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曉解釋道:“反正你暫時想不到有什麼地方可去,與其在火車上浪費時間,長途跋涉到海南去,不如就近選個地方散散心。這個地方風景秀麗,值得一遊,乾脆就當畢業旅行吧。”明確傳達出自己目的後,她故作開明道:“我這個人講究民主,從不強人所難。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條是你可以自個兒留下來等火車去你的海南,我先聲明啊,等不等得來我不敢保證;另一條是由我帶路,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展開一場畢生難忘的畢業旅行。說完了,你自個兒選擇吧!”
江湛遠無奈地看着她,道:“你這麼一說,我還有的選擇嗎?只好任你魚肉了。”
“那走吧!”晏初曉大手一揮,就開始朝剛纔相中的風景勝地前進。
江湛遠緊跟幾步,好奇道:“初曉,這什麼地方?你來過啊?”
晏初曉邊走邊無所謂道:“沒來過。這地方我也不知道。剛纔我在火車上只是隨便一看,覺得好就領你下車來。”
江湛遠霎時啞然,半晌,恨恨地說道:“你隨便起來更不是人!”
走了一陣子,晏初曉自我反思自己挺隨便的,不僅鬼使神差地將江湛遠帶入深山中,還恰逢一場山雨。無奈之下,兩人只好在樹下躲了一陣雨。
留意到江湛遠不悅的眼神,她抱歉地笑笑:“我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下雨。”
“我有心理準備。和你在一起沒遭雷劈就算好的。”江湛遠波瀾不驚道。他表面喜怒不形於色,心底卻覺得清風徐徐,充溢着快樂。
晏初曉感覺樹上有什麼東西正悠悠貼着她的臉落下來。她敏捷地抓了一把,定睛一看,像蟬翼般薄的粉紅花瓣正靜靜地臥在她的手心。
“是桃花!”晏初曉驚訝道,隨即將手中的一枚單薄的桃花花瓣探到江湛遠跟前,欣喜道:“快看!沒想到9月份居然還有桃花,奇蹟吧?”
江湛遠草草掃了一眼,故意不屑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過桃花而已,值得這麼高興嗎?”
晏初曉毫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抹了臉上的雨水,仰起頭在樹上尋找着什麼。
“找什麼呢?”江湛遠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的眼睛沒有離開樹梢,興趣盎然道:“我在看看樹上還有沒有桃花?我不會這麼幸運吧,撿到了唯一的九月份的桃花?”
看着她春光爛漫,興奮的臉龐,江湛遠不由低頭笑了,不經意間心中升騰起一片柔軟的霞光。
看來這真是唯一一瓣殘留到九月份的桃花,晏初曉自戀道:“真是冥冥中自有註定,這棵桃樹知道我會途經此地,故意派了一朵桃花在九月份等着我。你說,這到底意味着什麼?”
“你接下來該不會扯自己是什麼仙子轉世吧?”江湛遠故意打趣道。
“真沒情趣!”晏初曉白了一眼打斷自己奇思怪想的傢伙,變臉道:“你帶了什麼本子沒?借我一用。”
接過他遞過來的本子,晏初曉小心翼翼地將這枚曾經承載過自己羽翼成仙幻想的桃花壓進他的五線譜本子中,還千叮嚀萬囑咐道:“回到L大要立馬還我!”
“還真把它當寶貝了?”江湛遠看着好笑,調侃道:“你以後不會將這破桃花給供起來吧?”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樹下鬥嘴,漸漸地雨停了。
“下山咯!”晏初曉操起旁邊一根樹枝,率先一步走下山去,興致勃發地唱道:“暖暖的春風迎面開,桃花朵朵開………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等着你回來,把那花兒採……”
她那豪放且變調的嗓音直惹得緊跟在她身後的江湛遠罵她“瘋丫頭”。
晨雨過後,山中又是一番別樣的景緻。雨潤芹泥,山間小徑平平仄仄。偶爾有水鳥鳴簧,清露泣葉;擡首處,山如碧玉簪,雲若霓羽裳。蜿蜒沿着小徑走了一路,眼前漸漸開闊,湖光山色,田園小村映入眼簾。
湖水明淨如鏡,水鴨飛飄。周圍人家炊煙已升,溼沉低迴。湖中倒映藍天白雲,水聲恬然,湖岸芳草鮮美。他們倆人只覺得像是武陵人誤入桃花源,不由轉入此番仙境,別有洞天非人間。
到底民風淳樸,他們很快找到一戶人家歇腳。主人家姓謝,熱情好客。女主人見他們倆渾身溼透,忙拿乾毛巾給他們擦拭。晏初曉他們說明來意,想借住幾晚,付了一定的錢後,才知道自己還真找準地方。原來這戶人家本來就是做第三產業的,專門提供來遊玩的旅客食宿。
晏初曉好奇地問道:“這兒還有人來旅遊?”
“對呀,你們不是特意來旅遊的嗎?”女主人笑着解釋,“可惜你們來的不是時候,趕上旅遊的淡季。三月份這裡桃花那纔開得叫一個燦爛,遊客如織。三四五月份,我這兒遊客都爆滿,住都住不下。不過沒關係,賞不了桃花,你們還可以遊湖,去附近的燕子巖,水雲澗玩。這樣好了,我算你們住宿半價。”
江湛遠致謝之餘問道:“請問這是什麼地方?離L市遠不遠?”
這下輪到女主人驚訝了,隨即又和氣道:“這兒是清遠市有名的旅遊景點桃花湖。沒想到你們從千里迢迢的L市來的。看你們的樣也不像來旅遊的,是不是下錯火車啦?”
江湛遠意味深長地看了晏初曉一眼,她也不好意思,沒有吭聲。
既來之則安之,兩人決定第二天就去泛舟桃花湖。來了桃花湖,他們才發覺下山那天看到的湖光山色純屬小巫見大巫。
只見點綴於湖中二十多個形態各異的島嶼,如嵌於湖中的翡翠玉盤,小如螺黛一丸,大則碧岫千尋。漣水河連着桃花湖逶迤擺動龍尾,如緩緩展開的一軸長卷山水畫。
兩人想進一步貼近天堂,便撐一葉扁舟,飄於湖上。水波盪漾,泛着碧玉般的光澤,小舟在小島之間穿梭,陽光蒸騰着一片綠色的寧靜,綠寶石湖面被他倆劃的小槳擊碎。
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晏初曉總覺得來了這桃花湖居然沒見着桃花,滿目青翠中唯獨少了奪人眼球的一片芳菲。這就好比戲臺上只見小生,武生,老生,唯獨少了千柔百媚的花旦。這男女比例一失衡,就覺得味如雞肋。
可是江湛遠並不以爲然,先是神遊天外,繼而拿起鉛筆在五線譜上刻起小蝌蚪,完全將划槳大任降於滿腹牢騷者。
晏初曉知道他一旦作起曲來,就會進入忘我境界,所以很識時務地沒有打攪。沒有人陪玩,陪聊,她更加覺得味如雞肋,小聲哼哼道:“還說自己再也彈不了鋼琴,這都修煉上了。”
“當心牢騷太盛防腸斷!”江湛遠恰好完成自己湊巧捕捉到的音符,將五線譜本子收好。
晏初曉見狀,鬆了一口氣,命令道:“現在輪到你划槳!”
“懶鬼!”江湛遠接過槳,嗔怪道。
“對,我懶得理你。”她邊回敬道,邊在小船上放肆地躺下來。
沒過多久,晏初曉又不安分道:“嗨,彈琴的,本女俠正暢遊于山水之間,你將剛纔譜的曲兒哼給我聽聽唄!”
“不準侮辱藝術!我不賣藝!”江湛遠義正詞嚴道,順帶浩氣凜然地表明心志道:“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晏初曉不客氣地脫口而出,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文學功底也不差。說着,她來了精神,坐起來邊揉動着腕關節邊威嚴道:“你不會想在這小船上來一場狹路相逢勇者勝吧?”
礙於苛政猛於虎,江湛遠最終沒守住清白,在青山綠水間哼起了剛纔譜的曲子。
哼完後,晏初曉玩味了一下,花樣百出道:“別do la mi fa so 了,唱出來顯得單調。乾脆將別的歌詞套用你的曲子唱唱看!”
“你說的倒是輕鬆,有本事你自己唱唱!”江湛遠乾脆不陪她玩。
“唱就唱!”晏初曉立馬站起來,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樣套用江湛遠譜的鋼琴曲唱道:“太陽下山明早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美麗小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她的歌聲剛落,立馬贏得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竹筏上游客一片喝彩:“小姑娘,唱的好!快趕上劉三姐了,再來一首!”
聽到誇獎,晏初曉喜不自勝,又拿出行走江湖的一套,抱拳朝遊客們頻頻示意。她還得意地衝一旁的江湛遠瞅瞅,顯擺自己也有了fans。
“劉三姐,以後出道了,唱的歌交給小的幫你作曲吧!”江湛遠故意滿足她的得意勁,不惜委身做小的。
劉三姐聽了立馬龍顏大悅,不僅爽快地將小的收爲麾下,還興致大好,引吭高歌幾首。青山綠水,山歌陣陣,一時之間,不少遊客乘着小舟聞歌而來,將他倆的小舟圍了個圈。
江湛遠也是性情中人,打着拍子爲劉三姐伴奏,偶爾也跟着她唱幾句,頗有文君當壚,相如滌器的風範。
他倆整個沉浸在你儂我儂,忒煞情多的狀態,完全沒有危機防範意識。無巧不成書,生活就是一連串連鎖反應,殊不知湛遠他媽“鐵觀音”鉤捕之黨遍天下。
正當他們娛情山水之間,一個與江湛遠母親沾親帶故的遊客不由納悶起來:“這不是江司令家的孫子嗎?怎麼跑這兒來了?前一陣子不是鐵大外交官說她兒子要去參加什麼國際鋼琴比賽嗎?…”
一連串個問號後,他老人家還有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精神,一個電話立即打到了鐵觀音處。
這方是山歌好比春江水,歌盡桃花扇底風;那方是整裝待發,御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