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楠衣在沈龍淵的注視之下,走到了庭院中央,對着沈龍淵,問:“沈公子,我向你出招可以嗎?”
沈龍淵也走到庭院之中,和焦楠衣隔開些距離,他撐着木拐,神情輕鬆,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即使沈龍淵現在行動不便,拄着柺杖,身上還有傷,他也不覺得焦楠衣能傷到他分毫,這是屬於甲等巔峰的自信。
焦楠衣點了點頭,後退了兩步,她的氣勢突然變了,右手從腰間順勢往上一甩,一道黑氣飛馳而來,在空中勾勒出黑色的線。破空聲像是瓶子被打破,水漿迸裂出來一般,直衝沈龍淵的眉心。沈龍淵眉毛一挑,他知道焦楠衣獲得了新的兵器,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
是飛針!
裹着黑氣的飛針攪亂吹來的風,迅疾刺來。沈龍淵“噫”了一聲,臉上依舊掛着輕鬆的神情,他左手一彈,十分輕鬆地就將那根迅疾的飛針彈了出去。飛針被擊飛,嵌在了庭院的地中,落在焦楠衣的左腳邊。
“力道太輕了,速度還不錯。”沈龍淵很中肯地評價道。
焦楠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的眼神清澈見底,沒有絲毫牴觸地接受了沈龍淵的評價,她知道沈龍淵說的很對,力量這方面一直都是她自身的弱勢。
她右腳向後踏了一步,看了一眼嵌在地上的飛針,她能看到飛針之上殘留着淡淡的黑氣,這些黑氣像是被一根線連接着一樣,一直連到了焦楠衣自身的手上。
沈龍淵也能看到那飛針上滲出來的黑氣,若有似無地連接到焦楠衣的手上。他微微皺眉,幅度很小。這些黑氣有很強的感染性和連接性啊,沈龍淵不動聲色地在心裡想着。
僅僅一個念頭的時間,焦楠衣又甩出了她的右手,這一次,她的動作變換了,整個人向前傾去,右手夠了出去,細短的飛針浸在黑色的氣息之中,衝向沈龍淵的眉心。
這一次的飛針要比上一根飛針更加快,力量也更加的大,是因爲焦楠衣用身體帶動了擲飛針的動作,使得飛針的速度和力量都有了一定的增強。
反應很快嘛,資質很不錯,沈龍淵微微點頭,心想。他依舊是用左手指彈了一下,將那飛針彈了出去,落在焦楠衣的右腳邊,同樣嵌進了地面,只不過比第一針嵌的更深了幾分。沈龍淵舒緩了一下他的左手,他能感到明顯加強的力度,但是更讓他在意的是,那黑色留在他手上的氣息,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大着,似乎要佔據他整隻左手。
“你以前就練過這樣的針法嗎?可以啊,深藏不漏。”沈龍淵看似不在意地笑了笑,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焦楠衣的飛針手法不像是臨時學的,而且造詣不低,親自感受了兩次,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焦楠衣嘿嘿一笑,說道:“已經多日未曾練過了,很生疏了,還需要沈公子幫我指點指點。”
這小妮子越來越有江湖氣了,沈龍淵在心裡笑着,對於他來說,他更喜歡和現在這樣的焦楠衣打交道,官道出身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騷臭味,沾上了就除不掉。
沈龍淵招了招左手,示意焦楠衣繼續來。
焦楠衣凜神,腳下步法一點,整個人就如同浸入黑夜一般,她的身法似鬼魅,靈動萬分。剛剛兩發都是靜止的,而接下來的就是動起來的攻擊了。
“噗”“噗”兩下,風被破開,發出悶哼聲,連續兩道黑色的細小飛針直飛向沈龍淵,目標改換了,不再是眉心,而是他的心脈。兩根飛針,一前一後,兩者之間的距離把握的很好,沈龍淵沒有再用手指彈開,而是左手朝着飛針虛握,一扭,旋轉的氣將飛針停了下來,被沈龍淵直接握在了手裡,他攤開手掌,把那兩根飛針灑在了地上。就在這個時候,又是兩道破風聲,是從右側射來的。
沈龍淵挑了挑眉,他知道焦楠衣是在攻擊他的弱點,因爲拄着拐而喪失敏捷的右側。沈龍淵木拐在地上一劃,劃了一個圓弧,整個人的身子一側,左手化掌拍出,一個巨大的掌印出現在他的面前,不過,這個巨掌並沒有拍出去,而是就這麼停在他的身前,像是一面牆一樣,阻擋了這兩根飛針。
這黑氣竟然能透過‘冥海手印’傳到我的左手上,好厲害的特性,沈龍淵感受到了左手之上增加了的黑氣,微微的吃了一驚,心想。
念頭正想之時,無數破風聲從沈龍淵的正面傳了過來,這些破風聲到最後都揉雜在一聲之中,飛針如同漫天細雨,暴雨梨花,直衝沈龍淵,對着沈龍淵各個方向刺了過來。
一共是三十根,這小妮子的手法很不錯啊,竟然能同時射出這麼多針,益州蜀門中能做到這樣手法的高手也不多,沈龍淵在心中稱讚着焦楠衣。
他心中稱讚,手上自然不敢怠慢,整個人左腳點地,向後跳了一下,拉開了一陣距離,而由於他的右腳不便利,整個人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滯澀,有些滑稽。
後退之後,他右手拄拐,左手無名指和小指握住,拇指豎起,食指中指對着那一片“飛雨”,睜了隻眼閉了一隻眼,然後嘴巴里輕輕地發出了一絲聲音:“砰!”
食指和中指指尖突然爆發出了狂風般的力量,將那三十根飛針全部震飛了,它們或刺入木柱之中,或扎進樹枝之上,又或者嵌入地面,散落各處,各有不同。
待到沈龍淵一指震退所有飛針之後,他又吹了吹自己左手。
焦楠衣很是震驚,她完全沒有想到沈龍淵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破解她最盛大的飛針之雨,看上去絲毫不費吹灰之力,顯得輕鬆非常,而那指法在接觸到飛針的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那指尖處似乎爆發出來了非凡的狂風,就如同天罰一樣。
“沈公子果然厲害,楠衣一共就三十六根針,已經沒了。”焦楠衣苦笑了一聲,對着沈龍淵說道,她把左手背在身後,看似漫不經心。
“你擲放飛針的手法相當不錯,不過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飛針屬於暗器,暗器只講究一個要點,就是出其不意。”沈龍淵評價道,他委實沒有想到焦楠衣還有這樣精巧的暗器手法,“做的一切手法都是爲了出其不意。”
“死意生於暗中,纔是暗器之道。”
焦楠衣點了點頭,看似是在聽取沈龍淵的教誨,不過她突然眼神一變,狡黠的光芒暴射出來,左手從背後伸了出來,對着沈龍淵一點。
那些存於她手上的黑氣瞬間就像活了一樣,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順着這些黑氣,那些散落在各處的飛針竟然自動飛向了沈龍淵,三十六根一起刺了過來,刺向被黑氣過感染了的地方。
“是像這樣嗎?”焦楠衣的聲音帶着一絲壞笑,有一種奸計得逞的感覺,又有一點向沈龍淵炫耀的意味。
回答她的不是沈龍淵的話語,而是一根急速飛了過來的飛針。那根飛針比焦楠衣擲出的任何一根飛針都要迅疾,不過它只是停在了焦楠衣的面前,並沒有刺進去。
焦楠衣被這突如其來的飛針嚇得愣住了,她的神情從竊喜變成了僵硬,最後變成了失落,像是個泄了氣的蹴球。她這時看向沈龍淵,發現對方正一副得逞了的奸笑模樣,其餘三十五根飛針浮在他的周圍,沒能再刺進去分毫。
“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小動作。”沈龍淵炫耀着,說道,“這才叫出其不意。”
焦楠衣嘆了一口氣,她在感嘆自己和沈龍淵還有一大段距離,也在感嘆一個堂堂的甲等高手,表現的像是一位稚子孩童。
焦楠衣,你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啊,爲了不拖唐公子後腿,爲了保護唐公子。焦楠衣在心裡勉勵着自己。
……
經過昨日沈龍淵的指點,焦楠衣思考了很多,她開始思考怎麼出其不意地擲出飛針,陪練對象依舊是身爲甲等高手的沈龍淵。
焦楠衣在這一方面很是迫不及待,午時剛過,她餵了唐花雪喝了些粥,又催促沈龍淵去確認佔吟雲的魔心沒有增長,靜心訣沒有強烈的負力等事,就趕緊拉着沈龍淵來對練。這讓沈龍淵都出現了錯覺,到底誰是武癡啊。
唐花雪今日還是沒有甦醒,但是他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這是一個好兆頭,值得焦楠衣歡喜好一會兒,帶着這樣的情緒,她在對練這一方面也情緒高漲。
沈龍淵的狀態也不錯,他的臉色從蒼白之中脫離,逐漸轉變爲屬於他自身的鐵青色。沈龍淵猜想的不錯,昨夜他右腿上的傷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不用拄着那木拐了。現在的沈龍淵,除了胸口那一道巨大的劍痕,其他的地方基本沒有問題了。
黃麒中期間來看過他們一次,由衷地讚歎了沈龍淵強大的恢復能力,換做是身爲大宗師的他或許都不能恢復的這麼快。北邊那地方的人果然都是瘋子。
沈龍淵活動了下雙手,對着焦楠衣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出招。
今日的對練與昨日有所不同,昨日焦楠衣只是擲出飛針而已,而今日的她則是用上了其他的手段,看上去更像是一次完整的對練了。
化作觸手的黑氣,凝聚了黑氣的飛針,已經那成片成片的漆黑,一個接着一個涌向沈龍淵。沈龍淵沒有打算閃躲,站在原地,用各招各式阻擋着,當那些黑氣試圖侵染沈龍淵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比昨日更加強盛的力度。
小妮子似乎有精進了,沈龍淵在心裡想。他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只是提點了一下,焦楠衣的境界就能更進一步,按照這個速度,看來她馬上要突破乙等中位的境界。
幾番交手下來,沈龍淵已經大致搞清楚焦楠衣的手段了。
拳腳功夫不太行,但是暗器手法不錯,特別是那詭異難纏的黑氣,非常適合比斗的特性,但不適合生死決戰。
“咻”,焦楠衣整個人貼地,右手一探,像是一條毒蛇露出毒牙噴射出毒液。飛針貼地飛來,卷着不深不淺的黑氣,目標是沈龍淵的右腿。
沈龍淵眉毛一挑,右腳一擡一踢,就將那根飛針踢飛了出去,直飛向焦楠衣身後,刺向通往西院的路口,說巧不巧,那裡正出現了兩個男子。
飛針刺向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讓沈龍淵愣了一下,但是他下一刻就不擔心了,因爲他能看到其中一名男子身上傳出來的躁動不安的氣息,一個近乎失控的甲等中位高手。
那飛針刺向第一個男子,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他嚇了一跳,但是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用腰間的佩劍一擋,飛針被劍一擋,飛了出去,落在了焦楠衣的腳邊。
焦楠衣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她趕忙調動殘留在所有飛針之上的黑氣,一瞬間將它們全部收回了自己的手中,然後放入針囊之中。她主動走到了那兩名男子的面前,行了一個禮,略含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我們正在練招,本意並非是要傷害你。”
焦楠衣這時看去,那爲首的公子身穿淺黃帶白的衣袍,頭髮處紮了一根錦繡髮帶,左腰間配一把銀鞘虎紋劍,右腰間掛着一個琉璃玉盞樣式的玉佩和一個青紅色的香囊。他的年齡看上去與焦楠衣相仿,十八九年歲的樣子,眉清目秀,又含一點英氣,眼神清澈無比,特別有少年俠客的氣質。
而稍稍在後的那位男子,年歲看上去大了一些,他的臉色陰鬱,白裡面又充了點血紅,很明顯的,他是受了內傷。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四處打量,樣貌看上去沒有什麼特色,但是仔細一瞧,和第一位男子看上去有點相似,似乎有族親關係。焦楠衣有點厭煩第二個人,因爲她看到了那飄忽眼神之下的貪婪正在她的身上游走。
此時的焦楠衣沒有用易容遮掩本身的容貌,她的額上因爲練招浮上些汗水,猶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幅美人模樣讓那爲首男子眼睛一亮,好美,光明正大的露出了欣賞之情。
“玉劍宗,黃玉瑛見過姑娘。”男子自報家門,作了個揖。
“我叫……焦……,公子叫我楠花便可。”焦楠衣本來是想報出自己名字,但是又想到黃玉瑛身邊那男子的存在,隨口捏了個假名。
“楠花姑娘真是沉魚落雁,人同名皆是絕色。”黃玉瑛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轉而他又介紹身邊那一位,“這位是族兄,玉劍宗,黃鶴羽。”
果然是族兄,沈龍淵和焦楠衣都在心中想着。
渝楊城的黃家是個家族,不止只有黃麒中一家,城南還有幾個黃家定居,中間因爲什麼原因分住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黃公子謬讚了。”焦楠衣對黃玉瑛說道,然後轉身對黃鶴羽也行了個禮,“見過黃公子。”
黃鶴羽沒有多做表示,陰鬱的臉神情不變,點了點頭。
“黃公子是來?”焦楠衣大致猜到了黃玉瑛的來歷,不過她還是要確定,所以問道。她歪着頭,眼裡是滿懷期待。
“家父黃麒中,我是來小院找父親的。”黃玉瑛沒有任何驕傲的神情,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