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落入凡間皆望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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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龍淵從西院慢慢踱步到了東院,穿過了那片小池塘,他感受着渝楊城裡的風,舔了舔,似乎有點甜,舒適感比他到過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強烈。他甩了甩左手,昨天還被布袋纏着掛起來的手已經被解開了,放了下來,到今日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

還是有點痛,沈龍淵動了動自己的左手,心想。

他臉上的傷痕經過一天的恢復,竟然也已經有癒合的趨勢,淺淺地結了一兩塊痂了。其餘的傷痕中,除了胸口那一道巨大的劍痕和右腿的斷裂沒有恢復,或多或少都恢復了一些程度。

沈龍淵撐着木拐,對於自己身體的恢復速度也有些吃驚,他左臂的恢復程度,比他想象的要好上許多,是因爲自己的境界在和季天酉的戰鬥中有了精進還是因爲焦楠衣那句“低估了自己”激勵到了自己,具體什麼原因,沈龍淵也不知道。

如果能保持這樣的狀態,那麼或許到今日晚上,自己這條右腿便能復原了,沈龍淵一邊拄着木拐緩緩地走着,一邊心想。

現在剛到未時,日光還沒有到最高處,但是五月的天候已經炎熱了起來,讓沈龍淵感覺到些許的煩躁,他不喜歡夏,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他現在要去佔吟雲的房間裡看看,雖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乎禮,但沈龍淵本人並不遵循這樣的禮節,又是焦楠衣拜託他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至於佔吟雲那裡,除非她突然清醒,不然根本沒有關係。

沈龍淵其實對佔吟雲有很大的興趣,不過不是因爲她長得傾國傾城,是個絕色美人,而是他很想見識見識《七星歸魂劍訣》,想知道被整個七星劍谷寄託了希望的聖女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焦楠衣猜的沒錯,沈龍淵確實是一個武癡,不過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武癡。

沈龍淵打開了佔吟雲的房門,他用自認爲很輕的力度關上了門,但還是發出了不小的聲音,他撐着木拐,走到了佔吟雲的牀邊,站的離佔吟雲有些距離,適當地遵了遵禮。

按照《禮》上所寫,其實男女在未婚配時單獨見面都是不應該的,但《禮》這本儒經是一千年前所寫的,到如今很多條例都改了許多,只不過,哪怕是現在的“禮”,也沒有允許男女獨處一室的。不過,江湖人都頗爲不講究,畢竟肌膚之親這種事情時常發生,男子一掌拍死女子,女子一腳踢死男子的情況屢見不鮮。

沈龍淵站的遠些,只是爲了遵循內心的禮罷了。

通常時刻,佔吟雲的擦洗和餵食等行爲都是由丫鬟負責,他來看看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不過這種添花是很有必要的。那些丫鬟在黃府都做了不少年的工,照顧人的手法都很嫺熟流暢,就這樣論起來,無論是沈龍淵又或者是焦楠衣都比不過她們。不過,沈龍淵有個另外的優勢,那就是他就是武人。

武人受傷和尋常人受傷並不相同,尋常人受傷頂多十分虛弱,由人照顧就不用考慮其他了,而武人受傷很有可能會導致內力流竄,進入不應該進入的經脈,從而形成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這件事情是極其危險的,在這個世界,走火入魔不僅僅代表着會傷及經脈,變得瘋瘋癲癲,更有可能會把人變成怪物,這是所有武人都不願意面對的屬於自身的最高風險。

而焦楠衣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纔會讓沈龍淵有事沒事就來看看佔吟雲。同爲武人,而且是甲等的高手,能很有效的預防佔吟雲行氣行岔了,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就走火入魔了,特別是佔吟雲之前經歷了滅門慘案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內心積累了無法估量的絕望和憤恨。

情緒對走火入魔也會有十分強烈的影響。

沈龍淵凝了凝神,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看着佔吟雲。

佔吟雲身穿白色的衣袍,躺在牀上, 她的面容看上去很蒼白虛弱,嘴脣有很明顯的乾裂,兩隻眼睛緊緊地閉着,她絕美的臉上能讀出許多心痠痛苦的經歷,就像是話本里那些逃亡的郡主一樣。

佔吟雲的五官沒有因爲痛苦而扭曲成一團,相反,她看上去有一種別樣的寧靜安詳,她的眼皮時不時地跳動一下,好像下一秒她就要睜開,繼續下一段逃亡和復仇。但是這一次,佔吟雲沉睡的很沉,不會再像驚弓之鳥一樣,馬上彈起。佔吟雲因爲長時間沒能吃飽的身軀變得瘦了下去,這影響到了她運功練氣,出劍禦敵的效率。

最終被劍樓那些傢伙抓住,可能並不是因爲佔吟雲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是,她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了,她那揮舞利劍的手越來越慢,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沈龍淵猜想。

在沒有成爲聖人的時候,無論多強大的武人都不能躲開這世界的法則。人是要休息,要進食的,缺少了任一環節,那麼便會變得十分脆弱。

沈龍淵也不好分辨,此刻的佔吟雲到底是昏過去了,還是睡着了。至少你能睡個好覺了,沈龍淵心想。

他的臉色變得嚴肅,僅僅是稍稍看了幾眼佔吟雲,他就能感受到面前這具高手的身軀在發出令人心疼的哀嚎。

沈龍淵呼出了一口濁氣,他要用望氣的手段,來觀佔吟雲更深處的東西,來確定她是否會因爲極端的情緒和經歷而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行岔氣,走火入魔。

望氣是“觀”的一門手段。“觀”是一個大類,主要就是看,用那雙從出身就在自己頭上的招子看一切。“觀”的存在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論是行醫還是戰鬥又或者是堪輿,“觀”都必不可少。不過,“觀”的修煉十分損耗精力,對於一個武人來說,主要修煉“觀”就會讓他喪失許多戰鬥力,因爲他沒有多餘的精力來修煉別的功法了。不過,當“觀”練到極致之後,往往能趨利避害,審時度勢,不戰而屈人之兵。

沈龍淵的望氣造詣很不錯,在“觀”這一方面,他有特別的天賦,最主要的是,他有很旺盛的精力。

無形的內力如同潮水一般從沈龍淵的丹田處噴涌而出,涌向他的雙目,最後氤氳出淡紫色的氣,明亮了他的雙目。沈龍淵此時的瞳孔就像是非凡的猛獸一般,機警又充滿靈性。

他看向了佔吟雲,從現在這一雙不同尋常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佔吟雲的氣是青色的,它們如同嫋嫋升起的青煙,沒有規則,逍遙無常,但是在這些無規則之中,是潛藏住的鋒芒,那些鋒芒好似天地一劍,能將整片天地都斬斷。

好驚人的劍氣,而且隱藏的竟然這般好,沈龍淵發自內心地在心中稱讚道。

那些青色的氣顯得有些稀薄,很顯然這是因爲佔吟雲的狀態不好,這些不是問題,只要休養些時日就好了。而讓沈龍淵最擔憂的,則是那青色氣的根部有很明顯的黑色,那些黑氣是純色的黑,要比焦楠衣的黑色氣息還要黑,似乎要把整個人都吸進去,貪婪的黑色正在貪得無厭地吞食着青色氣的養分,一點又一點,逐漸蠶食。他知道這些黑氣代表着什麼,代表着魔心正在撬動佔吟雲的本心,這說明即使是七星劍谷的聖女,也會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沈龍淵皺了皺眉,如果黑色將青色氣的青色全部吞食的話,那麼佔吟雲就會徹底走火入魔,挽救不回來了。

沈龍淵凝神思考了下,紫色的罡氣凝聚在了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上,如同泥水一樣粘稠,他嘴裡唸了些聽不清的詞,低語了幾句,右手對準佔吟雲的眉心一指,那紫色粘稠的氣如同飛蟬一樣,直接射入了佔吟雲的眉心。

希望這靜心訣會有用吧,沈龍淵在心裡想着。他明天會再來看一次,希望那個時候,佔吟雲會好轉一些。這靜心訣是沈龍淵當初纏着道門的一位高功纏了好久才學會的,十分實用。

事實證明,練功是需要厚臉皮的。

往佔吟雲的體內打進靜心訣之後,沈龍淵又站在一邊,用望氣看了佔吟雲好一會兒,確保靜心訣並沒有對佔吟雲造成什麼傷害,他才離開。關上門的時候,又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出了佔吟雲的房間,沈龍淵又走了一會兒纔回到西院,他本來可以走的快一些的,但是他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這麼愜意又舒適的風和陽光了,心裡一鬆,故意放緩了腳步。

當沈龍淵走到自己房間前的時候,看見了正在唐花雪房間門口站着的焦楠衣,看這位武昌侯府大小姐的姿勢神態,似乎是在等他。

和沈龍淵不同,焦楠衣是真正的在照顧唐花雪,當然除了一些涉及到敏感的行爲。

沈龍淵拄着木拐,皺了皺眉,問道:“你在等我?有什麼事?”

焦楠衣看了看沈龍淵,淺笑了一下,說道:“沈公子,我需要你幫我指點一二。”

沈龍淵看着焦楠衣,挑了挑眉,看來是從黃麒中那裡獲得了武器,他在心裡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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