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兩位王爺的贊詩後,那位名喚做牡丹的紫衣女子掩帕銀鈴般的笑了起來:“呵呵,兩位王爺真是好才華,”轉而螓首看向海棠,眉目粲如畫,千嬌百媚,“海棠,你我可是受寵若驚了呢。”
海棠只是溫婉一笑,秀而不媚地說:“牡丹姐姐說的不錯,兩位王爺謬讚了。”
應瀾汮丹鳳眼微眯,露出慵懶的神色,他象牙白的細長手指優雅地端起眼前奢華的玉觴,湊近那稍勾着猶如點了胭脂般的脣邊,淺淺抿了一口,似在口中品味,片刻有餘方纔開口:“十五弟,看來是我們唐突了佳人。”
應瀾祁白袍上纖塵不染俊逸至極,他明亮如星的眼睛就如純粹的夜幕一般看不見一絲雜色,乾乾淨淨,他只是淡雅地笑着,並不多言。
牡丹邁着細細的步子走近應瀾汮,她精雕細琢得像一塊絕頂美玉的臉龐上掃着適宜的胭脂,臉若銀盤,眼似水杏,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花容月貌不足形容,身上價值連城的紫衣盤繡着綻放的花形豐滿且富麗的藍田玉,花姿畢展,和它的主人一般牡丹國色天生尤物。
她與海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美,牡丹雍容瑰麗丰韻娉婷,海棠則溫文秀麗婉風流轉。
一個豔冠羣芳,一個絕世獨立,確實傾國傾城。
花不語老實的站着,聽他們客套的官腔,心裡嘀咕着,他們到底什麼時候談正事啊!?
“六王爺。”坐在一旁自從花不語進來後就一直沒發過言的墨衫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應瀾汮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後側過臉來,似笑非笑:“胥珀公子有何見教?”
胥珀深黑的眼睛毫無感情地注視着應瀾汮,他涼薄的脣只是微啓了一條縫,就聽見那媲美千年寒冰的聲音流瀉出來:“六王爺今日請我到此,究竟所爲何事?”
他的耐性不好,再切不進主題他可要走人了!
應瀾祁接過話頭,對胥珀說道:“六哥的意思是,胥珀公子遠道而來,六哥想盡盡地主之誼,在這飛花琉閣裡爲胥珀公子接風洗塵,”然後他又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應瀾汮身旁的牡丹,以及安靜站在一旁的海棠,繼續說,“所以才特別請了十三飛花中的牡丹海棠姑娘。”
花不語心裡一驚,這個墨衫男子到底何許人也?這麼大的架子不僅讓那個不可一世的軒採六王爺親自並且主動請客,還讓堂堂十五王爺作陪!?可疑!實在是太可疑了!
這個叫胥珀的絕對大有來頭!花不語定案。
胥珀目不轉瞬盯着應瀾汮慵懶的臉,似乎若有所思,不久他起身寒氣逼人:“恕胥珀不能接受六王爺這番好意,先告辭了。”
隨之,那個站在胥珀身後像是雕塑一樣穿着玄青色夏袍別劍的男子也跟着胥珀起身的動作向外走了兩步,看起來,這個人應該是胥珀的貼身保鏢,一臉的木納。
“胥珀公子如此不給本王面子?”應瀾汮懶懶說道,沾着點點酒液的玫瑰脣瓣抿了抿,儘管用的語氣是極其平淡的,但衍生出來的那股氣勢卻若有若無地在向胥珀施加壓力。
花不語琢磨着這微妙的氣氛,難道這個胥珀和應瀾汮並不是什麼好友,而是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還是那種處不來的陌生人?
“我一貫不喜愛給誰面子。”胥珀如是說道,除去他像是天生的冰塊臉,這句話簡直說得雲淡風輕。
你好牛啊!花不語心底吶喊,敢對這個應瀾汮說出這樣的話的人,你應該是第一個吧!?好霸氣!
應瀾汮眉頭一皺,眼神中透着明眼人都能看懂的殺氣,使得氣氛頓時僵着了起來。應瀾祁緩緩起身,走到胥珀身側,微笑着:“何必將話說得這麼肯定?胥珀公子,低頭不見擡頭見,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纔好。”
那個玄青色夏袍的男子斷然將劍拔出了一些,幽藍色的劍身閃着凌厲的光芒,鋒利無比。
胥珀一個冷眼掃進應瀾祁含着笑意的眼裡,擺手示意那個男子收回劍:“緋度,收起來,”然後那本來冰冷的脣線像是猛然炸開了一樣,對着應瀾祁輕微抽搐起來,“後路?既然來了荊日我就沒打算留什麼後路,愚蠢!”
“有膽色。”應瀾汮斂了斂眼中的殺氣說道。
胥珀看了他一眼不做反應,倒是應瀾祁看起來似乎有一絲的疑慮,看着應瀾汮的眼色變了變隨之又恢復正常,輕笑:“胥珀公子如是說了,何不乾脆留下來,免得掃了牡丹與海棠姑娘的雅興。”
說着他看向牡丹點點頭,牡丹心領神會的端起另一樽盛滿美酒的玉觴走到胥珀旁,嬌豔地笑道:“胥珀公子第一次來咱們飛花琉閣,要是就這麼走了,人家定會以爲是牡丹與海棠招待不週呢,到時候流言蜚語也是一件麻煩事。”
不論是你胥珀的麻煩事,還是她們十三飛花的麻煩事,總之人言可畏。
胥珀沉下眼來,散發着濃重的寒氣,直視牡丹的眼裡不見絲毫動搖,涼涼說道:“我從不飲酒。”
“這是爲何?”牡丹好奇,她還是頭一次碰到不會喝酒,就連做做樣子也不會的男子。
“酒迷心智。”胥珀簡明扼要的說明原因,他需要時刻保持清醒,決不能讓被任何東西迷惑失了方向和自我。
牡丹聽罷咯咯的笑起來,猶如桃花映水:“呵呵,若是心明澄澈,又怎會被一杯酒水迷了心智?怕是胥珀公子在找藉口不屑喝牡丹敬的酒吧?也是,風塵女子的酒不喝也罷。”
似在責怪又似在自嘲的這番話,若是一般人聽了肯定是忙搶過酒一邊喝一邊爲這個生得國色天香的女子惋惜,但偏偏胥珀就是個怪胎,他的眼裡沒有感情,大概連心裡也沒有,所以就算別人的死活和他有關,他也不會有半點愧疚的。
他是個冷血的人,也是個冷僻的人。
胥珀只是推開了眼前那雙端着玉觴的柔荑,往門口走去,玄青夏袍的男子緋度也跟了上去。
應瀾汮將手中的玉觴捏了個粉碎,瓊漿玉液流了一桌,他陰狠着語氣,像是在警告:“林胥珀!你這是在自掘墳墓!”
林胥珀止住步子,回過身來,那冰凍的臉染上片片寒意,卻又在最隱蔽的嘴角掛上了絲絲嘲諷:“應瀾汮,早晚你會知道,在掘墳的人到底是誰,”隨後他走了回去,雙手支在那張玉桌上,以俯視的姿態凝視着應瀾汮快要噴火的黑眸,神情陰鷙,“我自從決定來了荊日,就沒打算回去,怎麼?想和我比一比麼?看誰的墳最早築好?”
應瀾汮忍住沒有發作,只是他顫抖起來的手暴露了他此刻氣得想殺人的心思。
在林胥珀的凝視下,良久,應瀾汮才微微舒了一口氣,邪魅的笑了起來:“築墳?等你的命能完整的殘存下來,本王再陪你玩一玩,現在,你還不夠格。”
要想殺了這個林胥珀其實很簡單,憑他六王爺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爲他賣命,只是目前這個人他動不得,遊戲纔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
林胥珀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墨衫,淺淺瞥了一眼站在那裡安靜不說話的海棠,然後帶着緋度徑自走了出去。
“來日方長,六王爺。”
他有的是時間,陪這個琚炎老頭子的寵兒好好玩一把!
聽見林胥珀出門的聲音,花不語犯糊塗了,不是有重要訊息的麼?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走之前還互相放狠話,這是哪門子的請客啊!?
“哎呀,他走了。”牡丹絲毫不介意林胥珀剛纔的無禮,而是一臉可惜的神情。
應瀾祁眯眼笑道:“六哥,怎麼把客人都氣走了?這下子倒真成了唐突佳人啊。”
海棠這時纔開口說話,平滑的聲線溫婉流轉:“十五王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胥珀公子無禮在先,又如何能怪到六王爺身上?”
應瀾汮華貴的紅緞錦袍隨着他的動作流光四溢,金線蟠飛光彩奪目。他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十五弟,我們回去吧。”
“就要走了麼?牡丹捨不得六王爺啊。”牡丹黏上應瀾汮,一張明豔的臉頓時變得楚楚動人。
應瀾汮只是在她的鼻尖上親暱地一刮,寵溺幾分:“本王下次再來看你。”
“說好的哦,不能反悔。”牡丹俏皮的應聲,她與應瀾汮站在一起,簡直是風華絕代,那風姿絕對是天造地設的。
應瀾汮好脾氣的點點頭,隨後便帶着牡丹和應瀾祁一道走出了雅間。走之前,應瀾祁在應瀾汮不注意的情況下,似有心靈感應般的輕輕拍了拍始終低垂着腦袋的花不語的肩膀。
花不語一驚,詫異的目光撞進應瀾祁染透笑意的眼裡。還沒等她回過神,應瀾祁已經下了樓了。
“他認出我了!?”花不語不可思議,她什麼也沒做啊,甚至連臉都沒讓他看到,應瀾祁是怎麼知道自己的!?
留下來的海棠溫柔的對花不語說道:“你太專注了,反倒讓他看出破綻。”
“專注也能看出破綻?”花不語不解的反問。
“一個人過於專心做某件事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行爲都是不經意的,你剛纔難道沒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麼?”海棠托起花不語垂着的手,攤開。
那雙手如往常一樣,只要碰到自己緊張場面的時候,都會冒冷汗,現在,手心已經被冷汗濡溼了。
“我很緊張麼?”花不語問向海棠,她真的有表現出很緊張的樣子麼?
海棠從漣漪那裡取來帕子爲花不語細細的擦着,“沒有,你很懂得自制,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海棠而復擡眸看進花不語的眼裡,“六王爺因爲在應對胥珀公子所以無暇顧及,但是,十五王爺心思縝密,你這細微的動作他只需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了。”
“還好,他跟我算是個熟人。”只是她的行動曝光了,如果應瀾祁真的是應瀾汮的人,那自己可就得不償失了。
海棠溫和的神情倏忽變得嚴肅:“你若是想能在這即將風起雲涌的荊日裡爲大將軍做些什麼的話,那你最好改掉這個小毛病,一點點的疏忽都足以致命,你要記得,你已經不是普通人了,你是封陌國的大將軍夫人。”
花不語一怔,海棠說的不錯,細節不去注意的話,真的可能會喪命的,就算自己不能爲時非深做些什麼,但她至少不想像痞子桓池說的那樣,她花不語向來都不是會拖後腿的那個人!
她要改!爲了自己,也爲了時非深,她一定要把手會因爲緊張而不自覺顫抖的這個毛病改掉!