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柳寧，依舊籠罩在濛濛細雨之中。綿延不絕的針尖兒密匝匝滴落在地面上，來來回回忙碌的人們，撐着各式各樣的雨傘，漫步其中，爲各自的生活忙碌着。
姜琦趴在窗戶上，有氣無力地盯着窗外的校園，正個人無精打采。似乎生活中，缺少了點兒什麼。
“琦琦，怎麼了？”柳眉亦發現，自從江火離開之後，每每看到那空出來的座位，姜琦都忍不住嘆口氣，然後搖搖頭，滿臉無奈。
“唉，你說，火火先在在哪裡啊，那裡是不是也下着雨啊。”她惆悵地念叨，帶着怨婦一般無奈的情愫。
“唉，我說，你這是沒有火火就活不下去的節奏麼？”柳眉調侃，卻也沒有什麼高興的心情，“你老是這個樣子，我都覺得不好玩了。”
“有什麼好玩的呢？”姜琦囔囔，“我總感覺，要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再見到火火了。”
她長長地嘆息了一口氣，目光盯着窗外的細雨。雖然又是一個週末，卻沒了心思約着同學一起去學校外面好好吃一餐，以彌補一個星期一來，被學校食堂清素的飯菜吃得缺了十分的油水。
“中午出去吃飯麼？”柳眉沒精打采地整理桌子上的試卷，“你的物理試卷做了沒？”
“不想去，還下着雨，根本不想出門。”姜琦伸手，去窗外探了探，飄飄灑灑的雨水滴落幾絲到她手上。
“你們一個一個，都這個樣子。”柳眉搖搖頭，“早知道這麼無趣，我就不轉學過來了。爺爺還真是白費苦心了，可惜，火火是去美國，又不是英國。”她趴在桌上，自顧自地念叨着。
“唉，看來，我真不應該勸她走的。”姜琦突然開始後悔，覺得自己有生以來，做過的最錯誤的選擇，便是贊成江火出國。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自己爲什麼腦子發熱，就那麼雙手贊成了呢？
她埋怨着自己，卻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理由不夠充分。出國留學，明明是好事。有多少學子爲了取得這樣的機會，家庭沒有經濟實力的，搶奪那幾個零星的公派名額，拼得頭破血流。江火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自己怎麼能因爲私心而把她束縛在這樣的小縣城裡呢？
姜琦突然十分矛盾，覺得自己贊成也不是，反對也不是，感覺怎麼做怎麼不對，只恨不得，江火能有隱分身術，克隆出兩個江火，一個去留學，一個留在柳寧一中陪着自己。
“噗。”她不禁爲自己如此糾結的想法感到可笑，忍不住笑了出
來。
“怎麼？有什麼高興事，能把你樂得。”柳眉難得見到她還能如此開心一笑，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剛剛明明還在唉聲嘆氣，悶悶不樂，這不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變換了臉色，還真是變臉比變天都快呢。
“沒什麼沒什麼。”姜琦卻是不願給她說，卻又問道，“你說，火火去留學，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還用說，當然是好事了。”柳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如果是我，當然願意去美國深造了。你不知道，中國的教育體制，存在着嚴重的問題。雖然呢，我覺得，這也不是說什麼幾千年封建積累的落後成果，一考定終身是不好，但是吧。我覺着，眼前他們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改革，也改不出什麼好效果，說不定還把我們這些學生，弄得越來越累。”
每當提及中國教育，柳眉似乎都有發表不完的見解一般，滔滔不絕。
姜琦現在也沒什麼心思跟她爭辯，隨便她怎麼說，反正也沒多大心思聽。
“照我的說法吧，火火走了是好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柳眉沒有繼續在中國教育的問題上糾結，而是轉回了正題。
姜琦不由望着她，一本正經地問道：“爲什麼呢？你就捨得她走？”
“哎呀，這不是我舍不捨得她走的問題，是她舍不捨得留下來的問題。”柳眉皺眉，拉住姜琦，把她硬生生從窗戶邊扯了下來，在座位上死死坐定。
“我給你說啊，你看，江火一直是寄宿在她舅舅家，是吧？”
“嗯，是啊，我們都知道嘛。”姜琦一時間聽她說話，倒也暫時忘記了之前的傷心事。
“對啊，你不覺得她一直呆在舅舅家，不是那麼一會兒事嗎？”柳眉攤開雙手，很認真地分析，“而且，她外婆去了，太突然了，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你說，以前她跟着老人一起，住在舅舅家，那也就罷了。畢竟老人還在，總有那麼些情分吧。如今老人不在了，那可就真成了借宿了。說不準哪一天，他們家裡鬧翻了，把火火攆了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柳眉說得一驚一乍，弄得姜琦不由自主地皺眉，聽到說江火被攆出家門，就更是覺得憂心了。
“當然，我這種假設，只是說她舅舅家不很待見她。不過呢，似乎她舅舅一家待她都不錯。”柳眉突然又轉了語氣，“但是即便這樣，那總也是別人的家啊。”
“可是，那也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嘛，那不是她的家？”姜琦質問。
“那裡有她媽媽嗎？那裡有她爸爸嗎？”柳眉反問。
姜琦只得搖搖頭，她雖然不清楚江火家裡的情況，但是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點點。江火似乎很討厭她父親，至於她母親，則似乎從未聽她提起過。
“所以說了嘛，如今她爸爸肯出錢送她去美國留學，是多好的事情啊。我們作爲同學的，應該替她感到高興。將來啊，說不定火火學業有成，回到中國，也算是海歸，或許還能有所作爲呢。”柳眉說着，露出一個可人的笑容。
姜琦似乎終於接受了這個說法，定了定神，緩緩地強迫着，扯出一個微笑迴應她。
“哎，算了算了，不想笑就別笑了。你這笑，簡直比哭還難看。”柳眉揮揮手，滿臉不樂意。
“我知道，你們兩感情特好，自然不願意她走，捨不得她。說不定，你早想着，高中三年，要跟她並肩作戰，奮力拼搏，以後考個好大學。我知道我知道，這些我都懂，就有點類似於情侶之間的約定一樣。”柳眉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就像那個文科班的小情侶，什麼牽手一起上北大。”
……
姜琦憋了憋，被她這個比喻憋了一肚子話回去。
“我們不是百合，我再強調一次，要是火火在，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我又沒說你們百合了，我知道你們是閨蜜，極好的閨蜜。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幹嘛這麼急着解釋？”
被柳眉這麼一說，姜琦一肚子話又被憋了回去，感覺百口莫辯。
“好啦好啦，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再說了，你這不就是暫時分別麼。你不是說了，火火說了要回來參加高考的嗎？”柳眉一邊拍着姜琦的肩膀，一邊笑嘻嘻安慰道，“你呀，現在還是好好努力，想想怎麼做個稱職的學霸，然後好好參加考試，等到高考的時候，考個好大學。”
姜琦挑眉，仍舊不說話，心裡卻是百種滋味，翻來覆去，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真的，依我看啊，要是火火真的繼續留在柳寧一中唸書，以後高考的時候，說不定跟你差得很遠呢。那樣的話，你們兩以後大學肯定不能在一個學校。”柳眉又換了一個法子，繼續安慰，“你看吶，要是她去美國修煉修煉，說不定回來的時候，也是一方學霸。那時候，你們可以雙宿雙飛也說不定哦。”
“也是啊。”姜琦思忖再三，最後終於點點頭，很樂意地接受了這個原因。憂鬱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了快樂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