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懷參心中一悅,臉上浮現笑意。“這是自然。”
黑暗中,奚楠的臉色沉了下去,眼角、嘴角皆是一抽,但只是瞬間,很快她又恢復了平靜,恢復了和顏悅色,擡眸點頭,對陌懷參說道:“這是自然,孩兒也希望化解誤會,不過,他們現在對孩兒誤會極深,只怕還要孃親幫忙。”
“楠兒,女子間的恩怨,切不可傷及無辜男子,棉兒對你所作所爲頗有微詞。君遷也是孃親的孩子,你此前誤毒啞了他,尋個機會和他道歉,他不會放在心上的。孃親希望你們三人和和睦睦,姐友弟恭。”
絕不能再出現手足相殘之事!決不允許!
忽然,陌懷參的眼裡閃過一抹擔憂。棉兒和楠兒的關係似乎出現了裂縫,棉兒一直痛斥楠兒傷害良家男子,那神情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而楠兒又曾經擄了君遷,將他毒啞,他們二人也有過節。
“此事,容我再想想。”陌懷參陷入深思。她很猶豫,猶豫究竟是否要爲了一己之私而挑起兩國戰爭,戰爭起,那可都是人命啊!如果,她只是普通人,她和陌荀應該會很和睦吧?少時,明明是那般親密無間。
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孃親。
“孃親,孩兒以爲,若要復仇,孃親還是回去哄哄父親。”繞來繞去,奚楠的話題又回到了原點。“衍國陛下行將就木,膝下只有四子,而父親是她最爲疼愛的兒子,日後極有可能傳位於他,而屆時孃親順理成章地成爲攝政王,調兵遣將,還不是您說了算。”
這些,君遷都知道嗎?
只怕這谷中的兵力爲她所有,她想要找她的妹妹衛國陛下陌荀報仇!
短短的幾句話,卻藏着不少信息。只是,她還沒有想通。唯一知道的是,姑姑已經娶了別人,對方極有可能是衍國皇室,否則,如何能借兵?
姑姑要做什麼,需要借用兵力的復仇,她想要奪回皇位嗎?還有,她對不起顧棉什麼,託了她的福又是什麼意思?
月光灑下來,萬物如披銀紗。
花草叢中,南少瑜反覆默默唸着這幾句話。
日後,該還給她的孩兒自然還是要還給她的。
這還是託了棉兒的福,只是孃親這心底總是覺得對不起她。
以我們目前的兵力,沒有衍國皇帝的幫忙,根本不能取勝!
“但願爲時不會晚。”
“孃親,何必自責,日後,該還給她的孩兒自然還是要還給她的。”奚楠跟了上去,眸光閃了閃,最後化作一抹狠厲。對,該還的終究是要還的!
“想想,這還是託了棉兒的福,只是孃親這心底總是覺得對不起她。唉!”言畢,陌懷參嘆了口氣,拖着黯然身影往前走了幾步。
忽然,陌懷參神色一暗,垂首看着前方的地面,有些悲傷。
“孃親,他們當然好。他們現在在瑾瑜山莊,吃好住好,有人服侍,日子過得不知多快活。”
“行了,楠兒,我們不談他!”陌懷參拉起奚楠的手,慈愛地說道:“女婿和孫兒可還好?我已經許久未見到他們了,上次見他們,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寶貝孫兒才滿月。”
“孃親不喜父親,大可復仇之後一腳踢開,但現下還是忍辱負重爲好。以我們目前的兵力,沒有衍國皇帝的幫忙,根本不能取勝!孃親,還是忍忍吧。”
“我已經受夠他了,沒有男子的溫婉賢淑,也沒有身爲皇子的氣度,簡直像個市井潑夫!既然不能休棄,不能和離,那就不見他了!”陌懷參含着怒意,答道。
帶着滿心疑惑,南少瑜悄聲潛近,半蹲在花草叢中。
什麼情況,姑父不是早就過世了嗎,姑姑不是真心愛他的嗎,什麼叫藉助他的勢力,什麼叫這是她娶他的原因?
遠處,奚楠與姑姑陌懷參並肩而走,在黑夜中慢步。
她果然回來了!
聽聞這聲音,南少瑜驚訝地朝那女子看去。因爲,這是奚楠的聲音。
“孃親,您真的不去看看父親嗎?”黑暗中,一名女子的聲音響起,有些不解,有些急切。“孃親想要復仇,須得藉助父親的勢力,這不正是孃親娶父親的原因嗎?”
如此想着,她哆嗦了一下,繞開士兵,在陰暗處行走。
南少瑜也是醉了,就這麼點地,還是如此隱蔽之地,爲何搞得像是要打仗一般,是怕被人發現好殺人滅口嗎?
此處,有兵有校場,有十八般武器。
在這裡,每幾丈便有一名士兵站崗,警惕地四處掃視,仿若盜賊猖獗須得嚴加防範一般。
房子蓋在洞口,又掩藏得如此之深,她不信,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隱藏山底的秘密!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何姑姑的書房通往此處?當日在山巔,她明明說從未來過此處,也說不願打擾別人的生活,可事實偏不是如此。
夜幕降臨,谷中的屋子都點着燈,一圈一圈繞着山體往上,密密麻麻,甚是壯觀。
南少瑜悄悄將燈籠熄滅,尋了隱蔽處將其藏起,隨後輕手輕腳地走出洞外。
這通道很長,她花了兩刻鐘纔到達此處。
她加快了速度,大步往前走,走到後面,她發現平坦的通道變成了階梯,最後變成能容納下上百人的山洞。
呵,離真相愈來愈近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山巔見到的情景,麓雪山是空心的山體,底下是世外桃源,房屋沿着山體一層一層往上分佈,而中心是一片大空地。
沿着這條通道一直往前走,也一直往下,通往麓雪山的底端。
可不管是何情況,她都要一探究竟!
呵,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一個黑洞赫然在眼前,以往下的趨勢不知通往何處。至少,在燈籠能夠照亮之地,她還沒有看到盡頭。
這一拉,見到面前之景,南少瑜震驚得僵化,身子一動不動。
緊張夾帶着興奮,她拉開了那扇門。她極爲好奇,這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
怎麼還有門?南少瑜納悶,這後面應該是山壁纔對,哪來那麼多空間?
提着燈籠,將這房間每個角落都照亮了一遍,而在進來之門的對面,一扇看不出是門的門安靜地沐浴陰風。若不是那手柄,在如此昏暗之地,根本看不出那是扇門,它與其他木製牆壁的材質一模一樣,連花紋亦是相同。
狹長的房間,空無一物。陰風陣陣,寒意凜凜。
想了想,南少瑜退了出去,取了外間掛在房柱上的燈籠,點亮,這才又進入裡間。
書房本就是靠山而居,它的背後就是天然的山壁,被遮擋了光線,本就陰溼與黑暗。
黑漆漆的一片,幾乎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但身體能感受到這裡面的空曠與陰冷。
一道寒氣迎面而來,南少瑜眯了眯眼,身子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身子猛然一撞,那道門應聲而開。
掩藏不住內心莫名的激動,南少瑜乾脆直接將畫掀起,身子閃入畫底。先是輕輕一推,這扇木門卻紋絲不動。摸了摸下巴,暗自想着,若是如此容易便被推開,豈不容易暴露?
這裡有一扇門!
手指輕擡,慢慢的,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厚實的木牆。天色雖昏暗,但她的視力卻未減弱,將牆上的細縫看得清清楚楚。
這裡面有秘密,可究竟是怎樣的秘密,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朝着《羣峰爭輝》悄聲步去,手指停在卷軸,莫名的,有些緊張。
關好門,南少瑜走到陌懷參的書房前,輕輕推開一條門縫,如鬼魅般的身影閃了進去。
牀帳厚實,天色昏暗,再使勁看亦是徒然。這本是顧棉的房間,現下成了君遷的閨房,不知陌懷參出於什麼心態,又在牀前加了層輕紗帷幔。
許是不放心,合上房門之際,她又探着頭看了看牀帳內安靜的男子。
輕聲哀嘆,南少瑜露出一抹苦澀和無奈,將冰涼的玉手放入被窩中後,掀開牀帳起身往門口走。
君遷會如此做,定然已經知道房中的秘密。究竟是怎樣的秘密,不能給她知道的?難道她的爲人,他還不相信嗎!
定是這樣的!
房間裡定有秘密,而且那秘密極有可能在那幅畫的後面!君遷想要阻止她,纔會想到用銀針刺昏她,不巧被她發現了,他只好自刺,讓自己昏倒,而引走她的注意力。
難道書房裡有秘密?南少瑜忽然身子一震,震驚地看着掌中冰涼而好看的玉手。
他不想她進入陌懷參姑姑的書房,而一再阻攔,就連有人闖入這等大事也未放在心上!真是怪哉怪哉!
他今日甚是怪異,此前拿着銀針對着她,似用於對付她?這究竟是爲何?
君遷心細如塵,怎會犯如此錯誤,明知銀針有藥,卻還如此不小心地扎傷自己?
她的視線上移,在他那張蹙着眉頭的臉上停留。
微微蹙眉,起身離開,很快,她將百里君遷的藥箱搬了來。翻出金創藥,拭去無法承重而坍塌的鮮血,輕輕地將藥抹在他的傷口。
無暇的白布離開片刻,傷口處又有鮮血慢慢溢出,最後形成一顆圓潤的血珠,詭異地閃光。
將冰涼的手置於掌中,南少瑜拿着一塊潔白的帕巾,爲他輕輕拭去腥紅的血液,鮮血卻在帕巾上渲染開來,染紅了一角。
壓迫在皮肉中的銀針一抽走,帶走了幾縷鮮血。那小傷口上血液凝珠,最後形成一顆圓潤刺眼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