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覆地吐了好幾趟,吐完後還強勢地拿他的西裝擦擦嘴,然後歪在一旁睡着了。旁邊的服務員看見顏行書被弄得狼狽不堪,不好意思地致歉。
顏行書包容地笑笑:“沒事,你們能不能幫我找一件乾淨的襯衣。待會我還要送她回家。”
他把晏初曉抱到沙發裡,就走到後臺換衣服。出來時,沙發空蕩蕩的,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顏行書忙跑出去,只見她沿着人行道搖搖晃晃地走着。他鬆了口氣,快步上前扶住了她,溫和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晏初曉意識模模糊糊,笑道:“我沒醉….你剛纔都看見了吧…我把那幫小子都喝趴下了,厲害吧?”
“厲害,厲害極了。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顏行書笑着,順勢將她扶進車裡。
在車上,顏行書幫她繫好安全帶,卻沒有立即發動馬達。他倆久久地靜坐着,在這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在這燈紅酒綠,盛世繁華中。他此刻有了一種恍惚的感覺,彷彿他們又回到了學校裡綜合樓天台的那一晚。如果那晚他沒有鬆開那雙手,大概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正當他的手慢慢靠近她時,晏初曉緊閉着雙眼,幽幽道:“開車吧。”
顏行書的手僵在通往她的途中,半晌,才發動車子。這一路上,晏初曉時而清醒時而昏沉着,彷彿聽到有手機不停的震動聲。她半睜着眼,東摸摸西摸摸,還是沒找到手機。
一旁的顏行書看見她迷糊的樣子,忍俊不禁,提醒道:“在你的風衣口袋裡。”
“哦。原來躲在這兒。”晏初曉反應過來,傻笑着將手伸進口袋去掏手機。她找手機的過程將近用了近10分鐘,可是手機還是好脾氣地一直震動着。
晏初曉一接起電話,就大叫道:“喂,你哪位啊?”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問她在哪兒。
晏初曉沒反應過來,沒心沒肺地笑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不知道。”她滑稽的舉動把顏行書逗樂了。
看她醉沉沉的樣子,也解釋不清楚所以然,於是他騰出一隻手接過手機,溫和道:“喂,初曉喝醉了。請問你是哪位?”
可是那頭傳來狠狠掛斷電話的聲音,接着傳來一陣忙音。顏行書感到莫名其妙,將手機遞還給她,說道:“掛了。是誰啊?”
她支着頭,腦袋一陣疼,沒有回答。
到達馨苑小區時,已經將近午夜。顏行書扶着她下了車。朝樓道口走去時,兩道強光直射向他們。
顏行書用手擋了擋那來自前面一輛黑色轎車車燈的強光。刺眼的光線下,一個神色冷峻的男士推門下車。
顏行書認出來了,在婚禮教堂見過他。他是那麼的光彩奪目,驕傲自信地在別人的注目禮下牽過新娘的手。他幸運地娶走了世界上最可愛的新娘,也是他顏行書唯一認可的女孩,唯一給自己心裡留下深深烙印的女孩。
面對他們的兩情相悅,自己只能默默地離開,微笑着祝福他們。可是婚後的她卻並不幸福,不然爲什麼會深夜在聊天室虛耗時光?爲什麼會悲涼地遠走大西北?那個男人隨意地放開了她的手,他們離婚了。
江湛遠快步地走過來,沒有看摟着她的男人一眼。接電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她的暗戀回來了,心中涌起莫名的煩躁。
他不問原由,伸手將醉酒的晏初曉用力地拉離那個男人的懷抱,冷冷地說道:“謝謝你送初曉回家。”
說完,他就狠狠地連拖帶拽地帶着晏初曉大步往樓道口走。
顏行書心裡涌上一陣不甘心。他快走幾步,強勢地拉住晏初曉的另一隻手,以同樣冷峻的口氣說道:“你這樣會把她弄疼的,我送初曉上樓。”
“不用,有我這個丈夫在場。外人就不必插手了!”江湛遠冷笑道。既然當初你選擇當了她的暗戀,你就永遠地留在幕後吧。
顏行書被觸動了,他都已經和她結束了,憑什麼拿丈夫來束縛她?想到這,顏行書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微笑着提醒道:“三年前,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這句話像是一根火柴,劃開了江湛遠心中的怒火。他忿恨地看着還在暈乎的晏初曉。這個女人,居然將他們簽了離婚協議書的事告訴了她的暗戀。她就這麼忙不迭地撇清他們的夫妻關係,飢不擇食地撲進下個男人的懷抱?他的心裡開始嘲弄自己,江湛遠,你這個傻瓜,這就是你歡歡喜喜地趕飛機提前回來想看到的女人。這個女人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她可以開心地和她的暗戀喝酒喝到深夜,她可以若無其事地將離婚的事拿來討好她的暗戀…..
想到這,江湛遠報復性地將晏初曉用力一拉,劇烈地帶到自己的懷中,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錯,我們會離婚。不過此刻我還是他的丈夫,就不許她有紅杏出牆的機會!你想和晏初曉怎麼樣,等離婚手續徹底辦完再說吧!”
看到他霸道的樣子,顏行書心中很是不滿,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意。他後悔自己當年爲什麼將初曉拱手讓給一個完全不懂得珍惜愛護的傢伙。這個傢伙是如此的自以爲是,只是將她當做附屬品一般強佔着。這次,他絕不會讓步,一定要將初曉帶離這個傢伙的身邊。
還未等顏行書動手,晏初曉就被江湛遠的大動作弄醒了。這回是徹底的清醒了。她看見自己再次與江湛遠親密接觸時,大驚失色,頓時酒意全消。
晏初曉忙掙開他的懷抱,同時驚訝地發覺到一旁嚴肅的顏行書。這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兩尊她今生最不想見到的大佛居然齊刷刷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江湛遠冷笑道:“這麼快就醒了?看來在自己的丈夫懷裡還是沒有情人懷裡舒服吧!”
聽到他這句不對味的話語,晏初曉心裡窩火,吃飽了沒事幹,又來找晦氣是吧?她毫不示弱地回擊道:“看來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躺過許多人的懷抱,就屬你的最沒水準,沒意境。既然什麼都明瞭了,請你以後不要做不識趣的事!”
江湛遠的臉頓時像是火燒圓明園一般,火光接天。他漲紅着臉,怒斥道:“晏初曉,原來你就是這種放蕩的女人!許多人?看來你除了眼前這個,還有很多情人啊!我真是瞎了眼,會糾纏你這種女人。你這種人只會敗壞我的名譽….”
“江先生,請你閉嘴!”顏行書緊皺眉頭,厲聲打斷,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問緣由指責,羞辱自己的妻子?她明明說的是氣話,你會不知道?還是,這原本就是你的丈夫所爲?”
“好了,學長,讓他罵吧。我倒想看看從一個搞高雅藝術的鋼琴家嘴裡還能冒出什麼骯髒的東西。”晏初曉平靜地說道,竭力保持沒有受傷的表情。爲什麼他倆在一起總要互相鬥氣,互相傷害?
“我骯髒?”江湛遠冷笑道,“現在看來你倆還是挺登對的,一唱一和。晏初曉,不要再找藉口了。今晚就把話說清楚吧!我在那邊等你,你和你的情郎告別後就來做個了斷吧。”說着,就朝前面走去。
晏初曉心裡有準備,即刻下來他要給自己攤什麼牌。她轉向顏行書,若無其事道:“學長,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我在這兒等你吧。看他那種樣子,我怕….”顏行書關切地說道。
“不用,真的不用。”晏初曉忙擺手,泰然自若道:“他不敢怎麼樣,我心裡有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好。回去吧。”說着,她轉過身,朝江湛遠走去。
顏行書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先行離開。
江湛遠意識到她已經來到身邊,沒有轉過身,神色冷峻地說道:“晏初曉,我再鄭重問你一遍,你真的鐵了心要和我離婚?”
他終於肯把這個問題擺在桌面上來談。晏初曉頓時有了一種輕鬆感,這場長達3年的戰役終於快要看到終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場戰役最後的結局註定是以他倆的分手告終。一切都看明白了,她也不再有遺憾。想到這,她冷靜堅定道:“離婚吧。我從來沒有動搖過。”
聽到這句話,江湛遠不由捏緊了拳頭。他轉過身,決絕地說道:“那好,我會盡快簽字。也請你抽空和我回一趟L市,辦妥該辦的手續。”
晏初曉不看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樓道口,腦袋空空地答道:“好。”說完,她就面無表情地朝前面走去。
江湛遠沒有看她的背影,朝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走了。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回頭,就這樣一直往前走。可是在開車門時,他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樓道口。那兒是空蕩蕩的,她早已不見了蹤影。
江湛遠嘆了一口氣,她就是這樣。該愛一個人的時候,絕不拖拉;該離開一個人的時候,徹頭徹底。
晏初曉久久地站在一樓的第一階階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無端由地邁不開腳步。她靜靜地聆聽着外面的發動機聲響起,車子開動的聲音,漸遠的聲音。直到外面重歸深夜的寧靜,她才扶着樓梯欄杆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又是一個無眠的深夜,往事洶涌。在她的窗戶外面有一彎細眉兒般的月牙,微弱的光灑向她的牀。她眼神虛空地望着天邊的月牙,月牙輕移緩步,最後藏於幾朵烏雲後。她輕輕地在黑暗撲過來之前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