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方風風火火地突然闖進了教室,原本吵吵鬧鬧的教室裡,立刻安靜下來。
學生們看着他那拉得老長老長的臉,以及那臭到不能再臭的表情,便知道今天的日子不好過了。
但凡老師突然出現在教室,還擺出很冷漠很難看的表情,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決計不是好事。這對於呆在高一(12)班快一年的學生們來說,是一條絕對正確的定律,尤其是用在易方這個班主任的身上,更是屢試不爽。
“臨時開個小班會。”易方大人冷冷地坐在講臺的凳子上,手裡拿着一張白紙。慢條斯理地從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副老花鏡,優雅地戴上。整個人看上去,瞬間變得文雅了。
“最後一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了,我不多說。下節課還有課,你們自己拿到試卷,也知道個大概。”他十分嚴肅,語氣冷漠至極,“我們班是什麼班,我不多說你們也清楚,心裡明白。整個年級,都看着你們。所以,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整個班集體的榮譽。不要想着你做了什麼事情,就自己承擔好了。這是幼稚的想法!”
他的語調突然提高,震地下面的孩子們驚了一驚。
生氣了生氣了,老易果斷是生氣了啊。到底是什麼事情呢,不止是成績吧?
姜琦坐在下面,盯着老易多變的面部,心裡暗自思忖。多方設想輪番上演,卻沒有尋到一個稱心如意的。
“有的同學,自己不知廉恥就算了,還要把事情鬧得路人皆知!我希望,我們班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老易掃視一眼教室,看到學生們都正襟危坐,乖乖地聽他訓話,心裡的成就感頓時多了一大截,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很多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在你們這個年齡段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衝動不得,衝動是魔鬼,同學們知道嗎?要記住了。”他突然又變得十分苦口婆心,“不要總是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最後讓長輩來收拾爛攤子。我知道你們正值青春年少,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春心萌動。但是你們現在還是學生,主要的任務,當然是學習了。”
“好好學習,等將來畢業了,考個好大學,出了柳寧這個小縣城,你會見到更多更優秀的人。等到那個時候,你再談情說愛,風花雪月也不遲啊。”他終於進入了正題,課間時間也差不多被耗盡,化學老師站在門口徘徊觀望,等着他訓話完畢。
“我都
說了這麼多了,你們好好反省反省。”老易摘下眼鏡,衆人心裡都鬆了口氣,這是他訓話即將結束的代表動作。
他手裡拿着眼鏡,指了指下面的學生:“記住了,千萬別想着談戀愛。我們這可是尖子班,是我們高一年級的形象代表。你們要是跟我反着來,要談情說愛的,就出去!別在這裡佔着座位,不好好聽課。想來我們班裡上課的學生,多了去了。”
說罷,他憤憤地掃視了幾眼,才戀戀不捨地下了講臺,出門去。在門口跟化學老師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化學老師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迴應他,走進教室的一剎那,上課鈴聲響起。
“嘖嘖,老易的時間觀念,還真是一沉不變的嚴格,把握得這麼到位。”姜琦忍不住感嘆一聲,看着化學老師踏上講臺,放下課本。
“上課。”
“起立。”
“同學們好!”
“老師好!”
例行公事一般的課前問候之後,化學老師的表情有幾分不自在。緩慢翻開書,剛說了一句,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這日的主題課程。轉過身來,看着衆多學生期待又略顯悲傷的表情,他終究是於心不忍。
年輕老師,終究對學生下不去狠手。
“唉。”化學老師突然摸了摸他微微有幾分禿頂的頭,“孩子們吶,你們別用這麼幽怨的眼神看待世界。”
衆人聽到,紛紛愣住了。清醒過來的時候,神色各異。有的人想着,老師這節課又要吹牛了,不用聽課真好。有的人則帶着滿心期待,想看看同樣身爲老師的他,有何見解。
“其實吧,老師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走過來的,你們經歷過的事情,我們也都經歷過。只不過呢,因爲時代不一樣,環境不一樣,人物不一樣,導致在類似事情的選擇上,不一樣罷了。”
他幽幽地說起來,乾脆合上書,走下講臺,帶着關切的神情掃視衆多學生,一副悲天憫人的善心菩薩樣。
“談戀愛這種事情呢,當然是在青春裡,最美好的事情了。不過呢,你們知道,在高壓政策下,最好是低調一點。”老師扶了扶鏡框,“我中學的時候,就曾經暗戀一個女生,足足暗戀了三年。”
“哇!”
果然,即便是在尖子班,一旦扯上類似的話題,青少年們青春萌動的心也開始蠢蠢欲動。不少原本埋頭看書或者玩耍的學生,紛
紛擡頭望他,有的帶着敬佩的目光,有的則帶着豔羨。
“想不到,咱們化學老師這麼開明。”柳眉壓低嗓門,對姜琦說道。
姜琦則帶着一臉壞笑:“你知道什麼,他這是還沒進入正題。”
柳眉一愣,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姜琦卻不多說,示意她接着往下聽。
果然,化學老師看到一石激起千層浪,引來衆多目光,自己成爲焦點聚集地,十分受用。
“不過呢,第一次嘛,當然是沒有結果的。如果說暗戀能算是初戀的話,那麼老師我的初戀,也算是奉獻給高考了。”他轉過身走回去,重新站在了講臺上。“你們班主任呢,說話有時候雖然是刻板了些,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俗話說,忠言逆耳利於行嘛。很多中學在一起的情侶,高考之後,分手的分手,斷情的斷情,絕愛的絕愛,基本上都沒有好結果。”化學老師又以其專業知識爲比喻,恰當生動地解釋道,“就好比是可逆反應,在一個學校的時候,就像是那兩種原料物質在一個容器裡,越是相處摩擦,就像是加熱一樣,越是反應地厲害。”
“等到畢業分開之後,沒有了外在的大容器,兩種物質各自相離了,那反應也就逆向發展了。總之,塵歸塵,土歸土,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說着,帶着善意的微笑。
下面的學生倒是有不少聽得津津有味,樂呵呵地看着他。
“嘖嘖,琦琦,你真厲害,這都能猜出來。”柳眉不禁讚歎,完全明白了姜琦之前話裡的意思。
化學老師最後翻開自己的書,掃了一眼,再轉而看着下面的學生,意味深長地叮囑道:“孩子們吶,最後我再說一點。你們易先森,是出了命的斷情絕愛厲害人物,斬草除根,春風再吹也不生。所以吶,你們啊,還是最好不要惹他,千萬別在老虎口裡拔牙。那樣,肯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姜琦在下面,極力忍住不笑出聲來。化學老師由於平翹舌不分,直接把易先生念做了易先森。他卻是沒想到,他一時間的口誤,便成了以後高一(12)班裡,人人嘴上心裡唸叨的綽號:易先森。
從此次化學老師深入的談話之後,班裡的同學每當提起班主任,開口便是:斷情絕愛的易先森啊,應該在辦公室吧?怎麼?斷情絕愛的易先森又生氣了……諸如此類種種。
估計,這樣的情景,是當初該老師萬萬沒想到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