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門口見到Jessica時,晏初曉慶幸方纔沒有對他心軟。
Jessica優雅地朝她微笑,話語溫和親切:“回來啦?過得還好嗎?”
一顰一笑,溫婉可人。像是見到舊友似的。誰能想到三年前兩人曾劍拔弩張,緊抓住一個男人不肯放手?
晏初曉微微一笑,直截了當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找個地方聊一聊吧。”Jessica精緻的臉上還帶着笑,可是語氣明顯有了寒氣。
她一點沒變,和以前一樣自信地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晏初曉心裡冷笑着,她就是有這樣一種本事,能在所有女人面前突然幻化成魔鏡,讓男人都能看到自己妻子的潑婦樣,而她永遠優雅自信。
她永遠不會知道女人爲什麼會歇斯底里,潑婦樣盡出。因爲她們想守護住原本屬於自己妻子的身份,尊嚴。而這些對於一個只適合當情人的她是不會明白的。
無官一身輕的晏初曉笑道:“去藍調咖啡廳吧。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咖啡廳,我希望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
Jessica不置可否,精緻的臉龐可算是修煉到家,依舊優雅地微笑。晏初曉不愧是從小習武出身,看招拆招的本領熟稔到家。她深諳要和此等女人對決,首先要學會盧浮宮裡蒙娜麗莎的傻笑,要笑得漂亮,笑得有氣勢。
縱使晏初曉笑得有多朦朧,她還是在氣勢上輸給了Jessica。剛剛在咖啡廳裡坐下,就有一大幫造勢的粉墨登場。幾個拿着本子的高中女生快步走上來,試探地向Jessica要簽名,一臉仰慕的樣子。
Jessica 微微一笑,順勢地接過本子,瀟灑流暢地簽下她的英文名。潔白的紙上那個大寫的“J”特別顯眼,唯我獨尊。這個熠熠發光的金字招牌頓時讓晏初曉覺得有點晃眼,她苦笑了一下。Jessica,江湛遠,兩人的名字都以J開頭,爲什麼她這麼後知後覺,時隔三年才發現這層聯繫?
鬧哄哄你方唱罷我方登場,高中女生剛剛謝幕,藍調咖啡廳的老闆就樂顛顛地跑過來。有小提琴皇后壓臺,他自然不會留意到旁邊的平民小老百姓晏初曉。即使這一陣子她是藍調咖啡廳的常客,也和老闆暢聊過幾次。
老闆奴顏媚骨地說着一大通“大藝術家造訪讓咖啡廳蓬蓽生輝….”“鄙人很欣賞大師拉的小提琴….”之類文青的話語。晏初曉眼觀鼻,鼻觀心地聽了一陣,句句都文雅,做作賣弄。果然在美色面前,不深刻也會變得深刻。
整個過程老闆的金魚眼睛始終高度聚焦於Jessica,殷勤獻完媚後,就美滋滋地退下了。不愧爲她的鐵桿粉絲,我的眼裡只有你,自始至終沒掃別的女人一眼,包括晏初曉。
晏初曉不經意間地想起“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之類的成語。感慨歸感慨,她的腦海立馬將遊魂似的阿Q八百里加急召回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裝不認識就不認識唄。最起碼兩杯藍山咖啡他說請了,也省了自己一筆營業外支出,還有親眼目睹他金魚般的眼睛奇蹟般第一次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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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ca比她想象的還要心態穩重,不急於直觸敏感地帶。她嫺靜地坐着,時而悠閒地抿着咖啡,時而將目光飄向窗外。原本預料緊張的戰前氣氛硬是被她弄得不慍不火,竟有了幾分她拉出的小提琴曲淡雅的味道。錦上添花的是咖啡廳里居然放出纏綿悱惻的古典音樂,明擺着是應Jessica的景。
你在拍MV啊?晏初曉忿忿地想着。不想幹耗着,她決定先發制人:“你放牛放丟了吧?”
“放牛?”Jessica的目光飄了回來,在她的身上打了個水漂,定在面前的已經冷卻的咖啡。她淡淡一笑:“晏小姐,沒想到你這麼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也喜歡打暗語。三年,果然能改變人很多東西。”
晏初曉冷笑了一聲,道:“聽不懂嗎?也對,我是個山野之人,話語難登大雅之堂,自然入不了你陽春白雪的耳朵。這樣吧,提示語:江湛遠。你是爲他來的吧?”
Jessica耐心地等她說完,玩味地撥弄着咖啡勺,笑道:“不錯,我是爲他來的。不過晏小姐高估了他對我的重要性,他沒有達到要我‘放牛’的地步。他暫時不在我的視線範圍,我還是挺放心的。”
句句話都洋溢着自信自得,舉手投足彰顯勝利者的風采。這就是從容淡定的她,連縱橫情場多年的雨薇當年也難敵她。晏初曉嘲諷地說道:“既然你這麼自信,當年爲什麼要在他面前故意演戲,玩弄心機?高估了重要性?三年前你繞了一個大圈不就是爲了他嗎?請你現在不要在我面前故作高姿態,這些都讓我作嘔!”
即使聽到了攻擊性的言語,Jessica依舊笑不改容,不做任何辯解。
晏初曉漠然地說道:“說吧,這次又要告訴我什麼真相?三年前的的確很勁爆,江湛遠讓我改變了對愛情的一些看法。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還有值得挖掘的秘密。”
Jessica靜靜地打量着她,笑道:“晏小姐,如果不是爲了同一個男人,我想我們很有可能成爲朋友的。在很多方面,我們很像。”
聽到這句話,晏初曉又開始展開她瑰麗的想象,似乎有點千絲萬縷的像:她是修煉千年的白蛇白素貞,自己是赤練仙子‘李莫愁’,都與蛇有關,都爲情所困。
Jessica繼續平淡地說道:“你走之後,我沒有和湛遠舊情複合。知道爲什麼嗎?”
晏初曉沒有配合地表現出感興趣,自顧自地呷了一口咖啡。開頭老套,和三年前的開場白沒多做什麼改變。
覺察出她的冷淡,Jessica淡笑了一下,依舊淡然自若:“我想看看時間的力量。這三年來我沒有乘勝追擊,趁虛而入,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忘記你。現在我看到了,三年了,他沒有忘記你。剛開始我心裡不平衡,五味雜陳。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三年,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離開他三年,也許他以前也是這種心情對我的吧…..”
“說重點吧。”晏初曉冷冷地打斷,她恍惚有了一種自己還掙扎在他們兩人的情感糾葛中。他們的愛恨情仇,她再也不要參與。
這句話起到了冷鋒過境的作用,方纔還溫情脈脈的Jessica霎時變得寒風凜冽。她的眼睛立刻佈滿冰凌,臉也冷下來,驕傲地說道:“晏初曉,現在我們平等了。我們都離開湛遠三年,三年後又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我找你,不是叫你離開放棄。我從來不對女人說這種話語。這樣吧,我們公平競爭。我也想讓他明白清楚他心裡到底愛誰。”
晏初曉莞爾一笑,道:“你還是收回你的提議吧。我不會和你做這樣無謂的競爭。謝謝你給我提供的這次機會。”說着,她預備起身離開。
“爲什麼?”Jessica略顯驚訝,隨即用嘲弄的口吻問道:“是沒有自信嗎?”
“對。你說的沒錯。”晏初曉站起來坦然承認。她微笑着補充道:“對於我已經不感興趣的男人,我的確沒有自信,也沒有動力去競爭。開頭你不是說過嗎?三年了,的確能改變人很多東西。他對你還是很重要,可是我卻覺得索然無味。江湛遠,對我已經不是那麼重要,我想不通有什麼必要要繼續堅守。再見,Jessica。希望下次能坦然地聽你的小提琴演奏。”
沒有留意Jessica有什麼表情,她就徑直推開咖啡廳的大門離開了。
剛出門口,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望無垠的藍天。那種藍,淋漓盡致,像深水區的藍,帶着些暢快自由。晏初曉突然覺得釋然。她原以爲聽完Jessica志滿意得的話,會不服輸地再次捲入這場糾葛。現在她做到了,不會再爲他們兩人大動肝火,平靜地面對落幕的往事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