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吃完手中的飯，糖醋排骨亦變得索然無味。但整個過程，都只有江火默不作聲的吃飯聲，此外便是兩人的呼吸聲了。
江火說不清楚心裡的感受，也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從小到大，她都跟小透明一樣存在。無論是在舅舅家，還是在班級裡，她總是儘量減少自己的上鏡率。
從小學到中學，由於平時成績只能算得稍微考前，所以也不特別招老師注意。只是偶爾能夠超常發揮，衝進年級前十，但次數屈指可數，因此也沒有學霸們那麼引人注目。
而如今，她突然感覺一切都變了。
這個被衆多女生追捧的翩翩公子，如今竟然每週跑來給她補習功課，剛剛甚至還說，願意做她的傾聽者。
“江火。”鹿轅顯得有幾分尷尬，這沉默他終於忍不住打破了，“那個。”
“嗯？怎麼了？”江火擡頭望着他，目光剛剛碰觸到他的目光，便慌忙地移開，心裡撲通撲通跳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麼。
“那個。”鹿轅十分扭捏，半天才接着開口，“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的。你，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我沒說好了。”
江火一愣，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沒，沒事，沒關係的。”她垂頭，“我，我只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麼關心，有點不大習慣罷了。”
“那就好。”鹿轅像是鬆了口氣一樣，“我還以爲，你生氣了。”
“沒有，與你無關，不是你的錯。只是我今天心情不大好罷了。”她解釋着，目光在窗戶外來回飄蕩，卻是什麼也沒有注意。最後擡眼望了望天，藍色的冬季天空，帶點兒泛白的雲朵。偶爾有幾隻鳥雀，從中間飛過，嘰嘰喳喳像是在抱怨寒冷。
“你不要如此悶悶不樂。”鹿轅看着她的側臉，目光亦移向窗外，看着那飛過的鳥雀，緩緩開口，“你看它們，天地之大，何處無家？即便飛過無數個城市，遇見過不計其數的人羣，看過別人歡笑、哭泣，它們依然要快樂地往前飛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有時候命運並不是那麼公平。”鹿轅指了指窗外，“但我們可以像這些麻雀一樣，在自己的天空裡翱翔，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努力去過得快樂，擁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你說呢？”
江火回過頭去望着他，突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陽光，如此溫暖人心，如此明媚。那是一種希望，一種從不放棄的希望和決心。
她點點頭，笑了笑：“謝謝你。”
“呵呵，不必客氣，我們是朋友。”鹿轅亦微笑，“自從那日和你一起躺在草地
上看天空，我們便是朋友了，對嗎？”
江火點點頭，卻有幾分尷尬。本來有幸能夠成爲同班同學，就算得十分有緣。然而她開始總是處處反感鹿轅，自覺或不自覺地帶着有色眼鏡看待他。雖然兩人從未在嘴上說過這件事情，但旁人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江火對他的敵意。
如今鹿轅能夠如此坦蕩地與她開誠佈公，反倒讓江火覺得自己當初是那麼的小肚雞腸。其實當初的反感，真的夾帶了嫉妒的成分，只是她自己不敢承認罷了。
“瞧我，怎麼盡說些這麼沉重的話題。”鹿轅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轉移話題，“我今天來，是特意給你送試卷的。”
江火從他手中接過一疊白紙黑字的試題，前面第一頁就是物理，一種不快閃過心間。
“這本是國慶節放假那會兒的試卷，因爲當時發完沒有了，所以沒能給你。後來我終於找到了一份空白卷，就帶來給你了。等你做完，我再給你對對答案，看看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鹿轅把那試卷給她看了看，又收起來放在旁邊桌子的抽屜裡。
“你先安心把病養好，不要着急功課。身體纔是最重要的，千萬注意照顧好自己。”
“嗯，謝謝你，真的。”江火感激地看着他，“我沒什麼大礙了，不久就能夠出院了。”
“真的？”鹿轅突然聽得這個消息，臉上的興奮一閃而過，“要是姜琦她們知道了，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江火淺淺笑了笑，腦子裡忍不住又閃過那個人的身形以及之前的那番話，酸澀怨恨又漫上來。
“哦，對了。”鹿轅突然皺了皺眉頭，“期末考試之後，就是分科了。你，你有想好學文還是學理嗎？”
他的語氣帶幾分試探，根據這幾周補課的情況來看，他推測江火會選擇文科。因爲物理，實在是不適合她。反觀她的語文地理歷史等學科，每一科都不錯，雖然算不得全優，卻都有一定優勢。
不過，從私心的角度來說，他又有幾分不願不捨。因爲，高一（12）班，註定是一個理科班。老易將來，仍舊是這個班的班主任，而他鹿轅，也仍然會繼續呆在這個班。
那麼如果江火要選擇去讀文科，只能選擇離開這個班級。
這，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你呢？”江火併未回答，卻是開口問他。
鹿轅對於她的情況，雖然十分熟悉。但江火對於鹿轅，卻接近於一無所知，甚至，還沒有姜琦瞭解的多。只是盲目地知道，這個男生簡直就是上天太過眷戀的產物。
跟任何人相比，他都擁
有絕對的優勢。
且不說良好的家世背景，就單憑那一張小白臉，也能夠令無數人爲之瘋狂。江火有時候甚至搞不懂，爲什麼這樣的人會生在人間。不是按照“天妒英才”的原則，這樣優異於常人的人，都應該英年早逝纔對的。
“我不會離開（12）班的。”鹿轅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並沒有明確說出那個字，“雖然它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它永遠是無可替代的。”
也許，從他跨入這個班級的第一步，目光掃視一週後，便與這個班級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捨不得離開，卻不知道這種捨不得的情愫是從何而生。一個學期都不到，竟然能把他死死栓住。
“而且，你知道我們省的情況，再加上，柳寧一中重理不重文。每年高考重本的比例，理科都是文科的兩倍。”鹿轅咬咬牙，“我想憑着自己的力量，考上北大。”
江火愣了愣，對於這個大學，她曾經在看小說的時候便夢寐以求。不過，當然她也知道，自己這爛水平，是肯定考不上的。
“你怎麼不考清華呢？”不知爲何，江火突然不自覺地問了一句。
鹿轅臉上的表情呆滯了片刻，又笑了：“你還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啊？”
“我以前這麼跟別人說，人家總是說，你這麼努力這麼優秀，一定能考上的。但從來沒有人問過，爲什麼我想考北大，而不是想上清華。”鹿轅解釋道。
江火方纔明白他所指：“這不是很正常麼，如果你學文科，考北大很正常。但你學理科，爲什麼不去清華呢？”
鹿轅聳聳肩，一臉坦蕩：“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北大的氛圍。兼容幷包，比起清華的理工鑽研來說，我喜歡這種文藝緩和清爽的學習環境。”
“嗯，倒也是。”江火贊同地點點頭，“我也更偏愛北大。”
“怎麼，你也想考北大？”鹿轅突然欣喜地問道。
江火頓時雙目圓睜，驚訝地望着他：“你也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
“呵呵，是麼？”鹿轅十分自然地笑了，氣氛變得風趣和諧。
“當然了，我自己都沒想過要考北大。”江火吐吐舌頭，“像我這樣的水平，上個一般的重本就差不多了。北大這樣的東西，還是留給你們這些學霸去爭搶吧。”
“你是個豁達坦蕩的女孩兒。”鹿轅突然看着她的面龐，讚許的眼神，嘴角揚起笑容，“我也並不爭搶什麼，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你額是個豁達坦蕩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各種不快，一掃而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