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陌兒也會去。”遠處飄來熟悉的聲音,林衡朝聲源望去,見是林陌曰甚是欣喜。又聽他說要去麓雪山,臉色又頓時沉了下來。
“那又如何,危險來臨之時,她會顧着你,又或者她有這能力保護你?再說,她是女子,還是已婚女子,而你是男子,你二人同行,落人口舌,有辱你的聲譽!”
“舅母……”百里君遷看着滿臉怒火的林衡,雖然很是自責,卻又不打算放棄。“南少主也會去麓雪山尋冰薄,我同她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解藥之事,舅母也在想辦法,不需要你去冒險。你自幼畏寒,麓雪山既寒又兇險,你去了豈不是白白送死!”
林衡大手一擺,大袖甩在百里君遷的身上,百里君遷眼一閉,甚是失落。他早就知道的,舅母是不會準他去的。
“不準!”
“君遷想去麓雪山尋找冰薄。陌兒身中羽颯,唯有冰薄能救他。”
聞言,林衡的火氣漸消,疑惑地看着他,問道:“何事?”定不是簡單之事。
“舅母可否允君遷一事?若君遷完成此事,回來都聽舅母的。”
百里君遷低垂着腦袋,默默地聆聽林衡的教誨。他雖然聽着認真,卻是半點也未聽進去,有些東西,看似進了耳朵,其實並不在心裡。並不是他故意不聽,而是着實不能進入他的心底。
“你這傻孩子,說什麼傻話,你若不成親,日後誰來照顧你。舅母總會先你而去,陌兒又嫁了人,若是南家不同意,他能照顧你嗎?再說,你到二十五歲而不婚嫁,官府是要逼婚的,或是強行配婚,你可以接受配婚的妻君嗎?”林衡微怒,不成親,這如何使得!若無官府配婚還好說,可現下官府豈能允許!
“舅母……”百里君遷嘴脣顫動了幾下,說不出話來。他低垂着腦袋,雙拳微握,臉頰微側,露出痛苦的臉色。“爲何一定要成親,君遷並不想成親!”
“傻孩子。”林衡放開他的手,慈愛地爲他理了理額前的髮絲,說道:“你是良家子,若到了二十五歲還不成家,官府可是要強行配婚的,到時可不是你可以選擇的。倒不如趁現在,舅母幫你尋個好妻君,讓她照顧你,舅母也好對得起你的舅舅和你的母親。”
林衡話未說完,百里君遷忽然擡頭與她對視,打斷她的話。“舅母,君遷還不想成婚。”
林衡慈愛地靠近百里君遷,將他的雙手放在掌心之上,輕輕拍了幾拍,“君遷,你已二十有二,早到了婚嫁的年紀,不如舅母幫你找個好人家……”
“唉,”林衡嘆了一口氣,說道:“南少瑜對他好便好,也省得我擔心。”
百里君遷一早回來,便去拜見林衡,與她說林陌曰近期情況。
“或許吧。”林陌曰點頭,釋然。
“是嘛?我並不常出山莊,並不認識什麼人,他大概認錯了吧。”南少瑜瞅了瞅那乞兒曾坐過的地兒,蹙眉深思片刻,如此說道。
詫異和怨恨?那乞兒認識她?就算認識又如何,她始終不是前身,不知道他是誰。
“他竟然走了?此前他看你的眼神有詫異和怨恨,妻君,他好像認識你!”林陌曰忽然說道。
南少瑜與林陌曰再回到遇見乞兒的轉角處,那乞兒已不見了蹤影,地上的錢銀一個不剩。南少瑜有些安慰,大抵那孩子想通了,離開了。
“走了走了,快去你家。”南少瑜有些着急,百里君遷不會真的說些她不好之事吧。
如此算來,百里君遷還算是小叔子,哦不,大叔子了,額,不對,有大叔子這叫法嗎?若沒有,那叫什麼來着?任南少瑜想破腦袋,她都想不出百里君遷算她的什麼。古人這些稱呼着實討厭!算了算了,反正要小心對待,現下他住在瑾瑜山莊,每日盯着她,若是她做了不好之事,被他打了小報告豈不麻煩?
“君遷哥哥年幼時也是稱孃親爲舅母,喚我爲陌兒,後來長大了便不在外人面前如此稱呼了,只有私底下才如此稱呼。”
“這個,這個……”林陌曰啞然,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例如她若是問他爲何嫁給她,除去賜婚這個理由,他該如何回答?如果她知道他本是不願嫁給她的,卻因爲某種目的而嫁給她,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要他了?肯定會的,身爲他的妻君,或許還會因此而受到連累。
“他不是自幼由你母親養大的麼?若如此,年幼的他難道就能考慮到如此之遠?”
林陌曰嘆了一口氣,垂着腦袋甚是無奈,眼神有些閃爍。“這我也不知道,大抵是君遷哥哥不願讓別人以爲是依附孃親才成爲名醫的吧。”
什麼叫其實,爲何要耳語?不可讓別人知道嗎?“那爲何他稱呼你孃親爲‘夫人’,稱你爲‘公子’?”
“君遷哥哥醫術好啊。”林陌曰自豪地答道,彷彿醫術好的是他。他又環顧四周,有些做賊心虛的模樣,見四處沒人,靠近南少瑜,對她耳語:“其實君遷哥哥的孃親是我爹爹的姐姐,君遷哥哥是我的表哥。”
“你孃親好像極爲倚重百里君遷啊?”南少瑜輕笑着問道。
唉,孃親不喜歡妻君,定要讓她看看妻君的好,那就皆大歡喜了。林陌曰默默地打着小九九,傷指亂舞,眼珠亂轉。
“好啊,今日君遷哥哥一早就回去見孃親了,孃親一定在家。”林陌曰咧開嘴直笑,一臉燦爛,一臉天真。
“好,帶上你。”這話怎說得好像出去遊玩似的,南少瑜不由得輕笑。“走了,既然渺渺不在,去你家吧。”
南少瑜蹙眉,他怎麼又一眼看出她的所想。難道是知妻莫若夫?其實,帶上他確實比不帶好,萬一路上耽擱了時間,錯過了救治的時間,又或者毒發提前……呸呸呸,儘想着不好之事!
“我可以不上麓雪山,我可以在山腳下等着妻君。”林陌曰生怕南少瑜不答應,又繼續補充道。麓雪山兇險,他本是想勸阻她的,可是妻君願意涉險爲他取冰薄,他比任何人都開心。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其實,他好想說,他與南少瑜的身體有得一拼。
“妻君若是要去麓雪山,定要帶上我。”林陌曰只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將自己的雙手晃了晃,說道:“不必擔心,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等到了桐州,定能痊癒。我的身體極好,不會拖累妻君的。”
衛國與衍國的交界處?那麼去麓雪山是否會經過?南少瑜默默盤算了下,再過些日子,她就會啓程前往衍國麓雪山,那麼她可以順道去看看渺渺。她與渺渺之事,絕不能如此不了了之。可若渺渺真的成婚了,以她女子的身份再去見他真的好麼?南少瑜偷偷看了看林陌曰,是否要將陌陌帶上,那她便可以以陪同的身份去見渺渺了。可桐州那地魚龍混雜,萬一陌陌出了意外,岳母大人還不將她生吞活剝?
“衛國與衍國的交界處,因桐州備受爭議,既不受衛國管轄,又不受衍國管轄。渺渺去了那裡,與離開衛國有何區別?桐州魚龍混雜,各色人物皆有,匪民、流寇四處亂撞,稍不注意,怎樣死去都不知。”
桐州很遠?“桐州在哪?”
“妻君,渺渺怎會突然去桐州?桐州那麼遠!”林陌曰不解,才兩三天時間,他們竟然就走了。那日他母親來府上,還邀請妻君去她家作客呢。
渺渺不是要和他的那個什麼穆姐姐成親麼,怎又去了桐州,桐州在何處?還是這位穆姐姐本就住在桐州,此去只是完婚罷了?渺渺,你怎就這麼走了,我還沒有給你交代啊!南少瑜掏出懷中的錦盒,神情有些落寞,復又將錦盒放入懷中,望着老婦遠去的背影發呆。
那老婦說完,嘆了口氣,“若是我家兒子也能如此,老身我也就欣慰了。”老婦說完,又嘆了口氣,扛着農具離去。
“據說是桐州,至於爲何搬走,據說是蕭家幼子將要嫁給桐州城有名的人物,他們大概跟着去享福了吧。”那老婦說道,眼裡還閃過一抹羨慕,“蕭家幼子,少時能賺錢養家,長大後能嫁個好人家,讓家人享福,蕭家倒是養了個好兒子。”
“搬走了?”南少瑜站直身子,轉過身子,臉上盡是不信。渺渺纔回家,怎就搬走了?爲何如此匆忙?“老人家,您可知道他們一家爲何搬走,搬到哪裡去?”
“別看了,他們一家昨日已經搬走了。”一老婦扛着農具路過此地,見南少瑜往蕭家裡面張望,忙說道。
他們真的不在?怎會,難道去別的地方舉行成人禮?例如說酒樓、客棧什麼的?她真是多想了,普通人家哪來的錢去這些地方辦此事?再說,誰家孩子成人禮不是在家舉辦的?
南少瑜不答話,看着那把鎖沉思片刻,用力將門一推,露出一條縫隙。貼近門縫,朝裡看去,又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冷清清的,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林陌曰順着她的視線朝門上的鎖看去,一把厚重的鎖正掛在下方。他一陣疑惑,繼而以詢問的眼神對着她道:“門怎會鎖了,他們不在?不該啊,今日不是渺渺的十八歲生辰麼,不是要舉行成人禮麼?”
“陌陌,看鎖。”
南少瑜正想將林陌曰拉到旁邊,由她來敲門,視線卻落在門的鎖上。門鎖了,在外面鎖的!他們不在裡面,還是誰惡作劇將他們反鎖在裡面?
是他們太專注了,還是裡面太熱鬧,聽不到外面的動靜?
大門緊閉,林陌曰用手肘敲了幾下,無人應答。
“終於到了麼。”南少瑜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手心裡盡是水。
“到了,就在前面。”林陌曰指着前方一座極爲普通的院子說道。
兜兜轉轉,南少瑜覺得此處像極了帝都的衚衕,繞得發暈,也虧得林陌曰能夠記住,還能識別這些街啊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