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天地間,北風呼嘯,寒冷刺骨。
桓池敘述的故事沒有瑰麗的詞藻,他的神色也很平靜,沒有特別的語調起伏,似乎有些枯燥地講完故事後,桓池只是注視着花不語,輕微地將眉梢一挑,恢復那副痞子模樣。
花不語與方尹對視一番,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桓池。
“我以爲那個幫助滿顏滅族的人是楚東風,沒想到竟然是你。”花不語說道。她早就同時非深懷疑過滿顏是隱士一族的內賊,這點她沒有猜錯,只是她不知道原來這個同夥是告訴她和時非深隱士滅族消息的桓池。
桓池俯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掌中把玩,他笑道:“先前老子就說過了,老子是能夠勸動應瀾汮意圖造反的人,自然老子也能說動楚東風爲老子效力。”
花不語錯愕一時,桓池的話明顯讓她疑惑了:“讓楚東風爲你效力?他一國丞相爲什麼要對你唯命是從?”
“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楚東風的身份?虢洱丞相名爲關啓,他爲什麼要用‘楚東風’這個假名?”桓池反問花不語。
花不語愣了愣,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在楚月珀進京的時候她就問過訾簡關於虢洱國皇姓的事,她那個時候還說楚東風會不會和楚月珀有什麼牽扯,如今聽桓池這麼問,她心裡已有幾分明瞭。
“楚東風其實是虢洱皇族的人?”花不語雖然用了疑問的語氣,但在字裡行間明顯多了些冷靜。
桓池一隻手抓住雪球,另一隻手指了指花不語身前的方尹,說:“與其來問老子,不如問問他,順便讓他告訴你歆迢國最近發生的大事。”
他意有所指,方尹皺眉了。
看到花不語帶着濃烈的疑惑盯着自己,方尹嘆了一口氣,在告訴花不語真相前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坐看好戲的桓池。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花不語又得知了一個大秘密。原來她的狐狸兄長是歆迢國的皇子,並且已經是歆迢國的新帝了,而那個楚東風不出她所料確實是虢洱國的皇族,再聯想到之前狐狸親口告訴她的,楚東風是他血濃於水的親哥哥的這件事,她大致能夠搞清楚虢洱國和歆迢國之間的淵源了。
“狐狸竟然是歆迢國的皇子,更是現在繼位了的新帝!?太震驚了!”花不語聽完方尹講完狐狸和楚東風的事後,她不由得感嘆起來。
難怪她就覺得狐狸天生有股不平凡的氣質,原來他是貴族啊!
桓池接口道:“楚東風憎恨着他的弟弟,憎恨着虢洱國對他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他急於擺脫這樣的命運,老子只要在一旁稍微添油加醋,就能煽起大火。然後只要將滿顏帶到他身邊,告訴他應瀾汮決定造反的消息,你說,他能不爲老子所用麼?”
“你這是乘人之危!太卑鄙了!”利用別人的痛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桓池不愧爲小人!
桓池單指伸進耳朵裡很不雅的掏了掏,然後不屑道:“卑鄙?老子只是隨便動了動嘴,要不要合作是他們自己的事,老子自認爲是正人君子。”
花不語作嘔了一番,表示她對桓池的無盡鄙視。“啊呸!你到底利用楚東風做了什麼?”
“就是讓他派些人攔截消息,別讓時非深聽到有關隱士一族的任何消息。”桓池吹了吹手指,然後又伸進另一隻耳朵掏了起來。
“目的?”花不語簡潔問道。
“讓他來找老子解毒。”桓池也乾脆利落地回答。
“是你把熾滅水交給了楚東風,然後表面上是讓他來搶非深的虎符,實則是想借此機會利用熾滅水的毒找到你,再從你口中聽到隱士一族被滅的消息,以此洗清你的嫌疑。”花不語肯定地說道。
桓池聳肩裝出無奈的樣子:“時非深心思縝密爲人謹慎,不這麼做他遲早會懷疑老子的,畢竟老子會解熾滅水的毒的這件事,是老子親口告訴他的。”
花不語沉思了下來,桓池既然親眼看過隱士一族祠堂裡有關熾滅水的一切資料,那麼以他醫絕的才智知道如何解毒也是合情合理。
“然後呢?你爲什麼要和非深做對?你不是一直都和非深交好的麼?”這纔是花不語最想知道的事。
桓池冷笑起來,那種笑容就像是被最凜冽的寒風磨刷過,能從骨子裡也散發出寒氣,叫人不敢輕易與他對視。但是花不語不怕,她早就在時非深的寒目中練就了一身免疫力,所以當她無所畏懼的對上桓池的目光時,桓池竟然理所當然般的笑了起來。
“爲什麼?原因很簡單,因爲老子是地地道道的虢洱人!”桓池說道。
桓池是虢洱人氏她早就聽時非深說過了,但是這和他要針對時非深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說你蠢你還真蠢,”桓池看出了花不語的不解,他罵道,“老子既然是虢洱國的人,那自然是要忠於自己國家的。虢洱國一貫覬覦又恐懼封陌國的土地和實力,雖然老子沒有那種精忠報國的狗屁覺悟,但是時非深的氣焰實在是太囂張了,他和他老子把虢洱國打得屁滾尿流,老子就看着不爽,既然不爽,就想辦法變爽了去。”
非深和他的父親?花不語捕捉到了這個詞句,她從來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到有關時非深父親的事,難道他父親也曾經做過將軍麼?
桓池纔不管花不語有沒有聽進去,他就自顧說道:“老子用遷燐子接近時非深,爲的是獲取他的信任,不然你以爲老子獻殷勤般的把那一袋又一袋的遷燐子送給他當飯吃是爲了什麼?”
“遷燐子?”花不語恍然大悟,“你的心思夠深沉!竟然想到用遷燐子。”
“被你誇獎老子可沒一點成就感。”桓池對花不語的話很不屑,反倒賊兮兮地笑道,“這遷燐子可不是白送的,老子還留了一手。”
“什麼留了一手?你玩什麼把戲?”花不語有些慌了,這個該死的桓池到底做了什麼?
桓池帶着一副“你猜啊”的欠揍表情對花不語挑眉勾脣。
花不語琢磨着桓池的神情,努力回味着桓池的話。頓時,腦海中有一道閃光劈過似的,她彷彿從桓池那臉得意的笑臉中得到了答案。
“難、難道……是遷燐子?”花不語的聲音遏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哦?不蠢啊。”桓池聽到她的答案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老子說過了,是藥三分毒,老子能救人也能殺人,同樣的,遷燐子是藥也是毒,它能救時非深的命也能要了他的命!”
“把解藥給我你這混蛋!!”花不語急了,遷燐子的功效她見識過,如果功效和含毒成分成正比的話,那麼時非深他就有生命危險了!她不能不急啊!
“你以爲老子傻啊?弄出遷燐子還會順帶把解藥弄出來麼?”桓池理所當然的回答。
是啊!他既然想到用遷燐子去害時非深,自然不會把解藥這種能救人的存在給製造出來,他不會徒給自己留下隱患。
“你這混蛋!我要跟你拼命!”時非深要是出什麼事,她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是女人,她有護雛的本能!
花不語作勢就要衝上去,她要瞄準桓池的脖子狠狠的把它掐折了!
方尹趕忙一把拽住被激怒的花不語,他總算知道了,花不語就是個衝動的性子,雖然平時表現極爲能自制,但只要牽扯到她所在意的人或事,就會變得跟野獸一樣,發起狂來。
就像現在,她簡直就和一頭髮瘋的老虎沒什麼區別,還是頭極度暴躁的母老虎。
桓池似乎十分樂意看見花不語發飆,他贊同地對發狂中的花不語說道:“你這表現纔像個人,裝模作樣的老子看到就討厭。”
“你說什麼!?啊!?我要宰了你!”花不語暴跳如雷,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大有和時非深被她惹怒時一樣表現的趨勢,“我要狠狠的宰了你!混蛋!”
什麼叫裝模作樣?她那是自我修養啊好不好?桓池你個土包子!
“別急,老子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桓池對她擺擺手,繼續說道。
“好你個死人頭!我先折了你的脖子再聽你說!”花不語被方尹死死拉住,只得手腳並用地在原地衝着桓池拳腳相加。
桓池兩手一攤,表示可惜:“老子告訴你,老子這次來可沒有帶熾滅水,不過老子帶了一件大禮來送你。”
“我不稀罕!把你的腦子摘下來送我還差不多!你這殺千刀!”花不語咆哮者,聲勢如虹。
方尹只差沒耳聾了,他忍受着花不語的高嗓音,一邊緊緊拉住花不語,一邊又死死地盯着桓池,以免他做出什麼不利於花不語的事。
“你先冷靜一點聽老子說,老子的這份禮物可值錢了,比熾滅水還有看頭。”桓池說道,“你看到一定會很歡喜的。”
“什麼鳥毛玩意兒我都沒興趣!我現在只想要你的項上人頭!納命來!”時非深是她的!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該死的桓池敢在她的地盤上玩手段,她就要跟他拼了!
“你看,這是什麼?識得不?”桓池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捏在兩指之間,伸出來給花不語看。
那東西黑黑小小,像個小藥丸子,還很讓花不語眼熟。
“我好象在哪裡見過……”花不語喃喃自語。
桓池陰笑道:“你確實見過,你還吃過。”
花不語猛然想起來:“雙華醉相思!?”
“看來你的記性不差,老子的這份大禮你驚喜吧?”桓池搖了搖他的手,那顆黑小的雙華醉相思就在花不語眼前不遠左右晃盪着。
“你想做什麼?”這下發問的人換成了方尹,他聽過雙華醉相思的事,也知道花不語的身上中了雙華醉相思,只是桓池現在又把雙華醉相思拿出來,是想做什麼?
桓池將雙華醉相思對着花不語比了比,然後說道:“老子要借用你把這份大禮轉交給時非深,老子要他嚐嚐痛不欲生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