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的成都,依舊燈火輝煌。整個城市熙熙攘攘,絲毫看不出任何的入夜幽靜。人們穿着各式各樣的春裝,來來回回走在街道兩旁,神色各異。
江火坐在車上,左右張望,對這個陌生的城市,產生了一絲排斥。她喜歡像柳寧那樣的小城市,人們不必這麼匆忙,做任何事情,都能夠慢慢悠悠地自得其樂。
大城市太過繁華,甚至浮華,給不了她安全感。
“小姐,先生說了,先送你回家。”司機十分禮貌地對她說,“如果小姐還需要買什麼東西,就由任昶帶你去。”
一路上,前面駕車的人都沉默不言。從柳寧出來,上了高速路,周圍一切也沒什麼風景,江火便開始瞌睡,也不在意這個司機。
“哦,沒關係,不需要買什麼了,謝謝你。”江火搖搖頭,亦十分禮貌地回答道。
她不習慣人家這樣太過禮貌地跟她說話,那樣的距離感好遠,總是帶着拒人千里的味道。姜琦身上就從來不會有那樣的味道,她能給人一種很溫馨,很和善的感覺。
不由自主想起柳寧的那些同學,甚至沒來得及道別,她又覺得心有不安。只是,倘若真的去道別了,似乎又會惹出一堆眼淚。如此想來,還不如不送。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何況他們還只是短暫的相聚。
“那我就直接送你回家裡了。”任昶恭敬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打轉了方向盤,將車子開出了繁華的鬧市區。
“你叫我江火就好了,不用這麼客氣,我不大習慣。”江火最後忍不住,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個要求。雖然在她看來,這算不得什麼要求。
“額。”不想,任昶卻是面露難色,“這樣不好,老闆聽到會不高興的。”
“算了算了,反正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要管他。”江火聽到他這麼說,心裡十分不樂意。想到蘇文對手下人這麼苛刻,便替衆人不值。即便是拿錢辦事,但最起碼在現在這個年代了,沒什麼必要過多地苛責什麼尊卑吧。
“呵呵,你倒是跟我女兒有幾分像。”任昶見到這個大小姐卻絲毫沒有大小姐的脾氣,忍不住放鬆了情緒,微微一笑。
“哦?”江火倒是有幾分意外,“看你這麼年輕,想不到都已經有孩子了呢。”
“我哪裡還年輕啊。”任昶樂呵呵地跟他聊,打開了話匣子,“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快奔四了,可比不得你們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
“這也不老啊,正值壯年,事業有成。”江火點點頭,對現在車裡的氛圍感到歡喜。她本就不是一個太過嚴肅的人,只是因爲遇上事情放不下,所以會顯露出沉悶的一面。
“你可比我女兒嘴甜。”任昶笑了,將車子拐入一條林蔭大道。
兩旁都是蒼翠的樹木,江火望着,卻認不得那是什麼。只覺得這樹好大,每一棵都那麼挺拔。道路兩旁還有白色的路燈,每一盞都在雕花的方形古木燈罩
,看起來特別古雅。道路很寬,卻不見其他車輛出入。偌大的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
“咦,這路燈好漂亮。”江火忍不住讚歎,趴在車窗上望過去,留戀不捨。
“呵,那是老闆特意命人做的。這一路上全是這樣的路燈,香樟樹也是特意移栽過來的。其實,我聽別人說,好像是因爲誰特別喜歡這樣的路燈……”說着,他的音調突然低了下去,後面的話便沒了聲音,被吞回肚子裡了。
江火微微皺眉,心裡猜測到幾分。他既不說,自然跟自己的母親有點關係。
最後,轎車駛進了一處別院,繞了幾個彎,進入了停車場。
任昶將汽車停妥,便下來要給江火開車門。
“我自己可以,麻煩任叔幫我拿一下我的行李吧。”她說着,便自己開門,提了一個袋子下車。
任昶點點頭,去了後備箱給她提箱子。
兩個人出了車庫,就往房間而去。很大的一處別墅,花園圍繞,還有噴泉流水。花園之後,還有一個小池塘,裡面甚至有游魚。上面有一座小木橋,看去古香古色,令人神往。
“老闆特意說了,你的房間在三樓。”任昶一邊領路一邊說,“等下張媽會帶你安頓好的。”
他剛剛說完,便有一個人來開門。院子和裡面的房屋隔着一道大鐵門,裡面卻依舊是沿襲了外面古色古香的風格,連屋子都裝潢成桐木色。乍一看,江火還以爲那是古代的建築物,雕花精細,窗戶都是木製格子窗。
“到了啊,任師傅。”一個年過半百的伯伯級人物開門,招呼了一句。
“這是李伯。”任昶對着那人點點頭,匯過來對江火介紹,“在成都的幾天,就由他和張媽負責你的飲食起居了。”
說完,他將行李全部交給了李伯,拍拍江火的肩膀:“進去吧。”留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自己停住了腳步。
“你不進去?”江火疑惑地望着他,戀戀不捨地停住腳步。
“我就不去了,你到這裡我也放心了,可以回去交差了。而且,公司還有點事情,我要儘快趕回去。”任昶解釋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先吃完飯。等老闆的事情忙完了,他會回來看你的。”
江火嗯了一聲,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便跟着李伯進去了。
任昶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聯想到自己的女兒,不禁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一種同情。他搖搖頭,嘆口氣便轉身離去了。
房子很大,雖然看起來像是木頭房子,實則是框架式的鋼筋混泥土建築物。只是裝潢上,故意仿古,因此猛然看去,倒像足了那些古建築。
“大小姐,我帶您先去房間吧,張媽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了。”李伯帶着慈祥的笑容,跟任昶如出一轍地禮貌。
“嗯,好的,謝謝你。對了,不用大小姐大小姐地叫我了,就叫我江火吧。”江火聽到他如此稱呼自己,亦提出了意
見。
李伯卻是頓住叫,愣了愣:“這樣不好,小姐,老爺聽到了,會不高興的。”
江火不禁皺眉,老爺?還是這麼傳統的家族制麼?
“額,那你也別這麼稱呼我,我不習慣,要不你叫我火火什麼的,都可以。”江火轉動眼珠子,“要不,你叫我芸兒得了。”
看到他們都有所顧忌,她想了想,最後覺得可能跟自己母親和姓氏有關。既然蘇文都叫自己芸兒,那麼他們知道的名字,應該是蘇芸了。
“啊,這樣也可以。”李伯沒有再反對,“那我們以後叫你芸兒吧。”
“嗯,好的。”
江火跟在他伸手,繞過迴廊,上了三樓。正面一間大廳,裝飾一如既往地古樸。一個桐木色茶几,上面擺放着一套茶具。
“你的房間在這裡。”李伯說着開門去。
門卻是先一步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婦人,臉上有層疊的皺紋。
“哎呀,是小姐來了啊。”她十分熱情地上前去迎接。
“嗯,你好。”江火猜測到,這個人應該就是張媽了。“叫我芸兒就好,辛苦你們了。”
“別客氣別客氣。”張媽卻不似李伯和任昶那般拘謹,反倒十分大方自然,上前一步拉住江火的手,嘮嘮家常。
“怎麼樣,一路上還好吧?餓了麼?我準備了一桌好吃的,你是先吃飯還是先去洗個澡啊?你喜歡吃什麼?要不我再去給你做點兒你喜歡的?”
她握着江火的手,嘴裡不斷地說着。李伯則默默地將行禮提了進去放好,出來關上門,站在那裡,有幾分尷尬的樣子。
“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暫時還不餓。謝謝你了,張媽。”江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這個熱情的人兒感到無以回報。
“沒事沒事,跟我客氣什麼。我在這蘇家前前後後都工作幾十年了,連你爸爸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快去吧,來我帶你去。”說着,她便拉起江火的手,“哦,對了,李叔啊,那東方家的少爺,今晚回來嗎?要不介紹他們認識認識。”
張媽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腳轉頭跟李伯說道。
“嗯,也好啊,應該回來的。”李伯笑着點點頭,“還是先讓小姐去洗澡吧。”
“東方家?”江火愣了愣,腳卻停在那裡,挪不動。
“不用等了,我這不回來了嗎!”走廊上卻是想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江火本能地皺了皺眉頭。
“好久不見啊,芸兒妹妹。”東方旭的側影先投了進來,緊接着整個人站到了江火面前。
“怎麼是你。”江火立即冷了聲,“你好,好久不見,再見。”
說罷,她拉着張媽便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兩個僕人不知所以,東方旭則嘴角帶着笑意。江火心裡憤憤不平,本以爲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死人卻又偏偏出現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