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宸?”南少瑜忐忑地問道。
南少瑜張了張嘴,本想質問,本想冷嘲熱諷,見他恐懼的模樣不是裝的,當即又眩暈了一下。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不是何宸,若是何宸,怎會有如此反應?
緊緊抓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陳季禾有些恐懼。
她已經知道他是何宸了,會不會又對他?他不敢想象。
感受到有人推他,陳季禾緩緩睜開了雙眼。哭過之後,眼睛視物不清,有些模糊,只隱約看出是南少瑜的身影。手輕輕揉了揉,定睛一看,果然是南少瑜,陳季禾當即嚇得坐了起來。
手輕輕按在被子之上,南少瑜搖了搖他的身子,問道“陳公子,你睡了嗎?”
牀上的陳季禾躺了下來,閉着眼睛安靜地睡着。剛剛哭過的他眼睛紅腫,臉上皆是淚痕。曾經,何宸淚流滿臉地指控她,可她實在不明白究竟他爲何要如此做,當然,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他爲何如此做!冤枉她有何好處?
南少瑜輕手輕腳地走到陳季禾的房間前,輕輕推開房門,往裡面走去。
“好。”
一回房,簡單地梳洗了下,見對面百里君遷從陳季禾的屋子裡出來,南少瑜說道:“陌陌,在牢裡多日髒得很,我還是先洗漱一下,你幫我喚小二準備熱水,可好?”
林陌曰小心翼翼地攙着南少瑜回房。
“既如此,妻君,我扶你回房,你好好休息。”
“不是,我想我可能累到了,連日在牢中都未睡好。”南少瑜在椅上坐好,打了個哈欠,作出疲憊的姿態。
“對啊,妻君,你怎麼了,何宸這個名字嚇到你了?”林陌曰也問道。
“少主爲何如此失態?少主認識何宸?”一轉身,百里君遷又問南少瑜道。
“不,不是,好像是江都。”陳季禾心虛道。這具身子的家就在江都,而且是江都大戶人家的公子。
“你家不在江都,那是在何處?”
陳季禾對上一雙透着關心的眸子,不知如何答話。半晌,才閃了閃眸子,答道:“好像是的。”這具身子並不叫何宸,而是劉宸。
“陳公子恢復記憶了?”百里君遷走到陳季禾的身邊,拿起他的手便把脈,脈搏因爲太過激動而跳動得有些快。“陳公子原來叫何宸?”
而陳季禾聽到動靜,看着跌坐在椅上的南少瑜,已經明白她就是那個南少瑜。若不是她,她怎會因爲聽到自己的名字而會有如此反應呢?
顫動着嘴脣,南少瑜發不出聲音。幾日未洗臉,她的臉髒得很,憔悴得很,現下更多了一分蒼白。
暗暗地告訴自己,他只是恢復了記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剛好也是何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何宸,怎可能出現在此呢?
南少瑜聽到“何宸”二字,轟的一下,仿若天塌下來般。踉蹌了幾步,後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我不是陳季禾,我不是陳季禾,我是何宸,我是何宸……”眸裡閃着淚光,隨後淚盈於睫,最後淚水奔涌而出。陳季禾將腦袋深深地埋在膝蓋之間,身子縮成一團。
而前些天,他想借用石頭穿越回去,誰知非但回不去,反倒是頭痛欲裂,也不怎的,就撞牆了。其實,他已經記起了這具身子叫什麼,家住何處,父母是誰,家中還有何人。可是,那又怎樣,他不是他,那個也不是他的家啊。
公元二零**年四月十一日,那個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日子。那一天,南少瑜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又或者說原形畢露,不顧他的意願,強迫他,欺辱他。若不是她突然頭痛欲裂,若不是她母親突然出現,他怎能逃出她的魔掌?
“你們是一家人,當然幫着她說話。”雙腿動了動,陳季禾弓着身子,又抱緊了雙腿。隨後,將腦袋放在雙膝之間,木訥地看着被子。腦海裡那些不好的記憶又竄了出來,將他心中的恐懼又勾了出來。
“陳公子,不是的,真的不是妻君做的,君遷哥哥也可以作證!”情急之下,林陌曰拉着百里君遷一同到了牀邊,解釋道。
“無罪釋放,當真無罪嗎,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動了什麼手腳,或是用你家的權勢迫使官府放了你!”
“不是我乾的,所以現在的我無罪釋放了啊。”南少瑜解釋道,隨後又走近了一步。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爲什麼要對項北那麼殘忍!”
又走近陳季禾,看着暴怒的他,問道:“怎麼了,陳公子?是我做了什麼不好之事嗎?”
南少瑜踉蹌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他這是怎麼了?
“那不是我家,不是我家,我家不在江都!”陳季禾的情緒突然失控似的,衝南少瑜暴吼了起來。他的眼裡閃着憤怒,閃着絕望,閃着悲痛。忽然,他看清了來人,看清了南少瑜的臉,胸口的一起一伏加劇,一擡手就將南少瑜推了出去。“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我們很快便會往江都去,你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家人,很快便能回家了。”
“我要回家。”陳季禾歪着腦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答道。他現下很是平靜的模樣,卻給人絕望的氣息。
“陳公子!”南少瑜走到牀邊,摸了摸他額上的布條,輕輕地責問道:“既知道那石頭會令你頭疼,怎還敢玩?”
他將陳季禾的情況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語氣中盡是責怪!
秋兒見到南少瑜回來,高興地迎了上來。少主回來了,公子也不會傷心了,也不會有煩人的事了。
“陳公子這是怎麼了?”南少瑜眉頭一皺,問道。
秋兒端着藥,在他耳邊碎碎念,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仍舊抱着雙腿發呆。
陳季禾坐在牀上,額上已經包紮了起來,他抱着雙腿,雙眼無神。
回到楓林客棧,秦恩先行回房。林陌曰想起撞牆的陳季禾,忙帶着南少瑜進了陳季禾的屋子。
秦恩聽了,垂眸深思,眼裡劃過一抹淡淡的殺意。禍國殃民的廷尉,不要也罷!
講起牢獄之所見,南少瑜痛斥廷尉府的無道,痛斥廷尉府冤案連連,痛斥酷吏掌刑獄。
隨後,一行人往楓林客棧行去。南少瑜這才知道,原來秦恩也住在楓林客棧。
說起太子殿下陌平輿,南少瑜便燃起一股好感。若是太子登基爲帝,衛國一定能治理得更好!
“不必,要謝還是謝你身邊兩位奇男子吧。”秦恩笑道:“還有多謝太子殿下,你的小夫君遣人回王都搬救兵,太子殿下知道了,便命我助你洗冤,不過,我倒是沒做什麼,只是以身份壓迫楊瓊不敢任意妄爲罷了。”
南少瑜衝她抱拳答謝,“多謝御史大夫。”御史大夫與廷尉、丞相併稱“三公”,身居高位。
林陌曰見到秦恩,忙恭敬地站好,介紹道:“妻君,這是秦御史大夫,此次多虧了她,你才能在牢裡平安無事。”
至於林陌曰,兩個多月前,被冤枉毒殺南少瑜,在廷尉府遭到酷刑伺候,現下居然還敢站到廷尉府來,也是個勇敢的男孩。而且,能夠找到漏洞也實屬不易,至少,楊瓊及廷尉府這羣愚蠢的捕快就能沒發現。難怪傳言說林府的小公子能幹,能幫母親出謀劃策!可惜已成了親,不然培養培養,加之她的舉薦,或許能夠金榜題名,爲國效力。
百里君遷,王都的名醫,王都人大多知道他,她自然也知道。今日看來,他不僅善良,而且初次站在在公堂之上便能泰然自若,爲南少瑜洗冤,便是女子也未必能夠做到如他,奇男子也。
簾後,秦恩帶着滿臉的笑意走了出來。她看着百里君遷和林陌曰,眼裡都是讚賞。太子殿下極爲賞識南少瑜,可她卻覺得這兩個男孩更值得賞識。
“若少主指的是銀簪刺人,那還是稱讚陌兒吧,君遷也只是無意間聽項夫人提了一提,又無意對陌兒說了一說,陌兒就想到此案兇手自以爲是的漏洞,若不是她的畫蛇添足,也不至於成爲少主無罪的證據。”
尤其是對百里君遷,南少瑜的眼裡閃着濃濃的感激。“沒想到,君遷除了醫術好,推理能力也是如此之強。”
南少瑜一邊穿衣,一邊感激道:“這次多虧了陌陌,也多虧了君遷,謝謝!”
他怎能讓他的妻君如此狼狽地回客棧呢,當然要穿戴好回去。
“哦。”聽到百里君遷的話,林陌曰雖是應着,卻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南少瑜。一見她身上的髒兮兮的衣裳,纔想到自己準備的衣裳,忙取了過來,遞給南少瑜,說道:“妻君,你的衣裳,快快換上。”
他這是什麼時候學會的,大庭廣衆之下,卿卿我我,成何體統?
“咳咳,”百里君遷輕咳了一聲,說道:“陌兒,回去了。”
堂上的楊瓊恨恨地看着他們,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們殺死。太可惡了,太可惡了,就這麼讓南少瑜走了,她要去哪裡找真兇?想了想,已成定局,又有御史大夫秦恩在,她也做不了什麼,便退了下去。
大庭廣衆之下,世風日下啊。衆人撇開頭去,嘖嘖聲不斷,隨後都散了去。
誰知,林陌曰搖了搖頭,非但不放開她,還在她身上蹭了蹭。
“陌陌,陌陌,”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南少瑜使勁推着他,說道:“陌陌,我身上很髒。”
衙役解開南少瑜的手鐐腳鐐之後,林陌曰一個激動,緊緊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