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醫院,只剩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亦顯得格外寂靜。匆忙慌張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寧靜,給人一種焦躁慌忙的不安。
江火只覺得被人揹着迅速前行,耳畔有輕微的風聲。渾渾噩噩的感覺襲遍全身,不知道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頭好重,腦子好沉,想要好好睡一覺,卻怎麼也睡不踏實安穩。
渾身上下,都十分的燥熱,卻有冒着冷汗。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姜琦在叫自己,她想應聲回答,張口答應她。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努力地回答姜琦的話,姜琦卻仍舊不斷地叫她,好像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一樣。
醫院的走廊上,三個人帶着擔憂坐在椅子上。
姜琦皺眉,如坐鍼氈。她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你們兩個,要不先回宿舍吧。我在這裡等到她的家人來。”突然,宿管阿姨的話打破了沉默。
姜琦和鹿轅互相看了一眼,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
之前出宿舍的時候,宿管讓給班長打個電話說一聲,鹿轅立馬就出來了。柳眉和穆嵐被叫回去休息了,這麼晚,太多人出來,也不是個事。中醫院就在學校對面,也不是特別遠。
宿管阿姨說,人太多了,明天不好向上面交代。
“沒事,琦琦你回去?”鹿轅帶着三分疑問,三分陳述,四分隨便的語氣說道。
“我不回去,回去了也睡不着,也睡不踏實。既然這樣,還不如就在這裡呆着舒坦。”姜琦皺着眉頭嘟着嘴。
“你們兩明天還要上課呢,這有我在,沒事。”宿管熱心地勸說道,“眼下她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最後一句話出口,她自己都帶着不確定的語氣。
姜琦和鹿轅,皆是皺了眉頭。
上一次江火莫名地在考場昏倒,住院一個多月,也不知道是什麼病。看着江火出院返校,想着應該治好了,姜琦便沒有多問。
如今這纔剛剛開學,怎的沒想到她又進了醫院。
走廊上的氣氛顯得極爲凝重,三個人都十分默契地不說話,也不提及江火上次住院的事情。雖然大家心裡都清楚,但卻沒人願意去說,好像那層紙一戳破,事實就是慘不忍睹的。
死一般的寂靜圍繞着幾人,宿管阿姨見狀,本想說點兒什麼。隨意詢問了點兒他們的學習生活狀況,卻是人人都不在狀態,也沒有什麼可聊的。
腳步聲響起,緊跟着老易風風火火地出現了。
“怎麼樣?”
“醫生正在治療,還沒出來。”宿管阿姨擔憂地看着這個年過半百的班主任,帶着幾分同情。
易方前腳剛到,兩個
中年男子後腳就跟來了。兩個人的眼中都帶着擔憂,但眼神有幾分不一樣。其中一人除去擔心外,還有幾分決絕。
“易老師。”姜琦和鹿轅同時站起來。
“嗯,你們兩先跟宿管回去,好好休息,明早還要上課。”老易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乾乾脆脆地吩咐道,“我在這裡看着。”
“易老師,您先到了呢。”緊跟而來的中年男子,其中穿着黑色風衣的招呼了句。
三個人點頭示意,互相簡短地說了幾句話。老易就跟隨宿管,帶着姜琦和鹿轅往醫院外走。
待四人離開後,剩下的兩個男子相對無言,只靜默地站在走廊上。
良久,穿風衣的人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們捨不得,但是現在的情況看,我不得不送芸兒去美國。”
另一個男子皺着眉,一件厚重的毛呢大衣披在身上,他沉思片刻,輕輕嗯了聲,緊接着又是沉默。
稍許,一身白衣的人走了出來,護士推着江火緊隨而出。
“你們是家屬嗎?”
“嗯,我們是。”
“那好,跟我來一下。”
兩個男子相視一眼,穿着風衣的人便跟隨醫生而去。另一個,則隨了護士往病房而去。
收拾妥當,男子守在江火的身邊,眉頭一直未曾舒展。
“放心吧,她暫時沒有什麼危險了。”護士朝着他笑了笑,“現在距離天亮還早,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你可以先睡一會兒。”
“好的,謝謝。”男子攏了攏自己的大衣,點點頭,帶着感激。
護士剛走,老易便進來了。
“這孩子還好吧?”
“我也不大清楚,她的病,一直都是她爸爸在處理。”
“孩子蠻聽話乖巧的,可惜就是身子弱。”老易扯了張凳子,坐了上去。
“謝謝易老師了。”對面的男子看了看易方,“這麼晚了還打攪您,我在這守着就好了。”
“不礙事。”老易擺擺手,看看錶,“要是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你們打電話給我就好。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家裡還有個老人要照顧。”
“嗯,行。”
兩個人簡短告別之後,老易便離開了。
病房裡又陷入了寧靜,這一次的房間的單獨的,只有江火一人。旁邊有一張空牀,但男子一直坐在那裡,沒有絲毫要去睡覺的意思。牀上的江火,依舊沉沉睡着,面色稍顯紅潤,但看起來卻不怎麼自然。
“嗯?”她突然醒了過來,睜開眼,迷迷糊糊中說了句話,“大舅,你怎麼在這?”
男子愣了愣:“我來看看
你,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嗯,還好。”
三個字說完,她又沉沉睡了過去,像是在夢裡同男子說話一般。
“唉!”大舅嘆息一聲,亦不再說什麼。
片刻後,穿風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正是江火的父親蘇文。
“如何?”看到他進來,大舅舅江濤立馬站起身來。
蘇文看了眼病牀上的江火,眉頭緊鎖,示意他出去說話。
“芸兒是感冒引發了咳嗽,又引發了哮喘。”蘇文緩慢地說道,“但是你知道,因爲她本身體弱,所以這哮喘更加嚴重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波瀾,看不出喜怒。
江濤眉頭依舊如故地皺着,沒有分毫改變。他的心裡盤算着,此事要如何向老母親說起。
“我知道芸兒不同意,所以,希望你們能夠儘量說服她。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並不想太強求她。”蘇文目光落在江濤身上,“我知道,她最聽外婆的話。”
“只可惜,有時候固執起來,比琴兒還要偏執。”江濤卻是無奈笑了笑,“他是你的女兒,你還不清楚麼。”
蘇文不說話,掏出一盒煙,抽出兩根,遞了一根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抽着煙,誰也不願意多說一句話,似乎這沉默,便能將所有問題解決好似的。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送她去的。”蘇文最後熄滅了菸頭,淡淡說出一句,在煙霧中,他那張原本就俊朗的臉更多了一份深沉。
“既然已經決定,就行動吧。”江濤亦很淡然,“我想媽能夠理解的,畢竟,她的情況,並不樂觀。我都能看出來。”
“不過我還是不希望老人擔心,畢竟這也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江濤扭頭看着蘇文,很認真地說道,“我們都知道,因爲火火是琴兒唯一的女兒,所以媽一直特別疼愛。我不喜歡她因爲這個事情傷心欲絕。所以,有可能還是希望你能夠隱瞞。”
“嗯。”蘇文點頭答應,“我會的,但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是瞞不住了。”
“我回去跟她說。”江濤移開目光,注視着遠方,似乎能夠洞察一切,“今天晚上這麼一鬧騰,估計想要徹底瞞住,是不大可能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是我們家的遺傳病,媽是清楚的。告訴她你要帶火火去治療,是根除。”江濤亦熄滅了菸頭,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如此,倒也可行。”蘇文微微頷首,“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看着就可以了。”
江濤不再多說什麼,進屋又看了看江火,最後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