩,可他們西邊的糧草大多來自南境,難道就能袖手旁觀南方有失嗎?
這段分析哪裡是說給花木蘭和那傻小子聽的,明明就是說給他聽的!
“……我答應。”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應承了下來。
賀穆蘭高興的一拍掌。
阿單卓也露出了“啊這真是太好了”的表情。
狄葉飛一想到自己要裝成一個女人,還是喪了夫的風騷女人,心中就煩躁不已。再一看賀穆蘭喜出望外,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笑笑笑,就你牙白!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親兵,竟扯出這麼多事情!
他就那麼重要,能讓你笑的跟個白癡一樣嗎?
“只是我若裝扮成女人,那行動就多有不便,安全也很難保證。花木蘭……”
狄葉飛不懷好意地看着愣住的賀穆蘭。
“我要你也扮成侍女,貼身保護我。”
兩日後。
“媽的,真的要這樣做嗎?”狄葉飛摸了摸身上的窄裙,再看了眼被費羽太守家女僕送來的尖頭皮靴。
這是徹徹底底的女人樣式,鞋尖還上翹成一個弧度。西域現在風靡這種樣式,以往狄葉飛也曾見過敦煌的女人穿過它,當時他就覺得好醜。
好好的腳不放在寬敞的靴子裡,弄出一個尖頭擠自己做什麼?
現在他居然要穿這樣的鞋了!
“狄大人,請不要罔顧我們的辛苦!”費羽太守的女僕首領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想要在兩天之內準備符合你身材和身份的衣裙,還要做出鞋子、帽冠等配套的衣飾,您以爲我們很容易嗎?”
這位婦人出人意料的十分強硬。
她拉開了自己的眼瞼,讓狄葉飛去看。
“爲了備出您這種大尺寸的衣衫鞋帽,我和另外一個針線房的女工已經一天兩夜沒有睡覺了!現在您跟我說,不要這麼做?”
她把鞋子硬邦邦地塞在他的手裡。
“您若是想要殺了我們,大可直接命令夫人直接把我們砍了,何必要用不準睡覺也不給時間吃飯這麼可怕的刑罰呢?”
鮮卑貴婦身邊的女僕首領很多並不是家奴之流,而是丈夫家中地位較低的女親眷或下屬的夫人。這位女僕首領顯然是這一種,說話不卑不亢,甚至知道怎麼打消主上偶爾任性的脾氣。
狄葉飛也沒見過這麼潑辣的婦人,當場被說的一呆,莫名其妙的把鞋子穿起來了。
“這樣纔對!費羽太守說了,您是要深入虎穴捉拿惡人的英雄,英雄怎麼能怕穿裙子和靴子呢?”那女僕首領打完了立刻給根胡蘿蔔。“來人啊!給狄大人,不,現在要喊狄姬夫人了。給狄姬夫人上妝!”
另一邊,被費羽太守府另外幾個婦人簇擁着換上西域女武士服裝的賀穆蘭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西域也有不少女武士,她們專門負責護衛女主人的安全,身穿一種緊身的胡服,通常顏色是黑色或棕色,根據女主人和男主人的身份,衣服的裝飾和樣式也有所不同。
因爲他們要扮演的是西域富家一方的女富商,而她身爲這位女富商身邊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女武士首領,衣衫自然也不能像其他女武士那麼簡單。
黑色的皮甲裹住賀穆蘭的腰身和腿側位置,緊窄的袖筒和褲腿則保證了她能很好的行動。玄色的絲質勁裝上繡上了繁複的淡金色紋路,這本是費羽太守的夫人爲她女兒準備的獵裝,在稍作修改後變成了一件華麗的武士服。
爲了應付可能會出現的戰鬥,賀穆蘭將頭髮紮成一個高馬尾束在腦後,清清爽爽,又不會阻礙視線。
考慮到蓋吳有可能認出她的身份,她的臉部被繪上了像是刺青一樣的黛色花紋,藤蔓狀的花紋一直蔓延到耳後,這在西域一些小國的婦人臉上很常見。
現在別說是蓋吳,就算是花父花母花小弟站在她的面前,也不可能認得出她是花木蘭。
黛青色液體是一種產自西域的石液,由於這種液體用松香兌水一擦就掉,而且從西面來的商人那裡買也不是很貴,所以費羽太守夫人一直拿它畫眉。
畫花紋的是我們的太子殿下拓跋晃。他居然有一手極好的繪畫本事,而這些花紋據他所說是看到西邊朝貢送入宮中的女僕所畫,絕對不會露餡兒。
也是他露的這一手,讓賀穆蘭知道拓跋晃除了會畫畫,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拓跋晃用手按着女武士的臉勾勾畫畫,而身穿華麗勁裝的女武士仰着臉任由畫師描畫的疏淡樣子,不知爲何讓廳裡等着的衆人看的都有些心潮起伏。
大概是這種儀式感實在太容易打動人了吧。
但這這種心潮起伏的感覺很快就被更加激盪的情緒所替代。
穿着一身華麗的白色繁複窄裙,腳踩金色尖頭皮靴,頭戴精緻的白羽頭飾,狄葉飛乍一亮相,就驚豔的衆人目瞪口呆,連呼吸都窒了一窒。
‘我的腳有這麼重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吧!’
從內室裡走出來的狄葉飛連走路都感覺好怪。
過去十七年來走路的感覺,現在一下子都忘光了嗎?混帳東西!她到底給他套的是什麼東西?窄成這樣真的能走路?還有尖頭皮靴這種讓他這種步伐更加沉重的東西……
可惡的傢伙們!爲什麼偏偏要叫他去啊?
又不是他想長成這樣的,被笑話了一輩子不算,還要真的做個女人嘛!
好重,真無力。
真的好無力。真的……
狄葉飛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的尖=地面,以顧盼生姿(挪移?)的姿勢走了出來。
待一擡頭,正好和剛剛畫完紋飾站起來的賀穆蘭打了個照面。
這一下,雙方都吃了一驚。
“我的天!人間尤物啊!”
賀穆蘭眼睛都看直了。
“你那是什麼鬼樣子!”
狄葉飛立刻擡起腳準備過去看個仔細。
“呃啊!”
“我的老天!”
“該死,應該攙他出來的侍女呢!”
從後面跑出來的女僕首領嚇得用手捂住了眼睛。
狄葉飛看着驚慌失措的圍上來的衆人,把臉貼在了地上,難以忍受的閉上了眼睛,裝作什麼都看不見。
真倒黴。
地面用力的打了臉頰一記,現在應該紅了吧?還是乾脆被刮掉了一塊皮?
竟然被自己的腳給絆倒了。
從記事起,這種事就沒有再發生過了吧?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逃脫那老色鬼的魔爪嗎?
花木蘭,我的清白可全靠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