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薇醒來後, 知道六師兄讓房子的事,也覺得過意不去。她用商量的口吻問道:“晏子,你說我付給六師兄多少房租合適?”
“別, 你打住吧!”晏初曉將早餐端至桌上, 爲難道, “昨天我也和六師兄提到這事。他聽了特別生氣, 說我們和他這麼多年交情, 還拿錢損他,就是瞧不起他。”
“那總不能白住吧?”剛剛起牀的她邊說着,邊信步走到桌旁, 想順手拈起一根油條。
“髒不髒啊?洗漱去!”晏初曉用筷子狠狠敲了她的手,就把她推向衛生間。
晏初曉倚靠在衛生間門口, 據實以告:“六師兄說了, 咱倆要是過意不去, 就幫他收拾屋子。”
杜雨薇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泡沫,衝着鏡子中的晏初曉說道:“你看看六師兄, 多實在一人。真想不通當年你什麼眼光,放着好男人不要!現在看吧,日久見人心。”
“杜雨薇,就讓你白住房子,你就被收買了?真沒有原則!”晏初曉笑道, 坦陳說道:“我和六師兄這輩子只有兄妹之誼, 再沒有其他了。”
像想起什麼, 杜雨薇突然轉身, 正色道:“晏子, 你不能住在這裡,趕緊回家去。”
“我不走, 我還想在這兒陪你住一陣子呢。怎麼,現在就一山容不下二虎啊?”晏初曉半開玩笑。
“沒錯,是一山容不下二虎。高臥之下豈能容一塌?”杜雨薇神色嚴峻,她嚴肅說道:“晏子,你還想和江湛遠過下去嗎?想過下去,就趕緊回家,千萬不要讓別人趁虛而入!”
趁虛而入?雨薇怎麼知道那個“虛”早已存在。現在Jessica應該算的上理直氣壯地長驅直入他的心裡。晏初曉苦笑一聲,道:“雨薇,我不想回家,就是不想面對他。”
“不想面對他?那你想和我一樣,離婚,甘心給那個女人挪位嗎?”杜雨薇恨鐵不成鋼,質問道。
長長的沉默後,晏初曉肯定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他離婚。”
“這不結了?晏子,我跟你說,這次你一定要有耐性,千萬彆着了那個女的道,乖乖讓出。看的出來,江湛遠對你還有心,要不然那個女人何必繞一個大圈來追他,他肯定是沒有像李穹那樣好被誘惑。晏子,雖然江湛遠和Jessica以前是戀人,但是我查過了,那孩子是周遊的,手術單上簽名的清清楚楚寫着周遊。估計是那個女人不知廉恥和周遊私通,讓江湛遠發現了,才分的手。現在那個女人後悔了,又回來爭取。晏子,我相信江湛遠對她雖說有點感情,但骨子裡肯定恨她,男人最恨女人的欺騙和背叛。放心吧,只要你爭取留住他,他一定會牢牢地在你這邊。以前的事,你就別在意了……”杜雨薇細針密線地勸解着。
事實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樣就好了。晏初曉沉默不語,靜靜聽着。一切都知道後,她的失意和痛苦,就像夜的黑暗,沉鬱難言。
彷徨地沉默着,她聽見雨薇幽幽地說:“那個女人把我的幸福給毀了,我不會讓她再得逞,來毀我妹妹的幸福。”
晏初曉是半夜等到他回家的。他一進門,看見黑暗中的她坐在沙發裡,沒有言語一聲,就直接摸黑進了客房。
他的理直氣壯,堂而皇之深深刺痛了她。晏初曉起身,猛地推開客房的門,“啪嗒”一聲撳亮燈。
慘白的燈光下,他的臉同樣慘白。他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江湛遠,我們談談。”晏初曉竭力保持平靜道,“你這麼晚回家,還一言不發進客房,難道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沒有。”他冷峻地說道,“我沒有什麼要和你解釋的。晏初曉,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生氣。”
生氣?他這樣顛倒主客,簡直不可理喻!晏初曉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冷笑道:“你說生氣,那我可要好好聽聽我到底哪裡惹你生氣了?”
“晏初曉,我給過你機會,不想再提這件事。”他也壓抑着。
“不用給我機會!你現在就明明白白地說,我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傷風敗俗的事?”晏初曉不甘示弱。
江湛遠的眼睛逼視着她,忿恨道:“那好,我就問你,杜雨薇怎麼知道她墮胎的事?又怎麼弄到醫院裡三年前的病人檔案的?”
晏初曉怔了一下,迎上他嚴厲的目光,反問道:“你懷疑我?你懷疑這些都是我做的?”
他沒有言語,依舊用逼視的目光看着她。她頓時寒意陡生,從晚秋掉到數九寒天一般。
“不需要你相信!我晏初曉光明磊落,就算再恨那個女人,也不會在後面捅她一刀!”晏初曉竭力保持沒有受傷的樣子,話語擲地有聲。
“你叫我怎麼相信?”江湛遠冷笑着看着她,從公文包裡拿出兩打錢,扔到她面前。
他失望痛苦地說道:“晏初曉,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以爲用錢就可以收買一切。袁醫生都已經承認了,你和杜雨薇找到她,給了她兩萬塊錢,弄到阿玦三年前在醫院裡所有資料。”
聽到這些莫名其妙的栽贓,晏初曉大驚失色,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沒錯,她是找過袁醫生,可是從來就沒有和雨薇一起塞錢賄賂她。她在辦公室裡明明是大公無私地教育過她,怎麼一轉身就成了這番說辭,這副嘴臉。
江湛遠冷峻的話語還在耳畔:“晏初曉,你不要以爲打着幫杜雨薇打抱不平的名號就可以胡作非爲。不要以爲只有你和杜雨薇是受害者,新聞發佈會那天Jessica就是被你們倆深深傷害!
Jessica有那樣的過去,不是她的錯,都是我的錯。她的一切不完美都是我造成的!你們有恨,就直接衝我來,何必要手段卑劣地毀壞她的名節?她已經和李穹分手,現在只想要安靜,難道這些也有錯嗎?晏初曉,別把自己想得有功夫就很了不起,現在是法治社會,光憑這些證據,Jessica就可以告你們侵犯隱私權!”
他凌厲的話語,句句入骨,簡直在生剮。晏初曉覺得自己太不爭氣,聽到那些話語,眼淚就不由自主潺潺而下。
原來言語也可以這麼鋒利,她的心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用言語的荊棘勾連而起,靈魂被刺得出血。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她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承受這種冤枉!晏初曉克力隱忍,待到淚水風乾後才和他對視。
她鎮定若常道:“江湛遠,我在你眼裡果真這麼不堪嗎?我再說一遍,我從來沒做過這些事,也不會去做這些事。雖然我很早就沒有母親,但是我的家教很好!你轉告那個Jessica,我晏初曉願意和她對簿公堂。她要報復上次雨薇的舉動的話,直接衝我來!至於那些背後的動作,就請她省省吧!”
“你別把Jessica想得這麼壞!”江湛遠反感地脫口而出,“她知道了這些事,沒有打算要告你們。杜雨薇在新聞發佈會上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她也說一切算了。甚至,她還要我把錢還給你們……”
沒有等他說完,晏初曉木然地轉身,離開了客房。背後那個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嗎?她覺得他陌生地像是從未來到這世上一般。聽完他的話,她只覺得噁心,透徹心扉的噁心!
晏初曉決心將這一切都弄清楚。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袁醫生。她無法把一直都仁心仁德,德高望重的袁醫生和江湛遠口中陳述的那個陷害她的卑鄙小人聯繫在一起。
她一進門,袁醫生就擡頭看見了,稍稍錯愕一番後,面帶微笑地招呼道:“小晏,找我有什麼事嗎?”
晏初曉開門見山:“袁醫生,有人說我拿了兩萬塊錢來你這兒買Jessica三年前在醫院的檔案,你親口承認的,有這回事嗎?”
“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她居然訕訕地笑着迴避。
晏初曉氣急敗壞,快步上前,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質問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拿錢賄賂你?袁醫生,上次聽了你那番話,我還敬重你來着,提醒我懸崖勒馬。可是你怎麼一轉身就睜眼說瞎話,設計陷害我呢?”
袁醫生不敢正視她的眼睛,站起來打哈哈道:“小晏,我還得查房。你別這樣,被別的醫生看到不好。”
“不準走!必須把話說清楚!”晏初曉緊緊拉着起身欲走的她,厲聲問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這麼說的?是Jessica,對嗎?”
“反正這錢是上次來找我的那個女人的!至於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袁醫生強硬着不繼續下去。說完後,她竭力掙脫晏初曉緊拉她的手。
正好有幾個醫生回來,看到她們這副架勢,忙過來勸架。
晏初曉也質疑過雨薇拿到資料肯定是找過袁醫生的,現在聽到這番話,想證實心裡所想:“你說的那個女人,是誰?有什麼外貌特徵嗎?”
“我不知道。晏醫生,我不清楚你爲什麼要一直拉着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秦醫生,季醫生,幫幫我。”袁醫生居然裝糊塗。
礙於其他醫生在場,晏初曉只得鬆了手,沒想到,她像逃命似地奪門而出。
一無所獲,晏初曉失望地往自己的科室走去。途經Jessica的私人病房時,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晏醫生。“她的經紀人欣姐眼尖,叫住了晏初曉。Jessica的目光也投向她,似笑非笑。
正想找她探探情況,晏初曉索性進了她的病房。
Jessica微微一笑:“我已經猜到了晏醫生一定會進來,想必有話要問我。”
欣姐挺識時務道:“那我先去前臺辦下出院手續。你們聊。”說完,就離開了。
“晏醫生,看你不在其位的樣子,估計是已經找過袁醫生了。她挺讓你失望的吧?”Jessica調侃道。
她說出這些話,更加證實了她就是那個幕後指使人。晏初曉已經瞭然於胸,不卑不亢道:“你也真夠厲害的,爲了栽贓我,竟然主動提供信息給雨薇,再在他面前演出一場苦肉計!”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晏醫生這雙看病的眼睛!”她無所畏懼地笑道,居然和盤托出:“一出好的苦肉計也得需要適合的人配合才行。杜雨薇,我沒有看錯她,她沉不住氣,剛剛丟了工作就迫不及待地想找出我的茬。是我故意留下線索讓她找到我讀大學,和江湛遠是戀人,墮胎的痕跡,乃至最後她能找上袁醫生,也是經過我的誘導。”
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樣子,晏初曉輕蔑地說道:“爲了這出苦肉計,你還真有膽識挖出自己的傷疤,來討取他的憐惜!你就不怕在新聞發佈會玩砸了嗎?”
“我註定是贏家,無論在哪些方面。”她自信地輕笑,“娛樂圈本來就是個說不清楚的地。沒有絕對的白,也沒有絕對的黑。你也知道不少過了氣的明星爲了吸引眼球,還巴不得扯上這樣的過去吧?當然,我完全不需要這樣做。我想有什麼樣的過去,我完全有能力控制,並非哪個人跳出來三言兩句就能改變得了。杜雨薇相信那樣漏洞百出的檔案,我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你居然也相信!”
“你這樣千方百計地耍心機,不就是想挽回江湛遠嗎?可是雨薇是無辜的,你爲什麼要牽扯上她?三年前的事如果你要有怨恨的話,也不能把它發泄到雨薇身上!”晏初曉義正詞嚴。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這個女人是病了,病入膏肓。
“你不是說我千方百計嗎?所以不應該質疑我爲什麼要牽扯上杜雨薇。要怪就怪杜雨薇倒黴在是你的好朋友!”Jessica陰陽怪氣道,隨即她用肯定的口吻說道:“對於三年前的事,我早沒有怨恨。正因爲不想再怨恨,我纔會不惜代價地要挽回江湛遠!”
這個女人居然大言不慚,正面表達對自己丈夫的留戀。晏初曉不甘示弱,堅決地說道:“你不會得逞的!我會牢牢地抓住我的丈夫,不管用什麼代價,這也是他懇求我的。”
Jessica的臉蒼白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自信:“但願當你丈夫的心遠離你時,你還有自信。你有沒有想過當他懇求你抓住他時,就恰恰說明他的心已經開始遠離,還是他從來就把你當作一根帶他逃離痛苦的浮木?”
她的這番話在挑釁晏初曉的耐心。晏初曉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怒,瞪着Jessica。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讓晏初曉立刻晃過神來。Jessica看了看手中的手錶,笑了:“還好,你沒有對我有什麼暴力行爲,不然又以爲我被欺負了。”
說完,她泰然自若地去開門。
就知道會是他,晏初曉突然有了一種悲哀。她剛纔發什麼瘋,到底有什麼自信會說出能抓住他的話語。
倒是江湛遠出現在門口,看見她就鑄出一副驚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