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還未結束,赤軍卻不得不提前行動,準備向長沙發起進攻。沒辦法,南直隸傳來了確切的消息:賜姓藩在南京城下大敗,朱成功引水師退回福建。
具體情形與歷史高度相似:
賜姓藩水師高大,在東南沿海有着壓倒性的優勢。朱成功率海師佯攻定海,迷惑清軍調兵浙江。之後又揚帆北上,進入長江,完全出乎清軍的意料。
滿清蘇淞提督馬逢知(馬進寶)已經秘密聯絡朱成功,消極抵抗,致朱成功輕鬆突破吳淞-崇明-狼山防線。
路過江陰,朱成功以江陰縣小而不攻,繼續上溯,先克瓜洲,再克鎮江。瓜洲位於大運河與長江北交匯口,鎮江位於大運河與長江南交匯口。賜姓藩一舉切斷大運河漕運,給清廷造成極大的震動。
詭異的是,朱成功並未乘勝急進,而是留在鎮江閱兵,招撫士紳,約束軍紀。此舉在政治上收到很好的效果,周圍府縣紛紛歸順,卻于軍事不利,使賜姓藩喪失了奇襲南京的機會。
等到朱成功決定西進時,將領們又在走陸路還是走水路上起了爭執。賜姓藩皆海船,無法在長江中逆行,必須拉縴上行,因而速度極慢。
此次奇襲南京,賜姓藩汲取了中左所被襲的教訓,帶家眷隨軍。因此,將領們多主張走水路。朱成功聽從將領意見,決意走水路西進。
清方由此有了寶貴的喘息之機,馬國柱總督江南江西河南,加緊從各地調兵增援南京。等到賜姓藩慢吞吞地來到南京城下時,南京城防依舊十分空虛。駐防南京的滿洲兵甚至試圖屠殺城內的漢人,以防他們作賜姓藩的內應,遭到馬國柱等漢族官員的強烈反對。
馬國柱向朱成功詐降,但要求寬限一個月,詭稱清廷有規定,守軍超過一個月後投降,罪不及家人。
朱成功竟然相信了馬國柱,十餘萬大軍駐紮南京城外,按兵不動。
張名振、張煌言極力勸諫朱成功攻城,未果,遂率領水師溯往上游,招撫和州、蕪湖等地。
清軍援軍大至,就連鰲拜也率領滿洲火器營逼近南京。朱成功始知受騙,督軍猛攻南京。
滿洲兵出戰,賜姓藩以鐵人軍應戰,大敗滿洲兵。但隨後,江南綠營以連枷棒破賜姓藩鐵人軍。清軍縱兵出擊,內外夾攻,遂大敗賜姓藩。
……
情報局從南直隸發回數十封密報,金陵之戰的始末逐漸清晰。
“可嘆,可嘆!”錢秉鐙讀過最新的情報,連連嘆息,說道:“朱成功此番入長江,江南振奮,名城巨邑紛紛響應,大有與韃虜劃疆而治之勢。沒想到,這一仗竟是虎頭蛇尾,賜姓藩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竟爲韃虜所敗。”
每臨大戰,錢秉鐙總是在行轅出謀劃策,成爲丹初最信任的謀士之一。
“賜姓之失,正可爲我軍之鑑。依諸公高見,朱成功爲何失敗?”丹初環顧帳內諸人,問道。
赤軍已形成了制度,每遇大事,召集高級將領、幕僚充分討論。丹初有意識這樣做,以便啓發大家,提高大家的謀略水平,他自己也常常從中獲益。
“主要是輕敵。”錢秉鐙先發言,說道:“此戰,賜姓藩太過順利,不管是在定海,還是在崇明、瓜洲、鎮江,藩軍無往不勝。特別是在鎮江期間,周圍府縣紛紛請降。想必朱成功有些飄飄然了,纔在鎮江耽擱多日,又在南京按兵不動,妄想不戰而克南京。”
“千不該,萬不該,賜姓藩不該帶家眷上戰場。”作戰局長何肇基說道:“古人有云,女眷入軍營不吉。賜姓從鎮江到南京,本可走陸路,晝夜兼程,一晝夜便可抵達南京,卻偏偏要走水路,士卒拉縴挽船,用了十日纔到達南京。究其原因,恐怕就是因爲家眷在船上。”
“確實,”教導局長褚永培附和道:“賜姓軍敗後,士卒都跑到江邊保護家眷,無多餘後力增援前線,前線諸軍多被清軍圍殲,大將或死或俘。”
打敗仗不要緊,日後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若被敵軍圍殲,後果可就嚴重了,將士不是被殺就是被俘,日後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次,朱成功敗得極慘。陸師精銳多部署在前線,大多被清軍圍殲。賜姓藩最重要的大將-中提督甘輝,以及後提督萬禮、宣毅左鎮萬義、左武衛林勝、右虎衛陳魁等大將或陣亡,或被俘殺。
朱成功花費重金打造的陸師精銳-鐵人軍,也在此戰中全軍覆滅。賜姓藩陸師本就孱弱,歷經數年,耗銀數百萬兩,終於練成了十萬陸師,竟然一戰而潰,精銳皆被殲滅,簡直匪夷所思。
“賜姓藩沒有騎兵。或者說,騎兵太弱。”馬寶一向重視騎兵,說道:“賜姓沒有騎兵,陸師難以行遠,大都部署在南京城下,沒有部署到周圍府縣,攔阻道路。韃子調遣援軍,一路暢行無阻,可以直抵南京城下。”
第四鎮鎮統焦璉附和道:“鐵人軍之敗,也可歸咎於騎兵。這鐵人軍全身穿戴鐵甲,故能抵禦滿洲兵的弓箭、火器,臨陣使用火器,故能擊敗滿蒙八旗。但鐵人軍行動不便,必須得有騎兵在旁策應。江南綠營素來名聲不顯,欺負賜姓沒有騎兵,以綠營騎兵用連枷棒,竟能擊破鐵人軍,着實出人意料。”
顧炎武亟亟於恢復江南,說道:“賜姓一到江南,士民振奮,官吏易服而降。一破鎮江,而丹徒、高淳、溧水、建平來附;一入南京,而上元、江寧、溧陽、丹陽披靡。定西侯(張名振)、張司馬(張煌言)以弱旅溯上游,則西至池州,南至徽州,東至和陽,北至廬江,凡三十餘州縣無不易幟。滿清在江南勢同瓦解,足見人心向背。”
情報局長馮加禮說道:“定西侯、張侍郎兵馬孱弱,深入上游,與賜姓聯繫不密。聽說賜姓兵敗後回撤鎮江,並未通知定西侯。等到定西侯聽聞消息時,韃子已經大至。
“定西侯大戰不屈,力竭捐軀。張侍郎收拾殘兵,原想再與賜姓合兵再戰。但賜姓急於撤離,輕棄鎮江、瓜洲。我局偵侯已與張侍郎取得聯絡,邀請張侍郎上溯江西,入鄱陽湖,與我軍會師。”
“不過,”馮加禮說道:“覆巢之下無完卵,聽說張侍郎所部士卒在安慶時譁變,他只得鑿沉海船,帶殘兵在長江北岸登陸,準備與附近的英山、霍山義師聯絡,再作打算。”
英、霍山區的義師並不可靠,最大一支義師首領爲褚良甫,立場搖擺不定。
岑丹初與張煌言只有一面之緣,卻對他十分欣賞。張名振、張煌言敗後,魯監國系統的兵馬就算玩完了,東南沿海更成了賜姓藩的天下。
但朱成功剛剛在南京大敗,陸師精銳損失殆盡。短時間內,東南抗清的大局恐怕要消沉一段時間了。接下來,就要看江西、湖廣戰場了。
丹初遙望東北南京方向,說道:“在江湖上散播消息,就說本藩有令,若有敢謀害張侍郎者,雖遠必誅,若有扶持張侍郎入江西者,雖遠必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