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琦聽到他說這些，心中也不由跟着起伏。遊戲裡相識，然後逐漸相知，再一步步相戀，最終走到一起。倘若最後，兩個人能夠攜手步入婚姻殿堂，那一定是世間一大美事。只可惜，太多事時候，理想豐滿，現實骨感。很多時候，我們只能無奈地張望，遺憾終身。
“你們的感情，應該一直都很好吧？”姜琦試探着詢問，她不敢說話，生怕沒把握好分寸，觸及到慕容的傷痛。
“嗯，還行吧。”慕容整理了一下情緒，“那是我的初戀，我想自己大概把最美好的感情，全部都投入進去了吧。其實說真的，小櫻也是個宅女。我們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現實中一起相處的時間，似乎還沒有遊戲里長。後來我還慢慢發現，現實生活中的她，並不像遊戲裡那麼健談。”
“大概所有人在二次元世界裡和現實世界，都是有差別的。”姜琦深有體會，“我覺得，似乎二次元裡說話，要開放很多，沒有現實中那麼多顧忌。”
“是吧。”慕容迴歸正題，“我們兩在遊戲裡很談得來，說什麼都覺得投機。現實生活裡，不在一個學院，隔得又並不近。所以一般除了都要上課的時候，放學一起吃飯外，便只有週末和都沒課的時候，兩個人出來走走，散散步了。”
“我的家境不怎麼好，一個月的生活費也不多。加上自己也很少出去做兼職什麼的，所以我並沒有能力帶她出去什麼旅遊景點玩。偶爾送點兒小禮物，也都是很廉價的東西。不過我們那會兒都蠻開心的，兩個看重的，都不是錢財。只要心意到了，感情到了，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
聽到他這麼碎碎念，姜琦突然覺得很溫馨。那種想法，跟自己不謀而合。大約很多初戀的青年男女，都有這樣的期許和憧憬吧。只要真心相愛，彼此靠近扶持，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夠邁過去。
“相處兩年，我一直覺得，小櫻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兒。體貼溫柔，但又並不拘謹，活潑大方而又收放得體。她的學習也好，還多才多藝。”慕容說起那個女孩，滔滔不絕，根本停不下來，“我在想，等哪一天有時間有資金了，領着她去拍拍藝術照。小櫻很喜歡古代的東西，髮簪步搖，漢服曲裾什麼的，無一不愛。她還十分喜歡古詩詞，能夠背誦很多。平時挺樸素的，也不太講究穿着打扮。她是個很典型的古典美女，平時的着裝看起來並不十分出色，但偶然有一次試過一套齊胸襦裙，很是漂亮。我見她喜歡，說要買一套。可她說，那種裙子，只是用來看看或者以後收藏，買來沒有什麼適用價值。不過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那衣服太貴，她不想破費。”
姜琦一直聽他敘述，不忍心打斷，心裡暗中勾畫着那個叫“一眸落櫻”的萬花角色和現實女孩形象。不知爲何，越是聽他說得多，她腦子裡江火的形象越是清晰。
“我在大四那年，經常出去做兼職賺錢，想要攢錢買一套漢服和髮簪送給她，作爲畢業禮物。那段時間，她整好出去教育實習。兩個人分開了，反倒更是想念。因爲時間比較緊張，我們都不怎麼玩遊戲了，只是偶爾上去看看
。畢竟那是自己玩了這麼久的號，辛辛苦苦打理，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有了感情，也就捨不得扔了。”慕容繼續說道，“校園裡的愛情，大概都是以畢業爲轉折點的吧。”
聽到此處，姜琦沉默了。多少校園戀愛，最後都在步入社會的剎那，化爲灰燼。她一直不明白爲什麼，總覺得這種現象，是情侶之間太過脆弱了。如果兩個人都足夠堅強決絕，那爲什麼不可以攜手走下去呢？
她始終相信，兩個人能否相守下去，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於兩個人的態度和感情。足夠堅強的感情和足夠強硬的態度，能夠克服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畢竟，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換句話說，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我們兩的轉折點，出現在畢業前，同樣是在大四，卻是在大四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慕容語氣裡透出幾許無奈，“大四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我寒假回家，遇上了一件事情，改變了我的一生，同時也改寫了我們兩個人的結局。”
“什麼事情？”姜琦不禁覺得十分奇怪。她看得出來，慕容和小櫻是真心互相喜歡的。他們兩個人，畢業之後，可以一起去同一個城市工作。即便日子過得可能不寬裕，但一起攢錢最後結婚買房，應該也是可以的。這樣的案例，也不再少數。她很難想象，什麼事情，能夠把兩個決心要一輩子相守的人分開。
“我們鎮子上，招師範畢業生去支教。”慕容緩緩開口，“恰好那年寒假，家裡房子漏得厲害，爸媽存下的錢，本來是我下學期的生活費。我看着家裡的瓦房，心中不免覺得愧疚。鎮子上招聘支教老師，可以領雙份工資。從下學期開始，就去上課了。而現在，可以提前得到一筆補助。於是，我動心了。作爲一個男生，家裡唯一的兒子，我有責任有義務爲這個家做點兒事。大四畢業了，也是該做點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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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你之前沒有去找工作嗎？”姜琦打斷他的話，既然已經大四了，那麼畢業生的招聘應該開始進行了。既然可以考慮去支教，那爲什麼不選擇去簽約工作呢？
“去了。”慕容嘆口氣，“我自己本來就不怎麼出色，雖然是個男生，師範專業的，如今在大城市裡，卻很不好找工作。好一點的學校，要求都比價高。再加上我的大學，本來也不是特別好，所以就更難的。我跟小櫻從大四開始，談話就或多或少涉及到就業的問題了。我們畢竟不是老鄉，總需要考慮到底留在哪一方。因爲小櫻也是獨生女，所以我們暫時商量的是去她家或者附近的縣城裡找工作。小櫻正好在她們家鄉的縣城裡實習，就簽在那所學校了，這樣算是定下來了。她的父母也安心，對於我們的事情，也不那麼反對了。”
“哦。這樣啊。”姜琦明白過來，天南海北的兩個人，要走到一起，註定有一方要做出犧牲。
“如果我當初能夠努力一些，拿上獎學金，做個學生會幹部什麼的，或者去參加個講課比賽得個一等獎什麼的，或許我們兩的結局也不會是這樣的吧。”慕容自嘲，“只可惜，我們兩或許註定有緣無分。我註定就是個沒有追求，沒什麼出息的人。我們班
有個同學是小櫻的老鄉，我當時跟着他一起去縣裡的幾個學校應聘，結果我銅須簽上了，我卻沒能如願以償。小櫻當時雖然沒說什麼，但眼裡有擔憂和無奈。我猜測，是家裡人給她施壓了。她不對我說，只是不希望我承受二次壓力罷了。”
“那後來呢？”
“後來我寒假回家，遇上這些事，看到那些宣傳圖片，我動了惻隱之心。當初學師範，有一個隱秘的想法便是去支教。如今遇上了，卻有幾分難以抉擇。”慕容坦然道，“不過如果沒有後面的事情發生，可能我還是會選擇小櫻，在那個城市裡不斷努力地去找一份工作，即便不是做老師，最起碼能夠有一定的收入，先一步步站穩腳跟。”
“後來的事情？”姜琦忍不住喟嘆，這一對情侶，平平凡凡，卻如此坎坷。她忍不住聯想，自己和洛陽，將來會面對怎樣的挑戰。
“嗯，我媽有胃病，很多年了，一直治不好。寒假的時候，突然犯病了。加上我上大學那幾年，一直操勞過度，一病不起，住院治療。”慕容頗爲無奈，“這就是所謂的‘禍不單行’吧。家裡當時的積蓄，都用上了，但後來錢還是不夠。我開始四處跟親戚借錢，能夠借到一些，暫時墊着用。但事件稍微長一點，就麻煩了。我放假的時候能夠在醫院照顧我媽，爸還是繼續工作，一個月卻掙不了多少錢。我媽不忍心花這個錢，稍微好轉就想着要出院。醫生本來不同意，在我媽的執意要求之下，最後還是出院了。可第二天，她在家突然又胃出血了。我們急忙把她又送進了醫院，錢卻成爲了一個難題。我再找親戚借，就不那麼容易了。走了好多家，之前借的錢都還沒還，我也不好意思開口。爸也在想辦法，可除了借，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聽到他這麼說，姜琦心中已經猜到大部分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慕容定然是選擇了去報名支教，能夠拿到第一部分補貼的錢。
“所以，當時我想到了那個政策，還在招人。於是，我去了。在沒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我悄悄地去簽了合同。跟那個主管人說了一下，於是他當時就先將第一筆補貼給我了，還說要是不夠，找他借。我當時心裡特別感激，一個陌生人，能夠在這樣緊急的關頭出手幫忙，真的很讓我感動。我記得自己當時，差一點就哭了。”
慕容回憶着，仍舊覺得心情難以平靜：“我拿着那筆錢，給母親治病。事後纔想起，我答應小櫻的事情，不能做到了。心裡難受，真的是千刀萬剮的痛。可我沒有辦法，我得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努力撐起我的家。於是我放棄了夢裡爲她構建的那個家。”
一滴淚水，不禁從姜琦的眼角滑落。裡面有太多無奈，太多酸楚，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慕容，卻能夠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悲痛，十分同情他。
“後來我告訴了小櫻這件事情，主動提出了分手。我給不了她幸福，我也不能夠再耽誤她以後的幸福了。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明白元稹那句詩的真正含義了：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大概，就是我對小櫻，最真實的寫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