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血化作硃紅的花在唐花雪和沈龍淵的胸前綻放開來,轉瞬間又好似凋謝了一般。無形的劍氣爆發出巨大的衝擊力,將唐花雪和沈龍淵打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焦楠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待她回過神來,唐花雪和沈龍淵已經倒飛了出去。
“唐公子!”焦楠衣扶着那女子,不好去扶唐花雪,只能原地喊道。她的心裡涌出來了一絲控制不住的恐懼,並且這恐懼正在不斷擴大,佔據她的身心。自從焦楠衣在青牛山與唐花雪和沈龍淵相遇,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二人被打成這樣,而且老者釋放出來的氣息十分恐怖,甚至要比父親和阿爺身上的氣息還要深厚。
老者擡起他的左手,掌心向下,對着焦楠衣,向她不斷施加着重壓,沒有了唐花雪替焦楠衣減弱重壓,她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焦楠衣被那無形的大手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她整個人彎了下去,幾乎快要貼到地面了,一口鮮血再次噴吐了出來,灑在地上。
但即使是這樣,焦楠衣還是扶着那女子,那女子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重壓同樣壓在了她的身上,讓她的七竅都滲出了血。
“小姑娘,把這個女人交出來吧,老夫可以饒你一命。”老者的聲音聽上去冷酷嚴肅,但其實在微微的抖動,掩飾着他那無處安放的貪婪。
“不-可-能!”焦楠衣撐着已經是極限了,她幾乎是咬碎了牙,一字一句地把話吐了出來。她奮力地把眼睛對着老者,好一雙倔強的美目。
恐懼雖然爬進了焦楠衣的腦海,但是她心裡總是有一股擰巴的勁,她對這個老者,對那些草菅人命的傢伙很不爽,哪怕她知道這個老頭可以一隻手指頭就捏死自己,但她就是很不爽他。這股勁支撐着焦楠衣一直到現在。
“那我就親自來取了。”老者的身形一閃,一瞬間就來到了焦楠衣的面前,他擡起右手按在了焦楠衣的頭上,似乎是打算親自震碎她的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充斥着暴躁飛電的刀光朝着老者的首級斬了過去,伴隨着的是一聲怒喝。
是唐花雪,此時的他已經進入了白髮狀態,白色的頭髮披散在身後,無數白色飛電纏繞在他的全身上下,低聲嘶吼,“月洪”斬了過來,如能劃開天際的神兵一般。
“把你的髒手拿開!”唐花雪一刀斬來,電光四射。
老者“哦”了一聲,顯然對這一刀頗爲驚訝,他依舊只是舉起兩根手指,看不見的劍氣編織成了一道劍網,擋住了唐花雪的這一刀,此時他的右手已經按在焦楠衣的腦袋上,強行把她的臉按向地面。老者的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挑釁的神色,似乎就如同貓戲老鼠一樣。
唐花雪一刀被擋,隨即手腕一轉,整個人竟然在空中一個轉向,雙手握住“月洪”,又是一刀,斬了下來。
老者眼神一凜,他感受到了這一刀的與衆不同,他整個人向後退去,躲開了這一刀。他看着好像突然變長了一截,刀身之上鍍了金色的“月洪”眉頭微皺。
唐花雪的這一刀竟然斬斷了那無形的劍網,這讓老者有些吃驚。落地的唐花雪又擺出了當初面對毒劍骨的刀勢,“月洪”虛壓右肩,整個人如下山猛虎。他擋在焦楠衣的前方,如一道堅實的盾一樣。
老者的精力被轉移了,那重壓也就隨之消失了,焦楠衣艱難地撐起身子,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還把那女子也扶了起來。她的嘴角是赤紅的河,眼中卻是漫天鋥亮的晨星。
“唐公子,你沒事吧?”焦楠衣看着唐花雪的背影,問道。此時的唐花雪的背影十分偉岸,就好像她記憶中的父親一樣如天魁一般雄偉。
“他沒事!我替他答了。”沈龍淵揉了揉胸膛,滿面愁色,走了過來,說道。沈龍淵走到與唐花雪同樣的位置,發牢騷似地說道:“我就說,不要多管閒事吧,惹得這麼個老東西出來,弄得一身騷。”
“沈兄,牢騷發完了,該拿出真本事了吧。”唐花雪說道,他知道沈龍淵只是打趣,並沒打算與他鬥嘴。
“呵呵,沒想到你們這兩個小娃娃竟然都能吃我一招不死,在甲等中也算是天下翹楚了。”老者微微眯眼,說道,“這樣吧,只要你們交出那個女子,老夫可以饒你們不死,甚至把你們收入門下,授我絕學,假以時日,必能成聖人境。”
老者的條件確實很豐厚,但是對於唐花雪和沈龍淵來說,就跟廢話沒什麼不同。
“恕難從命。”“滾吧,老東西!”唐花雪和沈龍淵同時說道。
“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喝喝罰酒啊!既然這樣,受死吧!”老者氣極反笑,無數劍氣匯聚到了他的身邊,如同萬劍歸宗一般。
“你這奸詐老賊,小妮子說你們不是五毒谷的人,我思來想後,總算是確認了,堂堂九宗之一的劍樓竟然也幹這種殺人放火,凌妻辱女的事情,真是噁心。”沈龍淵啐了一口,看着老者說道。
天下九州有九宗,是爲天下正道武人的共仰,位於益州的劍樓則是世上所有劍客的嚮往聖地,在劍客心中,能進入劍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可是,如今沈龍淵卻說面前這個老傢伙和那些惡徒竟然是劍樓的人,這讓焦楠衣十分震驚,至於唐花雪,他之前久居四象山,幾乎沒有下過山,雖然習過這方面的知識,但是感受並不深,在他的心中,所有宗門都一樣,只是人聚在一起變成了人羣罷了。順應天道的人多了便是正道,背離世人的人多了便是魔道。
老者眼色一凜,他沒有反駁沈龍淵的話,只是身上的劍氣更加盛大了幾分。
“我之前走南闖北,也算是有些見識,如果之前那些傢伙故意改換的劍招我沒有認出來的話,那老東西你這‘無影劍訣’我還認不出來的話,那麼真是白瞎了我這許多年的經歷了。”沈龍淵笑着說道,他雖然也很震驚劍樓的人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但對他來說,白的不是白的,黑的也不是黑的,並不過於驚駭。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隱瞞了。”老者一昂頭,看上去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憐憫之心,“吾乃劍樓洗劍池長老,季天酉。”
“原來是重劍鬼,果真是個老不死的玩意。”沈龍淵笑了一下,說道。
季天酉聽到沈龍淵辱罵他,也不發作,只是陰沉着臉,說:“既知吾名,還敢來招惹老夫,誰給你的膽子!!”
“你既是劍樓的長老,爲什麼要縱容手下的人打着五毒谷的旗號,幹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焦楠衣一腔憤懣,她看着季天酉,高聲質問道。
“劍樓做事還需要向你們這些小娃娃請示嗎?天地有道,能爲劍樓的大業赴死,是這村子最高的榮耀。”季天酉說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根本絲毫悔過之心。
“胡說八道。”唐花雪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劍樓的分量,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個大宗師簡直是在胡言亂語。
“不過是爲了強取豪奪,還打着天道的旗號!”
昏死過去的女子醒了過來,她強忍着疼痛,在焦楠衣的攙扶下,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季天酉,說道。她的聲音有些冷,有氣無力,但是一字一句都能聽清。
焦楠衣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女子,都有些驚訝。
“劍樓是天下劍客之聖地,接納你們七星劍谷也是理所應當。”季天酉臉色不變,依舊高傲地說道。
“好一個理所應當,欺我宗門微小,藉着劍會的名頭進了山谷,一百多口幾乎被你斬殺殆盡,只是爲了一本劍訣。”女子越說越激動,咳嗽了起來,血不斷從她的喉嚨裡咳出,“殺人越貨,也叫作理所應當!”
女子的話擲地有聲,迴盪在每個人的耳邊。
焦楠衣生怕女子太過於激動再次昏死過去,趕忙替她撫背順氣。唐花雪的眉頭緊皺,他心中的憤怒已經化作了烈焰。就連沈龍淵都沒什麼好臉色,明顯是被噁心到了。
“七星劍谷如今已經式微,絕學‘七星歸魂劍訣’更是沒有幾人能參悟,更不要說是參透了,劍樓是爲了七星劍谷的絕學,只是你們那老谷主冥頑不靈,要約不成,只能動手罷了。”季天酉說道,對他來說,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而且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情。”季天酉說道,“我們根本不是爲了‘七星歸魂劍訣’這本功法,而是爲了你,佔吟雲,百年來唯一一個能把七星全部點亮的劍谷聖女。”
季天酉的話讓那女子愣了一下,她顯然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焦楠衣看向了女子,如一朵飽受欺凌凋謝的花。佔吟雲,淺吟天上青雲,真是個好名字,焦楠衣心想。擁有這麼好聽名字的人,不應該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你什麼意思?”佔吟雲掙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她實在是太過於虛弱了,並沒能脫離焦楠衣站直身子,她盯着季天酉,眼瞳裡又是不解又是驚訝。
“事已至此,我也就全盤拖出了,反正你們都已經是死人了。”季天酉的聲音有些狂傲,他已經快抑制不住內心的那股貪婪了。
“七星劍谷,雖然是個小劍派,但是它在江湖上有些名號,全依靠鎮派絕學——‘七星歸魂劍訣’。這本劍訣修習要結合七星點命這門秘術。每一個星宮都代表着一種力量,只有點出星宮,才能修習‘七星歸魂劍訣’上對應的招式。七星劍谷到這一代,能通過七星點命點亮星宮的寥寥十幾人罷了。直到出了一個聖女,就是你佔吟雲。你是七星劍谷百年來唯一一個點亮全部星宮的人,這代表着你能將‘七星歸魂劍訣’全部參悟,這樣的才能遠遠超過了你的那兩位師兄。”季天酉張開雙手開始述說事情的真正經過,他絲毫不擔心在這個時候被偷襲,他有這樣的自信,也同樣這樣狂傲。
“劍樓確實盯上了‘七星歸魂劍訣’,但七星劍谷的人習不得,劍樓的弟子就能習得了嗎?並不盡然,所以洗劍池的劍主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通過你,佔吟雲。我們向老谷主表達了想法,想讓你前往劍樓進修,但是那老不死的不管怎麼樣都不肯答應,甚至還說要和我們開戰,請江湖上的衆人作證,但是他們全然沒有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就動手。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冥頑不靈的老東西自己的原因。”
“你們要佔姑娘幹什麼?”唐花雪皺了皺眉頭,問道。
“別急,我正要說。”季天酉詭異地笑了笑,兩隻眼睛的目光在佔吟雲的身體上下來回遊走,像是毒蛇一樣,“洗劍池在劍樓中負責創造秘術,多年前我們就已經能夠用一種特殊的秘法把人煉化成劍,此後這把劍將繼承獻祭人的全部能力,也就是說,只要把你佔吟雲煉成劍,那麼劍樓將獲得一柄擁有完整‘七星歸魂劍訣’的神劍了,只有這樣,這門絕學纔算是真正地傳下去了,也不辱沒了你們七星劍谷。”
季天酉說的話十分讓人匪夷所思,把活人煉成劍,這種事情,焦楠衣只在那些話本傳奇裡見過,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她對這種行爲目瞪口呆。
“那可是活人啊,你們怎麼能做出專這樣的事情!”焦楠衣咬牙切齒,高聲質問道。
季天酉絲毫不在意,他笑了一下,揮舞了下雙手,好像天下盡在他的掌握:“犧牲一個人,將一門極爲困難的絕學永遠流傳了下去,這還不是順應天道,理所當然的嗎?這可是武人勝了生死法則的證明啊!!”
季天酉的狀態看上去有些癲狂,讓焦楠衣感覺十分噁心。
“如果你們真的覺得這是好事的話,那麼爲什麼還要用五毒谷的名號?!”焦楠衣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她根本不能理解季天酉說的話,反駁道。
“五毒谷的人該死,一舉兩得而已。”季天酉面不改色地說道,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在強詞奪理,顛倒黑白而已。
“沒想到劍樓真的弄出了煉活人這種東西,雖然很不錯,但也太噁心了些。”沈龍淵皺了皺眉頭,說道。煉活人這種技術其實從古至今都有人在研究,但是沒想到,劍樓真的掌握了這種秘術。沈龍淵對生死看的很淡,從某些方面來說,他還真的有些認同季天酉的話。但是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佔吟雲,沈龍淵也感覺到了一陣惡寒。
“古法若是繼承不了,那便是古法應當消亡,大師父曾說過這樣的話,你們這麼做纔是有悖天道。”唐花雪吸了一口氣,說道。
季天酉怒喝一聲,說道:“你們懂什麼?!這是我劍樓之成就,保存天下名劍名技,就是在順應天道。”轉瞬,他又看向佔吟雲,邪魅一笑,說道:“別擔心,七星劍谷那些人不會白死,他們會化作劍永遠留存在這個世上,別傷心,你馬上就會成爲他們之中的一員!”
佔吟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火和膽寒,爲什麼面前這個名門正派的長輩竟然能一臉享受地說出這麼有悖人倫的話來。
“還有你的那兩個師兄,他們也遲早會化作寶劍,懸在洗劍池之上!”季天酉的眼中盡是癲狂和貪婪,哪裡有一絲武林前輩德高望重的模樣,在這一刻,他就是焦楠衣和佔吟雲眼中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