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火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來是對於這麼一大堆紅玫瑰,她着實想不出什麼好的處理方法。二來,對於今天遇到鹿轅爺爺的事情,她一直耿耿於懷,卻又搞不清楚,該不該說出去。
由於爬牆哥的事件離現在已然有一段時間了,警察叔叔並未給這些小夥伴一個很好的答覆,大家也都默認此事件是不了了之的節奏。而對於姜琦這類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孩子來說,不高興的事情總是一閃而過,最好能夠迅速遺忘。
加上江火重新返回校園,大家都十分高興,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直到宿管阿姨再次來敲門的時候,她們實在是找不出什麼理由了,方纔各自安生睡覺去。
大家一起說話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夜晚的腳步邁進,衆人沉沉睡去的時候,江火方纔發覺,原來自己的如此寂寞。
她忍不住想起晚上在醫院的情景,有時候會聽到走廊上十分吵鬧。大概是有什麼突**況,緊急搶救之類。這時候她躺在牀上會忍不住想起外婆以前給她說過的故事:每一個靈魂隕落,都會有一顆星星墜落。
再一想到那張蒼老的面容,她反覆思忖,還是決定,應該告訴鹿轅。也許,萬一,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見他的爺爺了。
意識到自己想到這種問題的時候,江火又忍不住暗自咒罵自己一句,怎麼不往好處想,什麼不好偏往什麼地方想,真是個烏鴉嘴。
至於東方旭,最近也沒有見到他本人,想必是被那個鄧主任纏上身了。暫時也想不到應付東方旭的法子,她覺得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終於在凌晨黎明到來之前,勉強睡了一覺。不過她也不怎麼困,之前缺少的睡眠,在醫院都已經補充得要溢滿了。
早上起來,六點的天空,依舊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陽光。江火瞅了瞅天空,嘟囔一聲,又倒在牀上。
“火火,我看吶,你就別去了。”姜琦一邊擠牙膏,一邊指了指牀,“反正老易也不會掛記你做早操的。”
“也是啊。”江火眼珠一轉,“反正我也沒徹底好。”
“你們這些人吶。”穆嵐無奈搖搖頭,感嘆一句,“你們兩還是快點兒吧,我還要搞衛生呢。”
江火聽到,立馬睜大眼睛:“小穆嵐,你竟然會打掃衛生了!我就不在一個月了,你們一個個的變化這麼快!這是要逆天的節奏麼?”
“去去去,我有你說的這麼糟糕嗎。”穆嵐連連吐槽,“再怎麼着,掃個地還是會的。”
“得了得了,你就別臭美了。”姜琦立馬上前拆牆,“宿管阿姨實在是不忍心我和小琳子天天掃地啊,也就容忍你糟糕的技術了。”
“噗。
”江火忍不住笑了,也就賴了一會兒牀,跟着爬起來梳洗好。
早操的音樂已經開始響起,她揹着書包緩步開門:“小木木,要幫你買早點麼?”
“好呀好呀。”穆嵐一邊拖地,一邊從兜裡掏出飯卡,“給!”眼疾手快地扔到江火腳底下,憨笑兩聲。
江火回頭對着她亦笑了笑,彎腰撿起飯卡:“下次,你可要小心了,別把我砸暈了。”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你要再暈,我們宿舍估計要成花店了。”
聽到穆嵐的調侃,江火拿着飯卡故作要扔回去的姿勢。穆嵐見此連連求饒,她方纔滿足笑笑,點點頭,轉身下樓朝食堂走去。
食堂裡倒是燈火輝煌,阿姨叔叔們忙着張羅各種食物。江火走到窗口掃視一眼,順次從頭走到尾,頓時又沒了食慾。
“同學啊,要吃點兒什麼呢?稀飯饅頭包子?”
裡面站着的阿姨笑嘻嘻招呼她,指了指熱氣騰騰的包子。
“額。”江火有點尷尬,她雖然長得並不是十分的標準南國姑娘,但她卻着實不喜歡吃麪食。包子饅頭什麼的,的確沒有興致。
“那個,阿姨,兩個饅頭打包。”江火脆生生地說了句,拿出穆嵐的卡,刷了上去。
她自己就要了一碗稀飯,四下看了看,尋了個角落坐下慢慢吃。
說起來,穆嵐也算得上半個素食主義者,當然,這只是在學校食堂。她並非不喜歡吃肉,而是覺得食堂的肉質量不好,總擔心吃多了哪天弄出毛病來。尤其是像肉包子一類,絕對不能沾染。
江火拿勺子舀了勺稀飯,喂進嘴裡,感覺寡淡。雖然沒有到完全的難以下嚥的地步,但也着實讓人提不起食慾。
“好巧啊。”對面,卻是突然出現一個人,端着一碗稀飯,拿了個白麪饅頭,笑盈盈坐了下來。
“咦,你好快啊。”江火驚歎,早操的音樂纔剛剛結束,這個鹿轅就出現在食堂了,操場距食堂,終究是有一段距離啊,這真是飛毛腿一般的速度。
“呵呵。”鹿轅笑了笑,“今天我打掃衛生,沒做早操。”
“噢。”江火應答,嘴上吃着飯,腦子裡卻翻來覆去都是他爺爺的身影,心裡嘀咕着要不要告訴他。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鹿轅看着她糾結的表情,有幾分擔憂。
“沒沒沒。”江火慌忙解釋,“那個,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這句話一出口,她立馬後悔了。
在中國文化裡,每當一個這麼跟你說話的時候,其實就是擺明了要跟你說這件事的意思。
鹿轅卻是揚了揚眉:“隨便你了,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好了,我
不會強求的。”
……
江火沒想到,這個鹿轅,竟然不按照常理出牌。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回答,有什麼你就放心說這句話的麼?
鹿轅似乎覺察到了氣氛不對,停下手中的早飯,擡頭正好對着江火那雙漆黑的大眼睛。他突然愣了愣,眼中閃過剎那的迷濛。
“那個,你是有個爺爺的吧?”終於,江火鼓起勇氣,低頭看着自己的碗,憋出一句話來。
“嗯?是啊,怎麼了?”鹿轅還以爲她要表白或者答謝或者說點什麼,沒想到突然問他的爺爺,眼中全是疑惑不解。
“你爺爺,身體還好嗎?”江火突然覺得,原來這件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說出口。
鹿轅越聽越奇怪了,聳聳肩:“上個月放假我還回去看了他,看起來還行吧。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爺爺來了。”他臉上笑着,心裡卻暗自偷笑,莫不是想做我們鹿家的媳婦兒了。
“哎呀,你知道你爺爺要出國了嗎?”江火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最後把筷子一摔,一鼓作氣吼了出來。
真是的,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我幹嘛要顯得這麼害羞不好意思!
她在心底暗暗罵自己沒膽量,這點兒小破事兒竟然放不開。倘若換做姜琦,肯定是風風火火浩浩蕩蕩暢快說完,哪裡會像她這般扭扭捏捏,跟什麼似的!
“出國?”鹿轅的臉上,帶着明顯的吃驚。只看那表情,江火便知道答案了。
“我昨天,在教室門口偶遇到他。本來,他是打算來看看你的。結果,你們出去上體育課了。所以那個,就沒遇上。”江火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平靜,目光遊離,四處閒看,“我恰好在教室,所以跟他說了幾句話。”
“他什麼時候走?”鹿轅臉上沒了笑容,顯得有些嚴肅,卻並未曾顯露出慌亂。
“也就這兩天吧,所以,我想跟你說說,看你要不要找個機會回家去看看他。”江火一口氣說完,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沉默片刻,鹿轅起身。
“謝謝你,江火。”
說罷,他迅速離開食堂。
江火愣愣地望着那個背影,突然覺得,這個人,離自己好遠,根本夠不到,簡直,就不是同一個次元的。
她突然又無奈地苦笑一下,搖搖頭,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呢?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次元的人,又何必牽扯到一起比較呢?
拉回思緒,方纔看到,鹿轅走得急,餐盤還留在桌子上。江火心頭頓時升起一股怨意,果然還是公子哥的本性吧,顯露了。她左右看了看,無奈地收拾起兩個人的餐盤,緩慢地拿到餐具回收處放好,轉而再向教室方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