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朧亮,姜琦便拖着行李起身了。姚琴帶了個電筒,走在她旁邊。
“以後小學部的事情,還要多麻煩你了。”姜琦碎碎唸叨,“我走得太突然,心中有些愧疚。對於孩子們來說,換老師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情。”
姚琴抿脣,點點頭:“孩子們是捨不得你的。”
“傻姑娘。”姜琦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聚有散,這纔是人生。你呢,除了教學工作中的事情,感情上也別放鬆。雖然我走了,但章忠還在,你可要抓住機會了。慕容老師,看起來有點高冷,其實骨子裡就是個二貨逗比。他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抓緊了。”
“可是,我覺得琦姐似乎更適合……”姚琴有些羞澀,聲音很小。
姜琦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我都說了,我們就是哥們兒。我對他的感覺,他對我的情誼,放心吧。再說了,我們也不適合。不過他以前心底裝着個人,我也跟你說過。至於最後你們能不能邁過這個坎兒,就看你們的緣分了。從這一方面來說,也可以看出,我們還真不可能是一對兒,絲毫沒有點扭捏羞澀的情緒,更別談什麼風花雪月了。”
兩個人並排而走,姜琦又把工作中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代一遍,她忽而又想起了點什麼,剛剛跨出大鐵門的腳頓住,回頭對姚琴說道:“對了,那個樊奕,你還要留個心。遇上什麼不能解決的、不懂的、不會的,只管問慕容,千萬別跟他客氣。”
“說什麼呢,這麼半天了,我還以爲你們睡過頭了。”李景然從對面走來,朦朧之外顯出幾分神秘。他頭頂上有幾分溼潤,帶着霧氣。
三人站在校門口,時間尚早,學生們都還沒有到校。
慕容披着大衣,從學校裡走了出來,看到三個人,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他攏了攏衣服,走上前去:“看來我還沒有來遲。”
李景然與他對視一眼,接過姜琦手中的箱子:“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抓緊時間吧。不如等下耽誤了班車,錯過航班可就不好了。”
說罷,他提上箱子放到後備箱,獨自上車,留給三人相處的時間。
“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姜琦一手拉着姚琴,一手牽住慕容,“以後琴兒就拜託你了。”
沉默片刻,姚琴擡眼,帶着期望:“琦姐,你還會回來嗎?”
她雖然不是很清楚姜琦突然離開的原因,但或多或少猜測到一些,多半是跟過去的那些事情有關。加上昨日突然到訪的那個男子,更加證明姜琦的身上還有很多故事。可姜琦從不願提及,她也不便多問,想來多半是傷心事,所以如今她纔會突然離開,就像當初她突然到來一樣。
姜琦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中有所不忍:“呵呵,傻姑娘,這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的痛苦之事,我又不會消失不見。你想我的時候,我們還可以聊聊天。等你們放寒暑假,有時間的時候,還可以來找我啊。再說,要是你們結婚了,我能不回來趕份禮嗎?”
她又轉
頭對慕容道:“你說是吧?”
慕容被她這麼一問,吃了一憋。
姚琴聽了也立馬臉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琦老師!”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孩的叫喊聲,幾人循聲望去,卻是章忠騎着電動車來了。風塵僕僕的樣子,眉毛上還裹了一層露水。
“可算是趕上了,我還怕你都走了呢。”停下車,章忠拿出一個小小的護身符,遞過去,“琦老師,這是我奶奶特意讓我送給你的。我們家也沒什麼其他好送的,值錢的你不需要,我們也沒有。不值錢的,似乎送了也沒什麼意義。奶奶說,這護身符是開過光的,很靈驗。老師你帶上,能夠保平安的。”
姜琦開心地接過,戴在脖子上,放進外套內側:“替我好好謝謝奶奶,等我忙完了,一定會回來看她老人家的。”
“好啊好啊!老師要言而有信!”章忠笑得跳起來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嘿嘿,老師,我們可等着你回來喲。您這麼有信用的人,可千萬別讓老人家等太久吶。”
“小兔崽子,就會耍小聰明!”姜琦嗔怪一句,“好了,你們回去吧,等下還要上課呢。我先走了,保重。”
“一路平安。”
姜琦一邊走一邊回頭,揮手再見,眼睛開始溼潤。她微微仰頭,大步走到車邊。李景然已打開車門等在那裡,姜琦坐上車,沒有再回頭。
她這一走,自己心裡也沒底,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原本以爲,可以選擇在這裡重新開始,安安靜靜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走自己平靜的路。如今她才發現,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是逃避。而所有事情,總有解決的一天。無論你再怎麼躲,它都會追着你不放。因爲那些,都是你曾經經歷過並深陷其中的過去。
即便過去已經過去,但它的影響仍千絲萬縷地干涉着你的未來。
李景然輕輕摟住她:“別多想,睡一會兒吧,到站了我叫你。”
“嗯。”
姜琦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擦去眼淚,閉上眼睛,把腦子裡雜亂無章的思緒都趕走,留下空白。
“什麼都不要想,不管發生什麼,現在都有我在。”李景然撫摸她的髮絲,低頭說了句。
等到姜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在機場了。李景然特意給她買了一份酒釀丸子,吃了幾口,姜琦覺得沒有胃口,便都給李景然吃了。
上了飛機,她又昏昏沉沉睡去。落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昏黃。
走出機場,人來人往,繁華依舊。
她沒有想到,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城市,多了幾分陌生,添了幾分回憶。站在她旁邊的那個人,也是以前從未想過的。華燈初上,還能依稀聽到高速路上汽車飛馳的聲音。
李景然已經做好安排,派了車來接。兩人上車之後,司機等待指令。
“想去哪兒?”李景然問道,“是先去吃飯,還是先去放行李,亦或是直接去醫院?”
姜琦思忖片刻:“沒什麼胃口,我想
直接去醫院。你呢?要是餓了,就先去吃點東西吧。”
“那就去醫院吧。”李景然換上一臉狡猾的笑容,“如此秀色可餐,餓了也不礙事。”
姜琦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說話。突然覺得有幾分累,靠在李景然的肩頭,靜靜想事。
“那個,琦琦,你真的要幫她嗎?”半天,李景然突然開口,有些吞吞吐吐,“我是說,假如白墨想要……”
“我還沒有考慮好。”姜琦如實回答,“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討厭做這樣的選擇。爲什麼一定要我選呢?”
“好了好了,不選就不選唄。”李景然立馬轉換語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這是他們的事情,大不了我帶着你遠走高飛,咱們去美國過小日子,管他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就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他雖然這麼說着,心裡卻暗自嘆息:你不自己選,別人幫你選了,你又會聽麼?傻丫頭。
“你別說了。”姜琦聽到他的話,心裡越發難受,“我想靜一靜。”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思量心事。
姜琦有些擔心,有點緊張,還有點不知所措。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這一步,她該如何去抉擇?
白墨,她自認爲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從進入大學的第一天起,那個承載着夢想的船隻,又重新恢復了動力,放棄了過去的執念,開始新的旅途。
江火,曾經夢寐以求決不放棄的夢幻,執著不下,卻遙不可及。在高中那麼短暫的相處時間裡,因爲有她的存在,姜琦才覺得中學生涯無悔無憾。
一個像是過去美好的回憶,一個好比曾經美麗的夢想,爲什麼這兩樣不能兼容?非要讓她做出一個選擇來?
李景然拍拍她的肩膀:“到了。”
姜琦有些恍惚,點點頭,跟着他下車。
穿過住院部的花園,走進電梯,她只覺得心跳更快了。
“不要勉強自己,這本來跟你無關,無需你強迫自己陷進去。”李景然牽住她的手,安慰道,“我都會支持你。”
電梯停在十二樓,姜琦跟隨李景然走到病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房內有兩張牀,分別躺着七七和白墨。兩個人已經恢復了不少,看起來氣色都不錯。屋內的配套設施全面,應有盡有。僱了個保姆,在這裡照顧兩人。
姜琦擡腳走過去,感覺每一步都十分沉重。白墨看着她朝自己走過來,憔悴的臉上露出難以掩蓋的喜悅。
“墨墨。”
“琦琦。”
兩人對視,互喚對方的名字,相擁在一起,淚水掉落下來。
“墨墨,你怎麼這麼傻,爲什麼都不告訴我?”姜琦緊緊抱住她,“你以爲不說,我就不會擔心了嗎?”
“你這不是回來了麼?”白墨伸手替她擦乾眼淚,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傻瓜。”
兩人相視而笑,又抱成一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