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張明鑑的腦袋裡,忽然有顆炮彈炸裂開來。炸得他頭暈目眩,身體戰慄不已。 什麼是大元朝的官場行情?大元朝的官場行情就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只要你想要升遷就得花錢。而揚州乃全天下最富庶不過的地方,放在太平年間,想要謀一個揚州路總管之職,沒有四五十萬貫肯定拿不下來。如今雖然朱屠戶馬上就兵臨城下了,恐怕也得二十萬貫以上,不可能比這個價格更低。
“末將慚愧!王爺,王爺的意思,末將真的不太明白!”憑藉直覺,張明鑑就認定了帖木兒不花沒安好心。然而,成爲三品高官的巨大吸引力,又讓他無法拒絕這個香氣撲鼻的釣餌。這個時候成爲揚州路總管,肯定是要想讓自己去跟朱八十一拼命。可如果自己吞了釣餌卻又把鉤子吐出來呢?朝廷還能把已經封給的官職立刻就收回去?
“朱八十一來勢洶洶,本王和你家鎮南王爺,決定暫避其鋒櫻!”果然,帖木兒不花的好處,不是那麼容易拿的。很快,就開出了交換條件,“我們二人不在期間,這揚州路的全部兵馬和所有城池,就交給你來防禦。此外,其他方面,咱們都按老規矩來!”
‘原來果真是讓張某留在揚州城替你們去死!還想讓張某再給你們一大筆賣命錢!’張明鑑的眉頭迅速皺緊,滾燙的心臟迅速發冷。如此傻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去做。哪怕是帖木兒給出更高的承諾,他也沒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去換。
“老夫不是讓你死守揚州!”帖木兒不花原本也沒打算如此簡單地就騙倒對方,見張某人臉色不對,立刻笑呵呵補充,“張將軍文武雙全,又忠義驍勇,老夫怎麼捨得輕易讓你去送死?老夫的意思是,你留在揚州,盡力爲老夫和鎮安王兩個拖延敵軍腳步。能拖多久算多久,也好讓老夫和鎮南王多一些準備時間。一旦情形不對,你可以立刻棄了城逃走,帶着麾下弟兄來廬州找我們匯合!只要你盡了力,老夫保證過後沒人敢找你的麻煩。即便你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假意投靠了那朱屠戶。只要日後找機會再反正回來,老夫也保證,這個揚州路總管的職位,依舊是你張明鑑的!”
“轟!”彷彿又被一炮砸中的面門,張明鑑覺得自己腦袋裡亂成 一鍋漿糊。出任揚州總管之職,卻又不必承擔什麼守土之責。一旦見勢不妙,還可以撒丫子開溜。甚至還可以把揚州城獻給朱屠戶。而自己所要付出的,僅僅是憑藉揚州城的高大城牆,拖住朱屠戶幾天,讓他不能對帖木兒不花和脫歡不花叔侄尾隨追殺!天下居然還有如此簡單的任務?如果宣讓王真的有誠意的話,自己現在就拍了胸脯又能如何?!反正大不了到最後把城池向朱屠戶一交,學習張士誠的模樣,給託庇於朱屠戶羽翼之下做一路諸侯就是。有了揚州城內的錢財,還吧找不到足夠的人來吃糧當兵麼?
“怎麼,張將軍不願意?”遲遲得不到張明鑑的迴應,帖木兒不花忽然變得有些性急,把眉頭一皺,大聲說道,“那就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張將軍不願意把握機會,本王把這個機會給別人便是。正好本王麾下的廖大亨和朱亮祖兩個今日都吃的大虧,本王就拿這一路正副總管的職位,補償他二人也好!”
“願意!末將願意!”張明鑑豈肯讓差一點就到了手的好處歸了別人?立刻張開嘴巴,大聲迴應,“末將願意爲兩位王爺效死力!”
“死就不必了。”帖木兒不花以外人難以看見的幅度翹了下嘴角,和顏悅色地勉勵,“眼下國事雖然艱難,但也沒到讓你去死的時候。你記得,盡力多拖住朱屠戶幾天就是了。此外,其他幾座城池的錢糧你儘管調用,揚州城府庫裡的錢糧,本王卻得搬去廬州。這徵調民壯的事情,也得着落在你身上!”
“王爺儘管放心,末將一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到了此刻,張明鑑哪裡還顧得上考慮帖木兒不花話語裡的陷阱?把個頭點得像搗蒜一般,唯恐答應得慢了,揚州總管的位置落在了別人手裡。
“那好!本王就把後路交給你了!等回到揚州城內之後,你便可以先將揚州路總管的一職暫攝起來。記住,一定要保住有用之身,今後才能報效朝廷。切記,切記!”帖木兒不花對張明鑑的表現非常滿意,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笑着叮囑。
張明鑑立刻被拍得心裡發熱,眼睛發燙,真恨不能立刻在自己胸脯上劃幾刀,以表耿耿忠心。直到帖木兒不花和脫歡不花叔侄的背影去得遠了,才終於平靜的下來。把腰間寶刀抽出來,狠狠朝身邊的矮樹上剁了幾下,低聲嘶吼道:“直娘賊!這時候終於想起老子來了,早幹什麼去了,真當老子腦袋被驢踢過麼?到底誰更傻,咱們走着瞧!”
“就是,四哥,老賊今天分明是想拿着一個虛名,騙咱們繼續去白白送死!”千戶餘大瑞剛纔冷眼旁觀的整個對話過程,走上前,咬牙切齒地附和。
跟淮安軍拼命的蠢事,他今天做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會想再重複第二次了。那根本不是兩軍打仗,而是自己這邊排好隊,一波一波走過去,讓淮安軍用大炮屠殺!並且那朱八十一手裡,據說還有更厲害的法寶,根本沒來得及用在青軍之上。不信去看看廖大亨和朱亮祖兩個,麾下各自原本上萬人的隊伍,最後撤回來的,連兩支千人隊都湊不齊。
“將咱們賣給朱屠戶,咱們還得再倒找給他幾十萬貫,這老賊,算盤打得倒精!”另外一名青軍將領丘正義也湊上前,義憤填膺地嚷嚷。帖木兒剛纔的話,他也全聽在了耳朵裡。怎麼想,都覺得此事充滿了陷阱。與其冒險往裡頭踩,還不如現在掉頭走開,免得將來追回莫及。
“是啊,張頭兒,咱們可不能上這個當!”
“咱們別上這個當,直接投朱屠戶算了!誰愛當這個傻瓜總管,讓他自己當去!”
“對,張哥,咱們乾脆現在就反了,直接去投朱屠戶,涼那鐵木兒不花叔侄也沒膽子發兵老追!”
一時間,四下裡議論聲如潮,都認定了帖木兒不花和脫歡不花兩個沒安好心,大夥不該繼續跟他們叔侄走在一起。
張明鑑的目光,卻突然變得無比深邃。將雙手平端到身體兩側,用力向下壓了壓,沉聲說道:“都別瞎嚷嚷,咱們先把揚州城抓到手裡再說。老子雖然笨了點兒,也沒那麼容易騙!”
“可,可您哪來的幾十萬貫,交給帖木兒不花去買官?”千戶餘大瑞猜到張明鑑是捨不得揚州路總管的職位,結結巴巴地提醒。
“把揚州城握在了手裡,還怕尋不出幾十萬貫?籌集幾百萬貫出來,恐怕都易如反掌!”張明鑑咬了咬牙,冷笑着發狠。“老子就砸鍋賣鐵,先弄幾十萬貫給他。只要他肯如約離開,老子就不怕收不回本錢來!非但要收回本錢,咱們兄弟今後想自己拉山頭單幹,也得全着落在這上面!”
那倒是!衆人聞聽,佩服得五體投地。到底是張四哥,想得就是清楚。揚州城是什麼地方啊,天底下最富的地方。城內隨便一戶豪商拉出來,家產恐怕都不下百萬貫。等帖木兒不花走後,大夥以募集軍餉的名義,派人在那些人的家門口一站,誰敢不給錢?一刀剁了他,看他腦袋經得起幾砍?
“可是,可是,四哥!”餘大瑞依舊覺得不太妥當,將嘴巴湊到張明鑑耳邊,繼續低聲提醒,“可是朱八十一,就跟在咱們身後。若是萬一聽說咱們在城裡大肆搜刮,以他那嫉惡如仇的性格.....”
“扯淡!”張明鑑橫了餘大瑞一眼,不屑地撇嘴,“嫉惡如仇? 狗屁,他真要嫉惡如仇的話,淮安城的那些大鹽商怎麼死的?那張九四取高郵時,難道兩手就一點兒血都沒沾?到最後怎麼樣?到最後他還不是拿了高郵城,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更何況眼下揚州城還是大元朝的地盤,老子在大元朝的地盤裡弄點兒錢花,關他紅巾軍淮安大總管何事。鵲橋兩頭設卡子,他還管到天上去了!”
“這,這......”餘大瑞被駁斥得無言以對,只好紅着臉後退。張明鑑卻一把拉住了他,以極低的聲音命令,“不過你提醒得也沒錯,小心使得萬年船!這樣吧,我記得揚州城的大獄裡,還關着一個劉福通麾下的什麼光明右使。等回到城裡之後,你立刻帶人去把他給我悄悄地弄出來。換身乾淨衣服,好吃好喝招待着,再給他找兩匹瘦馬騎上。萬一形勢不對,乾脆咱們就把這位右使大人推到前面去,讓他跟朱屠戶打擂臺。我就不信,他朱八十一刀子再快,敢砍到劉福通劉大帥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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