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抓破了腦袋,林陌曰也未想到這人是誰。
這人好眼熟,一定在哪裡見過!
好眼熟!林陌曰的目光隨着女子移動而移動。
她們二人上樓時,與林陌曰擦身而過。
女子環視一週,並未多說什麼,只在侍從耳邊輕語,隨後便要了兩間房間。
客棧之外,來了兩位客人。一人在前,是四十多歲的女子,穿着簡單樸素,手裡拿着一支長笛。她的身後是一名侍從,手持寶劍,身穿粗布衣裳。二人看起來極爲普通,氣質卻不一般。尤其是前面的女子,有身居高位的威嚴,眉宇間有一股浩然正氣。
走在樓梯上,忽然想起陳季禾推了他一把,幽怨地看向他,直想問,爲何不和他先說一聲。如此趴到地上,太丟人了。
林陌曰又掰着他的手指,被南少瑜半抱着,跟着她上樓往房裡去。
“既然如此,我們回去收拾收拾。”南少瑜先行起身,隨後將小夫君扶了起來。
林陌曰搖了搖腦袋,輕輕地回道:“不放心。”
聞言,南少瑜輕輕敲了敲他的腦門,說道:“讓君遷一人呆在項府,你放心嗎?”就算讓顧棉跟着,她也覺得不放心。她都不知何時得的這強迫症,只有她親自看着,才安心。
“那君遷哥哥住項府,我們不要去好不好?”林陌曰緊抓着南少瑜的衣袖,問道。
“項夫人身子不好,請君遷前去爲其治病,來回跑麻煩,項夫人便邀我們去項府小住。”
跪坐在南少瑜身側,林陌曰的眼裡多了一抹不解,一抹哀怨。“爲何要去項府,不是要去啓程去衍國了麼?”
“哦。”林陌曰想都未想,便答應着。撐起身,忽然瞳孔放大,回想起南少瑜之話。妻君她說什麼了,去項府小住幾日,爲何要去項府小住幾日?
“快起來了,我們去項府小住幾日。”
林陌曰的上半身剛好趴在南少瑜的大腿上,感受到來自圍觀者直勾勾的目光,羞得將腦袋抱住。“羞死人了。”
“陌陌。”南少瑜剛好將在項北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便見到林陌曰搖晃了幾下,就要摔出去。一個箭步,雙膝着地,抱住了他。
林陌曰站着掰着手指,皺着眉頭苦思如何裝扭腳,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身子一個趔趄,摔了出去。
食色性也!陳季禾歪着腦袋,偷偷瞥向南少瑜,給了一個極爲難看的臉色。哼,女人都是好色的。好自己的色,好別人的色!
陳季禾手肘推了推林陌曰,在他耳邊悄聲說道:“笨蛋,站在她面前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你應該在她面前裝扭傷腳,我就不信,你扭傷了她還不能管你。”
還說第一美人再好看,也比不上他?現下看着第一美人,眼睛都直了。
林陌曰頓感受挫,輕輕跺了跺腳,撅着嘴,憋着一口氣站到了陳季禾和秋兒的身邊。哀怨地看着南少瑜,還時不時地剜了她幾眼。
南少瑜往左走了一步,繼續看第一美人。
一種危機感頓時油然而生。林陌曰走到南少瑜的前面,擋住了她的視線。
林陌曰站在一旁,看她一副口水都要掉下來的模樣,心裡很受傷。使勁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竟然使勁地甩了甩。
這若是一個男漢子,學他盈盈一禮,怕是要讓人笑掉了大牙。
南少瑜亦是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見到他,看到的是他的冷峻。第二次見到他,他剛哭過,滿臉的心事和傷悲。後來去了項府,她被擋在了屋外,並未見到他。今日,他站在此處,朝百里君遷盈盈一禮,有禮而優雅,怎麼看怎麼舒服。
項燕拉着項北向百里君遷道謝,項北盈盈一禮,傾倒了在場所有的女子。
項北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臉色紅潤了許多。他還是戴着面紗,然而這面紗並未能遮擋住他的光芒和璀璨。
他們的身後跟着家僕十幾人,擡着各色謝禮,將楓林客棧的大堂堆得滿滿的。
項燕拖着病軀,攜墨玉和項北來楓林客棧道謝。
這一切都是百里君遷的功勞。
項府內,項北的身體也恢復得很快。
連續幾日,南少瑜的腳傷恢復得很快。
看向落寞的百里君遷,顧棉往前走了幾步,說道:“夜深了,趕緊回去吧。”她若知道會讓他如此心傷,就該旁敲側擊,待確定了再告訴他。
顧棉搖了搖頭。她怎麼知道,百里大夫是不是母親的孩子,得見過面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母親是否還能認出。
得不到迴應,南少瑜可憐兮兮地看向顧棉。“顧棉,怎麼回事?”
百里君遷沒有答話,垂下了腦袋,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什麼情況?”南少瑜一頭霧水,對着月光抓着腦袋,問道。“君遷,你母親去了衍國?”
百里君遷驀然轉過身,他聽說母親曾在衍國麓雪山出現過,她是真的留在了衍國了麼?手指抓緊了衣角,這一刻,他覺得他真的快要見到母親了。孃親,孃親,你還記得君遷嗎?
“等到了衍國,我帶你去見她。”顧棉在後方說道。只是母親雖有提過她的孩子,卻從未有要尋他的念頭,也從不許她們提他。
她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不然爲何在他五歲之時纔將他丟給舅舅撫養,且一去不回?
“君遷的母親在君遷年幼之時不知所蹤,君遷,想要找到她。”言畢,百里君遷的眸光暗淡了下來。他轉過身,自顧自地落寞地走去。所謂不知所蹤,是他五歲時,他的母親將他丟給他的舅舅,然後消失了。那個時候,下人們經常偷偷說,他的孃親不要他了,他聽了,一個人躲在角落偷偷哭,偷偷哭,然而,孃親再未出現過。
“百里大夫,你爲何如此激動?”顧棉一驚,立即想到,難道百里大夫也在尋找母親?若真的如此,那他確有可能是母親的孩子。
他有些激動,失禮地想要抓住顧棉的手臂,僅存的一點理智迫使他止住。
百里君遷卻沉浸在方纔顧棉所說。她說,他長得與她母親頗有些相似,頗有些相似,那會是他的母親嗎?身子踉蹌了一步,百里君遷的心突然慌亂慌亂的,他一步上前,走到顧棉的面前,問道:“顧姑娘的母親現在何處?”
顧棉一揖,答道:“其實,我並非是母親親子。”
前方的南少瑜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轉身便見二人聊得正歡,仰天呵呵一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竟然如此沒有存在感,走着走着,他們就將自己忘記了。而後,聽到顧棉的話時,眼珠子轉了一圈,有些疑惑,問道:“顧棉你這話極有意思,你母親的孩子,那不就是你的弟弟嗎,怎麼說‘她的孩子’?”
“哦,只是隨口一問。百里大夫長得與我母親頗有些相似,恰好她的孩子與你差不多年紀,只是後來失散了。顧某有些好奇,所以便問了。”
“二十有二。”百里君遷疑惑地看向顧棉。想起當日在子曰山寨顧姑娘所問的,似乎顧姑娘對他的身世極爲有興趣。“顧姑娘,爲何如此問?”
“敢問百里大夫今年貴庚?”顧棉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必客氣,今日你也該累了。”一看起他長得像母親,顧棉就想將他往母親的兒子上想。雖然母親的兒子二十二歲,而百里大夫看起來已有二十四五歲,但他經常勞累,看起來年長些並不奇怪。雖然他說自己的母父皆是衛國王都人,但難保不是自小被人收養的。他該不會真的是母親的孩子吧?
一件外衫披在百里君遷的身上,他頓住,旋身看向顧棉。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將她映得極爲柔和。張了張嘴,本想拒絕,見她一臉微笑,想了想,還是接受了。“多謝顧姑娘。”
抱着雙臂,有些涼,搓了搓,撿回一點溫度。
天上繁星點點,月色正濃,漫天的銀紗將萬物裹住。
百里君遷一路無言,低垂着腦袋,看着地面。夜風襲來,哆嗦了一下。
南少瑜在前,百里君遷在後,再後則是顧棉。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已是半夜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