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琦悠悠地跟在後面，整個別墅不只是寬敞，簡直大得有點過分了。從大道直接進入正堂，穿過走廊，往右手方拐去。
領路人卻是停在拐角處，十分恭敬地說道：“大小姐請您一人前去，恕我就不多送了。”
“謝謝。”姜琦淺笑點頭，攏了攏肩頭的挎包，走了過去。
拐角走了不到十步，穿過一閃拱形大門，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正對前方是一汪湖水，水上亭臺凌空而立。臺閣上四面垂簾，隨風輕輕顫動。裡面有個人影，正端着茶杯品茗。
姜琦走上前，站在垂簾外，遲遲不肯進去。
“琦琦。”
裡面的人卻是先開口：“爲何不進來？”
姜琦頓了頓，沒有開口，先開簾子走了進去。
背對而坐的人，垂着一頭長髮，不飾任何裝飾物，漆黑一片，宛若瀑布。一件淡藍色的雪紡連衣裙，從上垂下，散落在石凳周圍，包裹住一雙秀腿，只略略露出側面一點白色的鞋尖。
“坐。”
蘇芸一動不動，只是淡淡說了個字。
姜琦走上前去，在她對面坐定。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無言。姜琦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絲毫不亞於當初，雙眸清澈一如當年。只是，臉上淡施脂粉，美貌精心修飾，雙脣微微泛彩，眉宇中還透出一股子惆悵。
“你……還好嗎？”不知爲何，見到這張臉，姜琦心中的怒意和疑惑頓時消失，整個頭腦輕靈，空白到什麼都想不起。
蘇芸笑笑，雙眸閃動，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這是新鮮採摘下來的西湖龍井，絕對正宗，你嚐嚐。”
她把茶杯遞過去，含笑看着姜琦。
“我記得，你以前不喝茶的。”姜琦接過杯子，眉頭微蹙，淺嘗輒止，“火火，是不是很辛苦？”
“不。”蘇芸斂了眸，不再看她，“我叫蘇芸，你可以喚我芸兒，或者芸芸。”
姜琦手一滯，眼中盡是不解。她有些按捺不住，嗖地站起身來，雙手抓住蘇芸的胳膊：“我不管你是江火也好，是蘇芸也好，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
“問。”蘇芸仍舊頷首，不願意看她。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回去，離開這裡。”
蘇芸身子微顫，稍稍往後微仰，目光碰觸到姜琦的眼睛，立馬又移開。片刻，她咬脣，似是極爲艱難地開口：“不。”
“爲什麼啊！”
姜琦忍不住跺了一腳，憤憤道：“你明明不願意這樣做，明明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爲什麼不跟我一起走呢？”
“你明明很想走，可爲什麼要回來呢？”蘇芸冷不丁來了一句。
姜琦哽咽，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僵持相對，氣氛冰冷。
放下手中的茶杯，蘇芸緊緊交叉着十指，雙手死死握住，等待姜琦開口。
時間顯得格外緩慢，似乎可以聽到鐘錶上滴答滴答的聲音。
“我不相信。”末了，姜琦終於開口，“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洛陽說，蘇文被抓，是你設計
的？”
蘇芸沉默。
看到她不反駁，姜琦有些慌：“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故意把鹿轅搶了去，卻在婚禮上搞出這麼一攤子事情？還要把蘇文告發？蘇芸？呵呵，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她覺得心裡十分難受，雙手死死拽着斜挎包的肩帶，盯着蘇芸。
可只看得到那微蹙的眉頭，蘇芸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喜怒。
“你苦心經營，在美國利用東方家把蘇文偷稅漏稅的證據做實，然後回來，利用翁梅琳控制洛陽，又利用洛陽，與白家爭鬥。最後再開出條件，把鹿轅從白墨身邊奪走？我不懂，火火，你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姜琦仍舊不甘心，一把抓住她，扯着她的雙臂不停搖晃，“你說啊，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不說話！”
蘇芸泥塑一般坐在那裡，任憑她如何搖晃也不開口。
“火火，你到底是怎麼了……”姜琦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雙手仍舊拽着蘇芸，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蘇芸猛然抱住她，兩個人就這麼跪在地上，相擁而泣。
不知過了多久，蘇芸緩緩止住哭聲，擦掉眼淚，看向姜琦。姜琦正好看着她，伸手要替她擦臉。兩人不禁相對破涕而笑，滿眼釋懷。
“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姜琦把她牽起來，自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我相信你還是你，你不相信我還是我嗎？”
“這其中的波折太多，我不想提及太多。”蘇芸拉過她的手，柔聲道，“你可知道，洛陽爲何會同意娶翁梅琳？”
姜琦搖搖頭，有略微思忖，想起那日婚禮上，旁邊有人議論，試探着問道：“因爲，小琳子懷了他的孩子？”
“不。”蘇芸淡淡開口，“那不是洛陽的孩子。”
“不是？”姜琦吃了一驚，“難道他真的喜歡她？”
聽到她的話語裡沒有太大的傷痛，蘇芸也就釋然：“你不難過？看來，那個李景然確實不錯。”
聽到她提起李景然，姜琦臉上頓時一陣紅暈。
“我都快被你們搞糊塗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完完整整地告訴我嗎？”姜琦嘆口氣，“實在不行，我還是回旮旯角教書去吧，那樣的日子蠻不錯。”
“唉。”蘇芸嘆口氣，站起身來，把亭子一面的垂簾收攏，“這些事情，本來是些陳年積怨，我只是不想讓你捲入其中罷了。”
“可你覺得，我真的能獨善其身嗎？”姜琦搖搖頭，走過去，與她並肩而戰，目視遠方。
“說起來，蘇文早就對東方家下手了。我後來才知道，東方旭之所以對我念念不忘，根本不是因爲什麼所謂的喜歡。”蘇芸冷笑，“他不過想借我的手，討回東方家的股權，然後除掉蘇文。”
姜琦一震，如何都沒想到，那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東方旭，居然懷着這樣的心思。
“你也應該清楚，東方旭和洛陽，一直都有交情。東方家一倒臺，洛家自然會受牽連。所以洛陽纔有那麼長一段時間失蹤，你無法聯繫
上他。”蘇芸帶着同情轉頭看了姜琦一眼，“也許那個時候，他換一種選擇，可能你們會過得很快樂。只可惜，在男人眼中，權利、金錢、地位，永遠比一份情來得貴重。”
姜琦有些詫異地望向那張曾經熟悉的容顏：“這麼些年了，你還是如此看淡，莫非真的要出家麼？”
她撅嘴：“其實本來聽說你和鹿班長要結婚，我還是有那麼一點小私心有點高興的。誰讓你和白墨都喜歡他，不管你們兩誰嫁給他，另外一個人都不高興。我夾在中間，的確爲難。可我總覺得，墨墨需要一個更厲害的人管着。鹿班長跟她，不是那麼相配。”
“看你說得。”蘇芸嗔怪，“一口一個班長，他可沒你想的那麼好。”
“後來呢？”姜琦換了臉色，轉入正題，“洛陽說是你拿我威脅他的？”
“笑話，我憑什麼拿你威脅他？”蘇芸無奈搖頭，“是他自己被王陵建利用了，還渾然不知。當初我與東方旭談妥，保留東方家的尊嚴，他也想通了，便移民法國，決定不再回來了。我回來的時候，聽說翁梅琳那小妞，竟然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
她說得氣憤，姜琦卻臉色難看。
閔嘉熙，她一生中永遠抹不去的傷痛。
“琦琦。”察覺到姜琦有些難過，蘇芸立馬停住，“你放心，我已經好好教訓過他了。不過，有人似乎比我下手還重，所以後來有了仇家。”
“你是說墨墨？”
蘇芸點點頭：“我只是小懲大誡，卻沒想到白家大小姐下手殘忍，那閔家雖說算不上什麼大戶，可這法治社會，也不是說殺人就殺人的。閔嘉熙殘廢了，閔家不依不饒，怎麼也不肯放過白家。經人介紹，找到了王陵建。”
“你的意思是，小琳子跟王陵建？”
“沒想到吧？”蘇芸滿臉諷刺，“當初我也不敢相信，她居然會爲了嫁給洛陽而如此不擇手段。開始利用閔嘉熙把你支走，沒想到因爲七七的事情，你又出現了。其實那個時候，洛陽本來要去找你的，可我擋住了。”
“謝謝你，火火。”姜琦瞭然，“那會兒，我就猜到是他，可，的確不願意見他。”
“後來他跟我商量，要用翁梅琳，去跟王陵建做交易。”蘇芸轉身，走到石桌旁邊坐下，“我同意入股，是因爲，後來我才知道，當年那個還你被車撞傷的人，竟然是白墨。”
姜琦只覺腦子一陣暈眩，其實仔細回想，不難發現。白墨的音容相貌，跟江火是何其相似。當年那個白裙女孩，還有那個叫童童的小姑娘，其實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不願意戳破。
“你，你早就知道了？”蘇芸看到姜琦並沒有太吃驚，有些驚訝。
“嗯。”姜琦點頭，“當初墨墨與我說起過他們家的事情，說道童童和柳寧的時候，我只是覺得腦子有點疼。因爲失憶，一直沒能記起。後來慢慢的，記憶回來了，一切也都瞭然於心了。”
“那，你爲何還要跟她一起？”蘇芸不解。
“那又不是她的錯，何況我們兩，在大學裡是最好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