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淮安之後,凡事多與吳永淳商量,他跟蒙古人交手的次數比你多,經驗相對豐富。”朱重九想了想,笑着吩咐了一句,然後將目光轉向樞密院左副知事劉伯溫,“第五軍團眼下有幾個旅在荊襄一帶,最遠距離蘄州有多遠。”
“啓稟主公,有六個旅,三旅戰兵,三旅輔兵。”劉伯溫迅速收起笑容,起身走到牆邊,在兩名年青參謀的協助下,掛起一張輿圖,“按照樞密院先前的部署,第五軍團始終都是三個戰兵旅在家休整,三個戰兵旅在荊襄輪訓,如今一個旅長駐蘄春,一個旅光復了羅田,另外一個旅爲了與洛陽紅巾呼應,正準備東渡蘄水,殺向黃岡。”
“好,已經足夠了,讓第五軍團儘快停下來,固守目前地盤,接下來那邊的戰事,交給友軍,第五軍團只爲友軍提供策應。”朱重九滿意地點點頭,低聲吩咐“同時給吳良謀下令,讓他把指揮權移交給劉魁劉煥吾,以最快速度趕回來,帶領第五軍團剩下的三個戰兵旅負責揚州路和高郵府兩地的防務。”
“遵命。”劉伯溫從來不多廢話,敬了禮,走到書案前,俯身開始書寫軍令。
其他衆武將則都悄悄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顯得愈發興奮,北線有吳永淳的第四軍團和王克柔的第七軍團,西線有毛貴部,東面則是大海,吳良謀憑着麾下的三個旅戰兵,足以確保揚州和高郵兩地的安寧,如此,大夥就誰都不必留下來守家了,都有可能隨大隊人馬南征。
果然,沒等劉伯溫將軍令拿過來覈實用印,朱重九清了清嗓子,大聲宣佈,“第一、第二軍團全體將士,還有樞密院直屬重炮旅、騎兵旅、近衛旅,即日起做好出徵準備,後天一早,登船過江,與第三軍團匯合,南下討逆,此番出征,本總管親自擔任主帥,具體各部任務,抵達江南後再行分派。”
“遵命。”劉子云、伊萬諾夫、傅友德、丁德興等人一躍而起,齊齊舉手敬禮,興高采烈。
“主公三思,”在一片歡呼聲中,第一軍團長史馮國用的勸諫,聽起來格外孱弱,“主公乃萬金之軀,而我淮揚如今的情況亦不似從前,有如此多精兵強將在手,主公何必”
“你不用勸了,朱豈是那坐享其成之人。”朱重九擺了擺手,笑着打斷,“在家裡養了一年半,朱某也髀肉漸生,巴不得出去活動活動筋骨,所以此番南征的主帥,朱某是當定了,咱淮揚如今雖然猛將如雲,卻沒一個人比朱某更適合。”
“這”馮國用正準備再勸,左腳的小拇指,卻被蘇先生輕輕用柺杖捅了一下,愣了愣,將後半截的勸諫吞回了肚子裡。
他是個聰明人,反應出奇地快,無需更多提醒,就明白了蘇明哲的具體暗示。
單論用兵之道,徐達肯定遠在自家主公之上,但徐達的威望原本就不足,前番主公遇刺,大部分刺客又是出於第三軍團當中,雖然過後軍情和內務兩處,已經聯手證實了徐達的清白,但此事卻對他的個人威信的打擊,卻永遠無法挽回。
所以如果讓徐達來做南征大軍之主帥的話,第一和第二軍團的幾個正副指揮使們,未必會對他心服,而始終被大總管視作嫡系中之嫡系的的重炮旅和騎兵旅,恐怕更是要對徐達陽奉陰違,百般刁難。
“只可惜了徐天德那一身本事。”想到這兒,馮國用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嘆氣,“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徐達重情重義,氣度恢弘,而他倒黴,也倒黴在這重情重義上,以至於稀裡糊塗就被一羣濠州老鄉混到了身邊,連對方到底從哪裡來,曾經有過什麼經歷都沒弄清楚。”
正感慨間,又聽見朱重九大聲吩咐,“國用,你這回就留在揚州,負責輔助子云,爲各路人馬提供糧草補給,以及協調配備輔兵,伯溫隨我同行,隨時謀劃軍務。”
“是。”馮國用又愣了愣,與劉子云兩個雙雙起身答應。
知道二人情緒不高,朱重九想了想,繼續說道:“此番南征,少不得要跟張士誠借一條道路,而那張士誠生性狡詐善變,蒙元江浙和江西兩省的殘兵,恐怕也會對我軍的後路虎視眈眈,所以朱某在身後,必須留下兩個能穩得住,且善於隨機應變之人,隨時爲朱某提供接應,除了子云和你之外,朱某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跟適合擔此重任。”
劉子云和馮國用兩個聽了,心中的遺憾稍減,雙雙舉手行禮,大聲承諾,“主公儘管放心,我二人必將竭盡全力。”
“你們倆素來穩妥,能留下來,朱某當然再無後顧之憂。”朱重九笑着誇了一句,緊跟着將目光轉向朱強,“水師準備得如何了。”
“啓稟主公,水師上下枕戈待旦,只需主公一聲令下,就可撲向任何對手。”朱強立刻長身而起,肅立敬禮。
“好。”朱重九非常正式地給朱強還了個軍禮,隨即繼續調兵遣將:“後天一早,水師護送各路大軍過江,然後,就在江寧城外集結,將士都不要下船,隨時準備再度起錨。”
“是。”朱強欣喜地答應了一聲,昂首挺胸。
自打上次跨海奇襲膠州之後,水師足足有兩年時間,都在爲下一次大戰做準備,這二十幾個月裡,弟兄們在外海拿着鯨魚和海盜練手,對各種戰術和陣形的掌握,早已經滾瓜亂熟,就等着再度被用在刀刃上,給那些嘲笑水師光花錢沒用途的傢伙,給世間所有目光短淺之人,一個前所未有的驚喜。
“水師這次的敵手,是蒲家艦隊,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朱重九笑了笑,低聲叮囑,目光緩緩從朱強寫滿自信的面孔上離開,緩緩轉向剛剛掛起的輿圖。
第三軍團目前最遠只控制了旌德,即便跟張家軍借路成功,也要穿過處州、建寧和福州三路,才能兵臨泉州,而即便有那五百萬斤羊毛的訂單做賄賂,也不能保證,蒙元朝廷會坐視淮安軍橫掃整個浙東,最大的可能,只是能讓蒙元朝廷的反應速度變慢,最終做出決策的時間儘量向後拖延而已。
所以,此番南征,速度就成了關鍵,淮安軍必須趕在蒙元朝廷正式做出決策前,鎖定整個戰局,如此,在陸地上,就需要一個急先鋒,替整個大軍攻城拔寨,掃蕩阻攔,而放眼整個南下大軍當中,無論是徐達,還是傅友德、丁德興,都並非最好的人選。
剎那間,他眼前又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闊步衝陣,所向披靡。
一人,一槍,六軍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